第32章 小孩的罪就可以被饶恕吗

事情并没有平息，两分公文把原来的遮羞布彻底撕下，周家蝇营狗苟的过往在网上被人扒了个干净，有网友甚至查到周家老爷子在年轻时候居然知赝品卖赝品，所谓书香门第的第一桶金居然是靠贩卖假劣文物起家，事情已经过去太久无从查证，但就此周家的名声在这个城市算是彻底坏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安陆的妈妈跟踪到了明兴园。

        她跟踪张芸，从医院一直来到叶渡的小区，在门口被保安拦下，站了一会儿直接跪在了人来人往的门口。

        过往行人不停的看着她，有人认出这就是那位天才的妈妈，偷偷的打开手机在朋友间传递这个消息。

        叶渡很快接到了消息，他看向刚进来坐下还没有十分钟的张芸，说，“李娟秀在小区门口。”

        张芸很聪明，立刻意识她是跟踪自己找来的。

        叶渡横放了手机的一个视频，摇晃的影像中，李娟秀像一把线条优美又不屈坚韧的弓箭，直挺挺的跪在门口。

        “又来这套，”江曼看了一看厌恶的转开眼神，“膝下没金子也没502啊。”

        赵庭柯说，“她来干什么。”

        叶渡说，“周安陆凌晨醒来在医院拔了自己的氧气罩和注射。”

        张芸看了看叶渡，“要寻死？”

        叶渡点点头。

        “那她不陪着儿子，到这儿来折腾什么。”江曼说。

        赵庭柯心里了然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可能觉得我是心药。”

        母亲是一个代名词，为了孩子又能变成互相角斗的两个雌兽，张芸很反感的看着屏幕里的人，转身问叶渡，“哪里有后门。”

        等到围观群众多了，后面记者来想走就更不掉了。

        “妈，”赵庭柯喊了一声。

        张芸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继续在问。

        “妈，”赵庭柯提高了声音，张芸的声音沉寂下来。

        叶渡打了电话让保安放了李娟秀上来。

        李娟秀头发散乱，双眼通红，带着绝望和祈求如愿见到了赵庭柯。

        “赵小姐，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一进门她就扑跪在了赵庭柯的脚下，哽咽的话语断断续续，“你给我一点时间见见安陆吧，就一点点就好，他才十四岁，这次救回来了，万一下次又自杀我们没看住的话，”她想了想可能出现的局面，哭的更厉害，“你就去见见他吧赵小姐，我求求你了。”

        赵庭柯从她进来后就没没动过地方，不躲不闪，她弯下腰语气很轻的开口，砸在李娟秀的耳朵边，“你怎么确定，我去见他的时候不会说出更多刺激的话？”

        李娟秀愣住，满张脸都湿漉漉的亮光。

        “你那么确定，我见到你儿子一定会说原谅他的话？”赵庭柯继续问，“是因为当年我的爸爸和哥哥都做了这样的选择，所以你也觉得我应该原谅他？”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娟秀颤抖的说，“赵小姐，当年安陆真的被胁迫的，钱友军那帮人你也知道，安陆真的没办法。”

        “我知道，没人比我更知道了，”赵庭柯无声的笑了笑，“周安陆跟你们说了被‘’钱友军胁迫的事，那有说他是怎么样跟我讲的吗？”

        四年前的夏天，从博物馆出来走了没多远就在一条平时行人不多的车道上见到了周安陆，她对周安陆有所眼熟。

        眼熟的原因是因为那段时间唐国立带着江师舟正在追查一个拐卖案，周安陆就被拐卖的孩子里，赵庭柯看过几眼，一眼就认出来这会儿躲在绿化带，穿着大人衣服脸上有脏污痕迹的人是周安陆。

        发现了周安陆的第一秒她就抬头找监控，这边的三公里外是高铁站，周围车流很多，同样监控也不少，她没有立刻靠近那个孩子，在远远的地方打通唐国立的电话。

        唐国立那会儿正在追踪追踪红姨，听到赵庭柯的消息后立马让她原地不动，他打了电话回去给警察局让他们过来追踪孩子。

        赵庭柯没有靠近，她以前听说过人贩子会拿孩子当幌子，骗人钱财和拐卖其他儿童，而且孩子们在干这个事的时候，人贩子们通常不会离得太远。

        警察这会儿还没到，赵庭柯不敢冒险，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手里端着手机录像准备跟踪孩子的去处，红姨拐卖的孩子有好几个，如果幸运的话等到其他孩子一起过来多拍点视频就太好了。

        这个案子唐国立已经追踪了一年多，跨省追捕又把江师舟拉过来一起调查，她已经好多天没见到江师舟了，上次见面还是他过生日，都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但是录着录着，周安陆就向她跑了过来，满脸着急的样子。

        “姐姐，”他抓住她的袖子，十岁男孩的力度拽的赵庭柯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姐姐，我是被拐卖的，你能带我回去找我家人吗？”他满脸急迫的说。

        赵庭柯下意识的收起手机，抓着孩子的手就往前面跑。

        往人多的地方跑。

        前面有个十字路口，上下班的时候人流量会比其他时候多。

        只要到了那边等着警察来就安全了。

        赵庭柯用尽一切力气带着孩子奔向前面的路口。

        周安陆却使劲的往后拽。

        “姐姐，我跑不动了，”他气喘吁吁的大声呼吸，“我们坐车你直接把我送回家好吗？”

