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告白

2113年6月8日17：45华人旋转餐厅

        “兄弟，来得正好，请借一步说话。”

        独星之巅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拉到了员工休息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好了，就这么多人吧。在说正事之前，先感谢各位的参与和配合。”他双手合十，对着6个人每个人郑重地鞠了一躬。

        “齐哥，别这样，你对我们这么照顾，这事情我一定帮。”

        “是啊是啊，猴子说得对，有什么事交给我昌爷准没错。”

        “你拉倒吧，就你这怂样，没我的帮衬，你就是给齐哥拖后腿的。”

        经过这几个班级的活跃分子一闹腾，气氛缓和了不少，独星之巅看到哭笑不得的齐丑，赶紧做了一回正经人：“别听他们闹，齐哥，有什么事情用得着我们的，尽管说。”

        这里需要介绍一下站在众人面前的齐丑，齐丑虽名丑，人却是实打实的耐看：站如松的身姿，行如风的步伐，不认识的以为他在军营里练过。宽阔的肩膀给人一种稳重如山的感觉，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结实有力的双手平时总是抱在胸前，从上面时不时浮现出的青筋不难看出平时对身体锻炼之刻苦。如同黑宝石一样神秘的双眸嵌在脸上，散射出迷人的光彩并且还有一种邪邪的感觉，笔直的头发被染成了棕黄色，与肤色十分搭配。梳起一道斜刘海，恰似点晴之笔般形成了一种新潮的形象。如果说前面的叙述让他给人留下的是踏实，有安全感的形象，那么后面的特点就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时尚以及顽皮。

        再加上左眼下方一颗泪痣，可以说迷倒万千少女。更不用说良好的家世使无数风流子弟哭诉老天：为何你如此偏心。

        剑眉星目，英俊潇洒。这八个字足以形容（3）班复兴团书记齐丑。

        “这是我的疏忽，还没跟你说。那个大明，听完别笑话我。是那个，那个怎么说呢？”即使之前和他们说过一次，但齐丑还是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和今天独星之巅对着穿衣镜打扮时脸上的表情几乎一样。

        在场的其他人因为有前车之鉴，只是抱着“有好戏看”的姿态静静地看着。

        踌躇了好一会儿，这个大男孩还是下定决心，不带喘气地说出来了：“我想向冷班长告白，让她做我的女朋友！”

        什……什么，什么鬼！

        独星之巅脑袋“轰”得一声炸了开来，就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苍天煞的重砍并触发了小概率的晕眩效果一样。

        假的吧，什么情况，我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齐哥，想向冷班长告白，他，想和自己抢抢抢冷筱雅！

        “呼哟，齐哥又脸红了！”

        “齐哥，大声说出你的爱，呼呼呼！”

        “再听一次，还是那句话：倍儿爽！”这几个没心没肺的听过一次后还不过瘾，争相起哄，把当事人整的面红耳赤。

        所以，就没人注意到，在场另一个人的表情。

        《睡美人》的琴声变得轻松，悠扬，王子得到了紫丁香仙女的指引，找到了通往王国的道路，随从们高兴地接着跳刚才的舞蹈，沉睡的死气得到了活力的缓解。

        我该怎么办？

        趁事情还没发生马上站出来说：“不行，齐哥，班长是我的。”

        还是在晚会上，在齐哥告白之前抢先？

        又或者在齐哥告白时给他使绊子，然后在找机会？

        茫然，无助。

        游戏世界可以横扫千军万马的“死星”独星之巅此刻没有一点头绪，他疯狂地策动自己的大脑，许多胡乱的想法，纷繁的记忆如同惊喜盒子蹦着出来，但就缺一个明亮的灯泡。

        连他都不知道他这是借此掩盖——悲伤，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

        “刚才我说的，不需要重复了吧？诶，大明，怎么了？”齐哥把东西分给其余五个人之后，轮到独星之巅时才发现他没有注意听。

        “啊！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听到这么爆炸的消息他们几个也吃惊了好久。我再重复一次哦，哥几个都看过《龙族》吧，就是第一部那个经典的告白场面啊，看吧，我就说你们都懂的，那就好办了：一会儿晚会一开始你们按照地灯的排序站好，接着举起手里的牌就ok了，都是自己同学，你们就出一会儿糗，大锅我马上出来背。”

        大家都笑了，暗含着对齐丑的鼓励。

        “齐哥，你不能……”独星之巅突然出来打住齐丑的讲话。

        所有人都看着他，带着不解的表情。

        「听到这么爆炸的消息他们几个也吃惊了好久。」

        突然想起齐丑之前说的，独星之巅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几个人也留恋着冷筱雅，但他们却在这里高声附和，没有阻止。

