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回娘家受气了

罗志方是阴沉着一张脸回到家里的，跟在后面进来的小张氏也是拉着一张脸。两人在屋里坐下，不说话，也不去看对方，似乎两人有仇似的。

        大张氏瞧瞧大儿子，又瞧瞧大儿媳妇，就开口问他们这是咋回事，还有为啥空着手回来的？小张氏就站起来，瞟了一眼罗志方，没有答话，进去了自个儿的房间。罗志方在堂屋里又稍坐了一会儿，也一脸不耐烦地出了门。

        大张氏气了个倒呛，便叫罗家敏过来问话了。

        “……舅舅、舅妈他们不喜欢咱们过去。”罗家敏低着头，喏喏地只提了一句。

        大张氏一听马上就明晓是怎么一回事了，看来，大儿子今儿个是在他岳父家里受气了。小张氏的娘家都是一窝子势利眼，这一点她是早就知道的。

        “敏儿，你去看看，你爹去哪了，把他给叫回来。”大张氏略沉吟了一下，就吩咐道。

        罗家敏一愣，让她去？她对这村子又不熟悉，她能上哪儿找呀。可看着奶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好小声地答应了，磨蹭着往外走。

        “敏儿，你别去，”罗家敏才刚走到门口，小张氏就从房里冲了出来，“娘，敏儿都是大姑娘了，又不熟悉这村子，咋能让她去呀？志方不过是觉得闷，出去走走，透透气儿，他自个儿会晓得回家来。”

        小张氏情绪不好，所以说话的语气就不自觉地有些冲。原因就是今儿回娘家，大家都闹得有些不愉快。

        当初婆家家境还富裕的时候。小张氏经常会给娘家送好礼送银钱，那个时候娘家人对他们可是热乎得很的。只要他们一回娘家来，准会笑脸迎人，好茶好饭菜地招待。

        眼下婆家不得力了，又没有好礼、银子送了，爹娘对自个儿一家四口态度还算可以。两个大哥的态度也勉强说得过去，就是两个大嫂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过好脸色，说话还夹枪带棒的，还一直紧盯着爹娘，就是怕老两口会偷偷地贴补钱她这个已经外嫁了的女儿。

        罗志方后来实在是坐不住了，就提出来要早点回家。

        眼看就要离开了，大嫂子还是要出言讽刺一把，说啥以后别有事没事地就往娘家跑。不然家里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搬的。

        一直隐忍着的罗志方一听到大舅嫂这样子说，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连告辞的客套话也不说了，转身就走了。大嫂马上又阴阳怪气地说他们现在还神气个啥，摆个臭脸给谁看，不想走动就别走……小张氏不得不着急地安抚了一下娘家人，才拉着两个孩子去追他。

        小张氏一方面觉得两个嫂子那么不待见他们是很不应该，另一方面又觉得罗志方这样一声不吭地甩脸子走人也是不对。两口子一路上都阴沉着脸。一点儿交流都没有。

        大张氏扫了一眼小张氏，淡淡地说道：“昨儿个晚上你闹着要回娘家，今儿个受了不少气了吧。还真以为人家还很乐意你回去似的。”

        说完了，就低下头去继续做手中的针线活。她心里在想，恐怕二儿子两口子回家来也是这个样子。这两个儿媳妇以前都把娘家人的胃口给惯大了。

        小张氏愣在原地，身子抖了两下，咬了咬嘴唇，没说什么。拉着罗家敏又回了房里。

        罗达开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他将刚才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等屋里安静了下来，他猛然睁大了眼睛，头靠在椅背上，双眼盯着屋顶出神。

        罗志仁两口子回来的时候，倒没有阴沉着一张脸，也带回来了些回礼。可一坐下来，罗志仁就不断地抱怨岳父家里的人如何地小气，如何地势利，准备的饭食如何地拿不上台面……

        其实，黄氏的娘家人对罗志仁一家也不算是差的，当然也是没有了以前那种热情劲儿，只是情面上的礼数是一样不少的。罗志仁也不过是因为以前被惯大了胃口，人家现在没有上赶着讨好他，没有样样侍候周到了，他就觉得人家瞧不起他，慢待了他。

        黄氏有些不满她男人当着公婆的面这么说自个儿娘家人的坏话，就忍不住出声反击他，说着说着，就口不择言地说出了婆家人也好不到那儿去，老的小的都混吃等死，如果不是她厚着脸皮时不时地从娘家要些东西带回来，这婆家的日子早就揭不开锅了。

