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昨天的意外插曲过后，冷静下来的岳倚珊经过一番认真思考，对前面两个人的仔细观察，咂摸出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她跟贺闲云当同桌的时候，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她只需要负责每天中午叫醒贺闲云，就可以获得他全套作业的“参考”权。

        她成绩常年在年级四十到五十之间浮动，并不算差，只不过跟贺闲云这个年级第一相比还是不够看的。岳倚珊数学奇差，不是没想过利用贺闲云进步，只是他对时间相当吝啬。好像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题一样，问他题目永远都只讲一遍，还讲得特潦草。

        所以她对贺闲云的印象就是一个成绩至上的书呆子，只有学习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因此她实在是搞不懂贺闲云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药，才会对安尽欢一个边缘人物如此上心。

        “安尽欢，不准动。”在今天早上安尽欢第三次被人喊了名字的时候，贺闲云终于忍无可忍。他尽力催眠自己耳聋，却以失败告终，就好像安尽欢的名字是磁铁的南极，而他耳朵里放了个北极。

        闻言刚站起身来的安尽欢又缓缓坐了下去，喊他帮忙的人见他迟迟不来，于是就走上前去询问：“安尽欢，你有空吗？”

        “没空。”贺闲云没好气的抢先回答，“进进出出的烦死了。”

        请安尽欢帮忙的那个人被贺闲云吓了一跳，只以为自己是打扰到他学习了，反正也是点小事，自己干就自己干吧。

        安尽欢在位置上坐立不安，愧疚地目送走了那人，目光时不时的往旁边瞟。

        “怎么了？”贺闲云被他的视线弄得心烦，他回敬过去安尽欢却不敢接，慌张地低下头去。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安尽欢好不容易跟贺闲云的关系有了进展，可他的性格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别人万一真的有困难要他帮忙呢？

        贺闲云被惊得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善良到他这地步完全就是个傻子了。但是人心都是肉长得，不可能不知道疼，安尽欢最后不也是黑化了吗？那他心里肯定也有跟善良相悖的感情，只是被隐藏得很深很深。

        但去深挖他内心的邪恶是不可能的，因为贺闲云不敢冒这个险，万一他失控被仇恨的感情掌控，到时候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贺闲云又没看过这本书，不知道压死安尽欢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他黑化之后的逆鳞又是什么。

        贺闲云这个人不坏，但也没多好，多数情况下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善良，那用他的善良让他自相矛盾。

        “你想帮他？”贺闲云放下笔，侧过身右手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安尽欢想跟他面对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动，大概是过于紧张，他直觉得嘴唇干涩，忍不住舔了舔：“万一他真有急事呢？”

        能有个屁的急事。贺闲云无奈地扶额：“既然这样，以后我来帮你去干那些事。”

        “这，这不用了！”怎么能让他来替自己解决呢？安尽欢急忙拒绝，无意中就转过身来，因为身高俯视着贺闲云，贺闲云的眼神告诉他这句话不是客气。

        “怎么了？你不是说是急事吗？那谁帮不都是一样的？”见他进了自己的圈套，贺闲云开始颠倒概念，混淆是非。

        安尽欢连是非都不分，怎么会懂得如何反驳贺闲云，他思来想后只能回答一句：“不一样的，你不能做这些事。”

        “我为什么不能？”贺闲云心情总算有所放松，脸上带了一层浅浅的笑：“我也想帮助别人啊。”

        “嗯……”安尽欢压低了眉头，指甲互相切磨，这是他遇到烦心事的表现。“反正……你就是不能。”

        他是复读机吗？贺闲云离得近，清楚地听到他磨指甲的声音，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怪癖。安尽欢的指甲干净光滑，配上修长霜白的手指就像是猫爪子。

        不让他干就表示安尽欢心里也明白这些事情其实算不上什么帮助，可能是他心善，也可能是他对自己的保护，他选择了自欺欺人。

        “不想我做也可以，”贺闲云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那你以后就拒绝他们，不要再让他们来烦我。”

        贺闲云这种冷傲的态度，就连帮助别人都好像是为了自己。

        一边是把自己当工具一样呼来喝去，一边是在困难的时候对自己施以援手，贺闲云觉得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安尽欢当然知道，他也知道贺闲云是故意的，但他还是习惯性的逃避：“我不会拒绝别人……”