        那么，这里适合独星之巅的做法是——

        “齐哥，你不能……你不能就这么上啊，怎么着也该打一个蝴蝶结，最好是红色还可以变声的。”

        “我去，你以为柯南啊。都完结这么久了。”朴昌笑着推了独星之巅一下。

        “也没多久啊，我刚上高中才完结的。”独星之巅“委屈”地说。

        “那就这么说，成败在此一举，拜托各位了。事成之后，我齐某必有重谢”说完，齐丑整理了自己的衣襟，同每个人庄严地握了握手，离开了。

        “齐哥真勇敢，还真打算付出行动”等门关上之后，侯飞说。

        “帮他一下吧，虽然我也挺中意班长的。”朴昌有点伤感地说。

        “看不出来你也会这么正经。”周天佑对着朴昌打趣。

        “少来，你也一样，我早就看出来你对班长有意思。”一直不说话的高柴生加入了“冷筱雅自白团”。

        “我们或多或少都对她有好感，她和齐哥一样，对大家都挺好的。”站在角落的林浩宇拿起牌子，率先走了出去。众人看到他的行动，也纷纷跟上。

        三年来，班长和团支书对他们照顾有加，虽然这些人平时在班级都没干过多少正事，但心里都明白谁对他们好。

        所以独星之巅才在那一刻，没有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即使现在，他的手依旧在颤抖，他也只是低着头，把门带上，向会场出发。

        2113年6月8日17：58华人旋转餐厅

        “我？”独星之巅在幕后看着自己手中的牌子，上面用红色卡通字体写着一个大大的“我”字，独星之巅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猴子，他的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爱”字。

        我爱？6个人？独星之巅一下子明白了——

        我爱你冷筱雅。

        他还是没有走出刚才的轰鸣，心中的小人还是不停地在游说他：不要怂，就是干，康萌北鼻辣次杜。

        都这种时候了，自己居然还能想出这些烂话鼓励自己。不知这是缺点还是更大的缺点。

        他把目光透过缝隙看到了远处的人群，里面的台风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平，她在和身旁的人说说笑笑。即使今天气氛非常活跃，她还是能够从容，注重自己的谈吐和仪表，虽然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但不难猜出肯定不凡。倒是旁边叽叽喳喳的大嘴怪，扯着嗓子和菜场大妈一样，完全看不出是著名汽车商林家的千金。

        阿龙这小子去哪了，都这个时候了？

        灯忽然全灭了，全场只有地板上的6个数字幽幽地闪着光，像是通向黄泉的引路灯一样，再加上这里本来就冷的冷气，让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同学显得紧张，嘈杂声在台下响起。

        独星之巅听着这嘈杂的声音，明白齐丑要开始行动了。

        帮吗？

        一束刺眼的白光，冲破黑暗的封锁打在独星之巅的左前方，突然出现的强光让独星之巅睁不开眼，有些失神。但等他恢复过来，看到白光中的景象时，他觉得他失神早了。

        白光笼罩在一个身穿白衣裙的少女身上，素白的肌肤在刺眼的白光下却显得有些惨白，乌黑的短发如同薄薄的面纱一样想要掩盖她的美，却只是徒劳，反而起了反效果。台下寂静无声，嘈杂的吵闹声因她的美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冷筱雅！独星之巅的呼吸顿时紊乱，心跳突然加速，手心开始大量出汗，眼睛注视着白光中的嫦娥姐姐。

        什么时候？刚才还在台下。

        “班长，请转身。”轻柔的男音在四方回响。齐哥的声音。

        少女依言缓缓转过身，白衣裙也随之轻轻地转动，像转盘一样将她的美换个角度展示。短发早已拨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双独星之巅从来不敢直视的双眸。

        冷筱雅就站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近距离，近到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如同兰花一样空谷淡雅的幽香。如此近，独星之巅觉得自己能看清她的一颦一笑，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

        柔和的橘光照在独星之巅上，冷筱雅的目光也随着它看到了这个身穿小黄人T恤衫的人。他们的目光头一次对上了，如此温柔，清冷的目光恍惚让独星之巅想到了轻柔的白云，他早已感觉不到上窜下跳的心脏，脸红的盖过了照在他脸上的柔和的橘光。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惊艳，但现在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如野马脱缰般的心跳，扑通扑通，他是如此的紧张，即使是刚才的NO.1竞赛，他也从未如此慌乱。

        冷筱雅，在看自己。

        她的眼睛好清澈。

        “大明，快举牌子啊，别发呆。”猴子小声的提醒让独星之巅回过神，手忙脚乱地举起牌子。

        冷筱雅的目光随之上抬，之后就再也没降下来，因为橘红的光循着数字轮了过去，当移到第3个字时，冷筱雅突然用双手捂紧自己的嘴巴，白皙的脸庞瞬间一片绯红，显得楚楚可爱。此时场外一片尖叫。

