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出主意

王氏的偏执心态也很容易理解，她认为他们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什么儿子什么亲情，那都是浮云，先让自个儿顺心遂意了再说。还要闹到点子上，不然怎么能够表明，她才是有理的那一方呢。硬要往不孝，不管亲娘上面扯，她能占理。讨要养老钱，她也占理。

        有一点她不占理的，就是要得太多，过分了。而且罗志高已经净身出户。

        即使罗志高真的卖命地把五百个大钱给凑到手了，关小芹家肯定也不会同意照数全给。她家里头也需要用钱的呀。

        那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呢？

        最好大家来个一拍两散。罗喜儿心里阴暗了一把。

        周氏和罗达胜还在念叨着此事。罗达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看着罗喜儿，问道：“喜儿，你前面不同意家里帮你高子哥一把，是不是预到了会有这样的事儿的？”

        周氏略略想了想，有点幸运地说道：“是哟，咱们要是那会儿真帮了，高子娘这会儿还不晓得要咋样编排咱们一家呢。”

        罗喜儿回过神来，嘻嘻笑，掩饰道：“我哪能料事如神呢。我那不过是不想让二伯娘说咱们家多管闲事而已。”

        “也幸好咱们当时没有去帮。要不然，不管帮了多少，都到不了高子哥手上，说不得还害了高子哥。我咋觉得，高子哥挣得越多，二伯娘开的口越大。”罗志顺突然插了一句。

        罗达胜没有吭声，看表情应该也是赞成这说法。

        “可不就是，高子娘咋起了这个心思的，咋地说那可是她儿子呢。唉，做一门亲事，本是两好搁一好的事儿，看，都闹腾成啥样子了。”周氏叹息说道。

        具体闹腾成啥样子了。罗喜儿他们并不清楚。毕竟没有去现场。

        接下来的三四天，只要王氏一往村东头去，立马就被围观了。大家都知道她要去干啥，所以都跟在后头去看热闹。看完热闹。再津津乐道地议论纷纷。

        虽然有人说罗志高是只要媳妇儿，不管爹娘的不肖子。可也有不少人劝说王氏少要点养老钱，总不能把儿子逼得没活路了吧。

        王氏冷哼，他都能心甘情愿地为外人去卖命挣钱，她干啥还要替他着想。

        罗达荣一直没有出面说点啥。听罗银花说起，罗志全和罗志光都有从镇上回来过，可两人也没有拦着王氏。说开了，二房那边，除了罗银花和罗香云担心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很乐见其成。

        “喜儿。你说，我娘是不是真的要把高子哥逼死？高子哥是不是不认亲娘了？”罗银花还连问了两个问题。一改往日的无忧无虑，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罗喜儿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只好岔开了话题。

        等罗志顺罗志成下学回来，罗喜儿说她也想跟着去挖笋子。为了防止把河沿坡上的丛竹林挖狠了。现在他们都转移到山上去挖。

        去叫了罗大林和春芽的时候，罗喜儿又说，把关小君也叫上吧。

        于是，一群半大孩子就往关小君家走去。

        篱笆门歪倒在地上，两边的篱笆墙也被踩踏得七零八落的，连带着小院内西面的菜地，也遭殃了。罗喜儿看着。就想起了去年自己家的菜园子被糟蹋的情形，狼籍一片。

        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哪个心眼子忒坏的，”目瞪口呆过后，春芽气道，“我咋儿下晚午打从这里走过，小君家的院子还是好好的。实在是太可恶了。就不怕天打雷劈……”

        罗志顺神情复杂地瞧了一眼罗喜儿，罗喜儿笑笑，都不用说出口，就能猜到这是哪个又在辣手摧花了。

        关小君在屋里听到声音，拎着根棍子开门冲出来。见到来人是一块儿挖笋的小伙伴们。他神情一松，丢掉了手里的棍子。

        紧接着，关小芹叫着她弟弟的名字，追了出来。见到是罗喜儿他们，也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来叫小君去挖笋呀？那先等一会儿……小君，去屋里拿铁锹和筐子。”关小芹拉着关小君上前跟大家打招呼。似乎还有话要说，却没说出来，眼角扫了扫地上的狼籍，笑得有些勉强，还有些尴尬。