        大张氏和罗达开都是好面子的人，一听到黄氏是在说他们大房是靠着她娘家贴补才能过日子的，马上就沉下脸了。在他们看来，能说出这种话的儿媳妇就是个欠教训的，黄氏还是当着他们的面说的呢，这不是故意在打他们的脸么。

        “哟，黄氏，听你这么说来，你娘家还就是咱们罗家的衣食父母了，以后，咱们可得要把你娘家人好好地供着养着孝敬着咧，”大张氏先是冷哼了一声，语气突然就尖锐起来了，“你眼里还有没有你男人，还有没有你公婆？当着两老的面你就敢踩婆家捧娘家了，你娘家要是有你说得这么好，那你就滚回娘家去，咱罗家绝不拦着你。咱罗家也不稀罕你娘家的帮衬。”

        黄氏心里很委屈，为啥罗志仁能说她娘家的坏话，她不过是在不满之下也说了几句事实，婆婆就要她滚回娘家去？

        “娘，我说的都是事实吧，我一个月里要回去娘家两三趟，每次我都是空手过去，可从来没有空手回来过。要是说完全是我娘家在养着婆家是有些过了，这是儿媳妇一时嘴快说错话了。但自从咱们一家搬回村里之后，我娘家可是一直都有贴补着咱们家的呀。以前，是我贴补娘家，现在娘家贴补一下我，有来有往的，这有啥呢，总好过家里真的揭不开锅吧。”黄氏起了性子就有些不管不顾的，而且她认为她说的没错，事实就是事实。

        “你，你……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大张氏又被气了个倒呛，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击，只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后面那几个词。

        “爹，娘，要是你们真的不乐意看到这样子，那我以后就不朝娘家要东西了呗，咱们一家子以后就自个儿管自个儿过日子，咱们不去倚靠谁，咱们也不去贴补谁。”黄氏收回了浑不怕的性子，继续说道。真当她愿意老是这样子朝娘家伸手呀，以后就算她要伸手，那也得先顾好了自个儿的小家庭再说。

        黄氏此话一出，大张氏就愣住了。

        黄氏前面的话虽然说得不中听，可的确是事实，她娘家真的是贴补了家里不少的。这以后要是没有了她娘家的贴补，家里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大张氏心里有点后悔刚才的话说得太快了，把这么得力的一个倚靠给断了，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再转念一想，断了也好，省得这黄氏以为有了娘家的支持，在家里就不可一世地，都不把婆家人放在眼里了。

        罗志方负气走出了家门，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这里似乎就没有他容身的地方。他漫无目的地在村里七拐八弯的小路上走着，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过着今儿在岳父家里所受到的白眼，所听到的冷嘲热讽，依然是气得浑身颤抖。

        路上遇到了些村里的人，但罗志方都惘然若失地从来人的身旁走过去，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回应别人的问好。大家看着他那个恍恍惚惚的样子，都摇了摇头，没当一回事。

        大房家里的事儿，村里的人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曾经风光一时，如今潦倒失志了确实是让人觉得可怜，但有手有脚的，却想要不劳而获又让人可怜不起来，这也是大部分村民的看法。

        万氏在罗喜儿家呆在太阳快下山了，才说要回家烧火做饭，走前又跟周氏说好明儿还要过来帮忙。

        周氏看着她一脸的闷闷不乐，晓得她是不愿意呆在自个儿家里，又没别的地方去，就没有拒绝她了。

        这两三天顿顿都大鱼大肉的，罗喜儿觉得吃得太油腻了，就打算今晚要亲自动手做些清淡的菜。

        娘儿几个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周氏就说起了万氏回不了娘家一事。

        “唉，这嫁得远就是这点不好，想回一趟娘家不容易呀，要是手上有点儿小钱还好办，要是像你们大房现在这样子的家境，还真的是回不起咧。”周大姨叹道。

        她当年那样子的才真的叫远嫁呢。万氏这样子的其实说白了，就是银子的问题。

        “是呀，我也不好说啥，咋说她公婆就是咱本家兄弟。而且这个事儿，咱也不能说帮她出这个银子吧。我看，喜儿大伯家要是还打算着这样混日子下去，志尚小两口以后怕是都难以有机会回娘家一次了。”周氏也摇头叹息。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大房的人为啥不愿意干活，情愿这样子苦巴巴地过日子，情愿拉下脸去求人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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