        也许我错了，这六个字是：我爱你，班长。只是齐哥感谢她三年的努力，哈哈。

        转完6个字，冷筱雅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素白的肌肤也红得像熔化的铁一样，这时，又是一束白光投到冷筱雅的前方，一个英俊的男子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双臂抱着红玫瑰，非常紧张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音不要走调：“三……三年前，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起，你……你的美貌就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当时就……就下定决心，一定，一定要让你做我齐丑的女朋友，（深吸一口气）冷筱雅，我喜欢你，我齐丑非常非常喜欢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说完，这个男子单膝跪了下来。

        然后灯全亮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独星之巅也看见了。舞台的对面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中，舞台被同学们包围，齐丑单膝跪在地上，涨红着脸，将手中的红玫瑰递出，而冷筱雅一脸羞红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作为这场告白的背景，是他们六个人组成的：我爱你冷筱雅。其中，独星之巅手中的“我“举得最高，像是昂首的龙头一样。

        他还是喊出来了，不顾后果地向自己喜欢的女生告白。我该为他的勇气叫好，我该像台下的观众一样起哄，我该……

        我该怎么办？

        没人注意到独星之巅此刻的表情，因为观众们先是爆发了一阵又一阵尖叫，然后便统一为整齐划一的“答应他，答应他”，举牌子的5个人更是用力挥舞着手中的牌子，声嘶力竭地呐喊助阵。像一阵旋风一样卷跑了里面的冷气，只有翻来覆去的热浪。

        他就这么直直地站着，既没有放下牌子，也没有和那五个人一起挥舞牌子。他没有先齐丑一步告白，也没有在齐丑告白时使绊子，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强忍着泪水，以及心中的那份痛苦和弱弱的挣扎：别答应他，冷班长。

        然而就在下一秒——

        “我答应，傻瓜。”轻轻的颤音。

        轻轻地点了点头。

        冷筱雅轻轻地点了点头。

        轻微的幅度在他心里放大为千斤之重，把他的心房撞出了一个大洞，吸入了晚会中所有的冷气，浸入血液，传遍全身。他的泪水却在坚持自己的尊严，只是布满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的独星之巅就像一个不和谐的小插曲一样。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

        冷筱雅尽力捏出一个微笑，娇羞地缓缓伸出手，但迎接她的不是火红的玫瑰，而是火热的拥抱。“哇——”场面一度十分火爆，掌声，尖叫声如同洪水一样汹涌而来。齐丑温柔地抱着冷筱雅，又蜻蜓点水般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冷筱雅则紧闭双眼，依偎在他的怀中。

        “齐哥，帅呆了！”“齐哥，你是我们的偶像！”“呜呜呜，好美的场面。”

        《睡美人》的琴声此起彼伏，叮叮咚咚的节拍渲染了这个欢乐的气氛，交错和鸣的音乐脱出于上下起伏的琴键如同精灵一样飞舞，去播撒柴氏的音乐之美，这些都旨在描绘一幅非常美的画面：王子吻醒了公主，整个城堡迎来了苏醒，然后就和童话故事的通用结尾一样：他们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独星之巅的手也不知不觉松了下来，使得从镜中看去，那6个字就像驼背的老头一样，但已经没人注意这些。独星之巅此时觉得天旋地转，他很想大喊一声，让自己清醒，让自己血管中彻骨的寒冷逼出来，让时光倒流回他刚进这个旋转餐厅的一刻！

        但他压制住了，用仅存的理智。

        是啊，团支书和班长，天生一对，地上一双啊。心里又说起了烂话。但他已经不想管了。

        自己怎么就没说呢，如果说了，如果说了，说了……他会冲出房间，穿越“包围圈”，走到冷筱雅面前，跟她大声表白自己的心……吗？

        他轻放下牌子，转过身，悄无声息地逃离了这个欢乐的人群，因为这欢乐，没有一丁点属于他。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他。

        看着独星之巅空洞的双眼和呆板的走姿，远处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青年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未等对方发生，他就开了口：“上次说的事我考虑好了，我支持你的计划，只不过……”

        6月8日是个吉利的日子，今天也不例外。又有一对有情人成了眷属，拆散他们是邪恶boss才干的。至于那个黯然离去的身影，自然不适合这里的气氛，所以也就没人注意到这个折腰的“我”。

        今晚，他是胜利者；今晚，他是失败者。

        琴声停止，晚会谢幕，只有余音如同波纹一样荡开，去纪念这一美好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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