        “我今儿不去了吧，我留在家里……”关小君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他姐，说道。

        “小君，这是咋回事呀，哪个坏心眼子的把你家的院子糟蹋成这个样子？”春芽直性子，指着他家的院子就问道。

        罗大林忙伸手拉了春芽一把，示意她别问。

        春芽看了一圈，见大家都不吭声，有些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还是去吧，小君，你看，大家都来叫你了。”关小芹劝道。

        去吧去吧，春芽也催道。

        罗喜儿扫视了四周一圈，这个家真的是很穷。两间草泥墙茅草屋，摇摇欲坠的，看样子随时都会倒蹋一样。就目前能看到的来说，就那一群母鸡是值点儿钱的吧。

        难怪村里头在议论纷纷时都偏向了关小芹一家，多多少少都是抱着同情弱者的心态吧。这个家，实在是太穷太破败了，怎么可能压榨得出五百文钱来呢。

        “小芹嫂子，高子哥不在家么？”罗喜儿问道。关小君说不去挖笋，应该是怕王氏再上门来闹吧。可他一个小子，能阻得住么？

        “在家，你高子哥说他有些不舒坦，我让他在屋里歇会儿。”关小芹目光闪了闪，强笑道。

        罗喜儿看着关小芹，也笑了笑。她相信关小芹说的话，心里却在猜，应该是真的不舒坦，只是这个不舒坦八成跟王氏脱不了关系。

        难道是王氏对她儿子动手了，还下狠手了？还是被逼得承受不住，自残了？

        罗喜儿先鄙视了自己一番，想像得太过了，连自残都来了。然后把手绕到背后，捏了捏站她身边的罗志成。

        “啊……”罗志成怪叫了一声，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高子哥是生病了么？小芹嫂子，我们能去看看他吧？”

        关小芹愣了一下，见大家都看着她。又想了想，才点了点头，说好。

        大家把挖笋的家伙式儿放在院子中，跟着拥进了关小芹家的堂屋。简陋，极其的简陋，就一张摇摇欲坠的矮桌子，配几个小木凳，别无他物。

        罗志高此刻躺在堂屋的东侧间里。脸上两道抓痕，耳朵下方的脖子上也有三道，深得都渗出血丝了。这是明眼能看得到的。仔细看。脸上还有巴掌印。

        看样子，王氏对他是一顿好招呼哪，还是专往脸上抓挠的。

        他是趴着躺在床上的，让罗喜儿不得不怀疑，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痕。比如背后。屁、股等位置。

        “高子哥，你没事儿吧？”罗志成张着嘴巴，半晌，才问道。他年纪小，一般说啥问啥，人家都会回应。

        罗志高看着站在门口处的一群孩子，苦笑了一下。答道：“我没事儿，你们来找小君去挖笋的呀？赶紧去吧，赶天黑前能挖老不少呢。”

        “这个不急，左右咱村里也没有多少笋子可挖了，我们在外头听小芹嫂子说你病了，就进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儿。”罗志顺摸摸头，接话道。他只说罗志高是病了，不提他脸上的伤。

        ……

        罗喜儿趁他们在说话的当儿，退后了一步，打量着屋里的情况。忽然听到堂屋后的里间有人在问话。“小芹，是谁来了呀？”

        听声音，有些沙哑无力，罗喜儿心想，想必是小芹娘吧。关小芹并不在屋里。

        她走到里间的门口，“大婶子，是喜儿和哥哥，还有几个小伙伴过来了。咱们来找小君的，顺道看看高子哥。”

        小芹娘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哦，是喜儿丫头在外头呀。要进来婶子屋里么？”