        “你之前不就拒绝了吗？”都这种时候了还找借口，贺闲云觉得好笑，“换座位的时候，你不就是非要和我坐在一起吗？”

        “那个是……！”这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继续逃避下去只会显现出他的虚伪。安尽欢只好点头：“我，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害怕？”贺闲云瞧他这副可怜样，就好像是他在逼良为娼一样。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安尽欢确实是害怕。他清汤寡水吃了十几年，突然有人让他去吃肉，他心里面也知道肉好吃，可总不敢下筷，谁知道这肉有没有毒呢？

        而且他不配。

        贺闲云心里面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是观察了两三天安尽欢的生活就受不了了，更别提本人已经过了十几年。

        安尽欢不回他的话，只知道低头装哑巴，贺闲云就当他是默认了。胆子小可怎么办啊？就在贺闲云愁眉苦脸之际，又是一声“安尽欢”从前方传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尽欢下意识抬头，然后眼神一滑，落到隔壁贺闲云的身上。贺闲云故意把椅子往后挪，背靠着后面人的桌子，一双腿伸得笔直，摆明了不让他过。

        喊他名字的人迟迟不见他来，只好自己跑过去找他：“你怎么回事，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这咄咄逼人趾高气昂的语气，就差把我在使唤你挂在脸上了。这样的还不赶紧让他滚，活该安尽欢半辈子当受气包。

        当然安尽欢是不会说“给我滚”的，他什么也没说。过来的人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就要发火，他使劲拍了一下安尽欢的桌子：“我跟你说话呢？”

        贺闲云觉得头疼，对面又不是言有灵，他什么角色都不是，就是个路人甲。连这样一个小角色都不敢反抗，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言有灵的魔爪？

        要不再逼一逼？只要他开口拒绝了第一次，那接下来的第二次，第三次就简单得多。把身上的跳蚤虱子抖落下去，他才能面对更加凶恶的野兽。

        “你要他干什么？”

        那人因为安尽欢的沉默怒气半点没消退，正眼不看贺闲云，只是把几枚硬币丢在安尽欢桌子上：“去，帮我买瓶汽水。”

        贺闲云觉得就是现在了，虽然他很不愿意给这种人干活，但为了能让安尽欢心里的负罪感大于害怕，他还是打算把这个“忙”接下来。

        就怕安尽欢没出息，不管自己替他挡多少次，他都不愿意“自私”点。

        贺闲云站起身来，想要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硬币：“我……”

        “我没空！”

        就像是一声狮吼，一时间全班都陷入了寂静，贺闲云被吓得手一抖，坐回了座位上。这家伙拒绝是拒绝了，但声音也太大了吧？

        来找安尽欢帮忙的人也愣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之前嚣张跋扈的态度：“没空？你要干什么没空？”

        安尽欢懒得理他，没错，是懒得理，不是害怕畏缩。他在看到贺闲云站起身的时候就一阵心烦，不停地互相磨着指甲。贺闲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非要改变他？他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他愿意这样一直催眠自己。他只想要跟贺闲云当朋友，一起说说笑笑分享快乐就可以了。

        他也想让贺闲云高兴，可他自卑怯弱，无能无力，他只会带给贺闲云失望。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好像胸口有烈火在烧，浓烟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要帮我办事，不行吗？”盘踞在上空的声线，伴随着熟悉的恐惧感，熄灭了安景欢心头的火焰。

        “当，当然行，我这就走。”桌子上的硬币被人哆嗦着拾走。

        贺闲云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这个班级真正的野兽，把安尽欢毁掉的疯子言有灵，对安尽欢勾勾手指，唤狗一样把他叫了出来。

        即便没有抬头，贺闲云也能感觉到言有灵刀子般的视线在他身上划过，但只有短短的一瞬。他没有阻止安尽欢的去留，他也阻止不了。

        之后他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直到中午才迎来他的主人。

        在那之前，一直观察着的岳倚珊终于忍耐不住好奇心，她喊了一声贺闲云。贺闲云虽然对她的好感下降，但还不至于撕破脸，转身对上岳倚珊欲言又止的双眼：“干什么？”

        岳倚珊眼睛里半是疑惑半是不解，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安尽欢的座位：“你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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