        “就在前面，”赵庭柯也很累，但她不能说，孩子主动找上来她没法不管，现在必须带着这孩子解困，她稳住心神宽慰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会来了。”

        周安陆瞬间抬起了头，眼里是一片希冀，被头发盖住的耳朵似乎亮了一下，然后他又低下了头，怯懦的说，“姐姐我真的跑不动了。”

        周安陆的身上有很多的脏污，他穿的是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看着像一个捡破烂的娃娃，也许是很长时间没有洗澡，身上已经有了一股馊了的汗味。

        但赵庭柯瞬间就把她抱了起来，五十公斤没有的女生抱着快十岁的孩子，没跑几步，赵庭柯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跳出来跟她抗议。

        身上的周安陆还在不停的乱动弹，赵庭柯终于体力不支，周安陆从她身上滚了下来。

        周安陆拉着她的手走到了路边，赵庭柯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安陆就说，“姐姐我们坐车吧，”周安陆牵着她的手，认真的说，“我想早点回家。”

        接着一辆出粗车就好巧不巧慢悠悠的开过来，这种速度在这条道路上不是正常的。

        但那会儿赵庭柯因为跑路已经造成了大脑严重缺氧，她什么也来不及反应就被周安陆推上了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短寸头发，额角处青筋暴起，那人对着赵庭柯阴冷的笑了笑，拿出上面喷慢□□的布就捂上了赵庭柯的嘴。

        一起的一切好像都断了线。

        其实只要周安陆能多跟着她跑五分钟，他们都会安全。

        她可以把周安陆很好的送回家，运气好也许还能从他的口中得知其他孩子的下落，让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跟他们的孩子重新相聚。

        只要多五分钟。

        这就是一个喜闻乐见的结局。

        “李女士，”赵庭柯看着跪在她脚边的人，“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周安陆当时不跟我走。”

        “你说他受了胁迫，我信，但你告诉我，我要用怎么样的态度去跟你儿子说我原谅他？”

        “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赵庭柯语气淡淡的。

        “他害怕，”李娟秀呐呐的说，泪水不断滚落，“他就是个孩子，那时候真的不懂事啊。”

        “你不说，我来说吧，”赵庭柯慢慢蹲下身跟李娟秀平视，“因为钱友军把他从红姨那边要过来的时候，就告诉他，如果他帮钱友军骗一个人的话，那钱友军就立通知他的父母来接他。”

        “钱友军给他带的耳机里，不仅有钱友军的声音，还有你们的声音。”

        李娟秀一下子愣住了，似乎被赵庭柯的话吓到，满眼惊恐。

        张芸被赵庭柯的话听得愣住，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遮盖了这么多年的消息，整个人硬成了一块木头，江曼尖叫了一声捂住了嘴，手上颤抖的看着赵庭柯。

        “你们对周安陆说照他说的做，我想是录音吧，在周安陆出发之前，钱友军就先给你们打了电话，并且把你们的话又放给了周安陆听。”

        “我猜钱友军一定给了你们什么保证对吗，不然你们不会这么坚定的让周安陆听他的话。”

        “你们夫妻也许不知道钱友军到底要干的是什么事，但周安陆对你们来说一切，你不允许一点点小小的危机产生，你们什么都没有问。”

        “周安陆也许犹豫过，但是最后听了你们的话，让我上了车，他也果然回到了你们身边。”

        李秀娟瘫软在地，浑身开始发抖，一颗颗泪珠砸在地板上，没一会儿湿了一片的地面。

        张芸尖叫着扑过去，毫无形象的捶在她身上打，那样子像是一个在坟墓边驻守多年的守灵人，突然知道守错了人，她声音破碎绝望断断续续，“你们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做！你凭什么！凭什么！！”她哭喊着。

        江曼过去拉她，身上颤抖个不停，她被刚才赵庭柯的话吓到，拉着张芸的手很无力，她自己也发现了，干脆坐到了李娟秀的身边，埋着头哭。

        李娟秀像一个丧失知觉的人，屏蔽了一切的外部信号，对张芸的打骂无动于衷任由她撕扯，眼睛像破了洞不断的往下淌着泪水。

        赵庭柯看着眼前乱成一局的场面，叹了口气，拉了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渡的袖子，叶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慢慢的把张芸拉了过来。

        赵庭柯几天没吃饭，没什么力气，她轻轻的搂住哭的身体哆嗦不住的张芸，“妈，我没事儿呢，真的没事儿，”她把张芸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很快肩头的湿润感就开始蔓延一路到了她的锁骨，张芸紧紧的抱着她。

        “庭柯，我的庭柯，”张芸哭着。

        “我在呢，”赵庭柯轻声细语。

        赵庭柯又转向已经丢了三魂六魄的李娟秀说，“李女士，我理解每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之深，但我不原谅周安陆，永远不会。”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至于周安陆，我父亲跟哥当时在医院帮我做出了选择，他们不想毁去一个孩子的未来，所以我们都为此在之后到现在一直付出代价。”

        “对他我永远有放不下的自私，我坦诚接受自己的恶意。”

        “我们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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