        罗喜儿应了一声，就推门走了进去。她正好有几句话想跟小芹娘说说。恰好，小芹娘也让她进来。倒省了她一个借口。

        小芹娘就坐在西面的窗子边上。腿上放了个针线箩，可她却直直地看向窗外。

        听说她才四十岁，可看着，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瘦弱，苍白，梳挽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发色一半黑一半白。

        罗喜儿也往窗外看了看，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小路。自然，有谁从小路上过往，小芹娘坐在那个位置上，都能看得见。

        小芹娘转过头，朝罗喜儿笑了笑，“我在看，那泼妇还会不会来。你坐下陪婶子说说话儿吧。”

        罗喜儿笑笑，走到她旁边，在长凳子的另一头坐下。

        “大婶子，你们家的院子可惜了，得花几天工夫收拾呢。”罗喜儿先说道。

        “唉，我倒没啥，我是可怜两个孩子哪。她上窜下跳，死劲儿地闹腾，到头来吃苦受累的还不是小芹和高子两个。我还担心他们小两口过后会相互怨恨呢。”小芹娘叹气。

        王氏天天都要来闹腾一番。她憋这口气憋了好几天了。但她不想和王氏撕破脸皮，她尽力隐忍，只要是不太过分的条件，她都会让小芹两口子答应。为的就是不让人往深里去讲究她闺女女婿的亲事，也是考虑到了高子的立场和情绪，更是为了不让舆论指责伤了小两口的感情。

        可她越忍让，对方的战斗力越强。狮子大开口不说，还步步威逼，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狠手。如果不是高子挡着，今日小芹和小君也得被伤着了。

        “大婶子，我晓得你是在说我二伯娘咧。不过，我咋看不懂这事儿呢。我高子哥不是净身出户的么，啥东西都得不着，他干啥还得负这么重的担子？别的我不晓得，可我听说，村里头那些分家单过的叔伯大哥们，他们分得屋子分得田地，一个月好像才给几十文钱的养老钱呢。一百文那都是顶天的了。大婶子，你说我高子哥这事儿，是不是像分家一样是个大事儿，得请人来主事才对？养老养老，他上头不是还有三个哥哥么……”

        “我听我一个小姐妹说，她们家分家时，她奶要闹，是里正爷爷和六祖爷爷给压了下来。还写了分家文书。她们家才没有吃大亏的。该给的就给，不该给的看自个儿的心意。咋地这理儿也要说得过去，不能把人逼得太过了。”

        罗喜儿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尽量表现得一副不能理解，又好奇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瞧小芹娘的脸色，看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我娘总说我多话，还爱胡说八道，她还真没说错的，瞧我给大婶子都说了啥。听村里人说，我高子哥是上门女婿咧……我在这提啥分不分家的。净胡说些废话，呵呵……上门女婿和分家单过估计是不一样的吧，我自个儿乱猜的。大婶子，这做了上门女婿，到底还要不要奉养两老的呀？”

        看，一下子就有了两个选择，是正正式式地从家里分出来单过，还是做上门女婿，这个你们自个儿考虑吧，罗喜儿默默地在心里抹了一把汗。

        不管是哪一个选择，能请人来主事把这茬事儿解决了，他俩的亲事也跟着名正言顺了。

        小芹娘呆呆地望着罗喜儿，本来她只想着跟罗家那边的人说说情，哪怕是个小丫头，能传个话儿也行。这一番话听下来，小丫头似乎是在给她出主意来了。她咋没有早点想到过要请里正和村老们出面呢，都让那泼妇来回地闹腾了几天呢。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两家的事儿闹得全村皆知了，就算提分家、提怎么给养老钱，自家也能占点理儿。

        等等，还有上门女婿一说呢。上门女婿当然是给女家爹娘养老送终的。

        这事儿，得跟闺女、女婿好好地商量商量，再作打算。

        可是，就凭她们，能请得动里正他们出面么？而且，这门亲事毕竟没有经过严谨的娶亲仪式。万一，村里头挑理儿，不想管这事呢？小芹娘不由地又忧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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