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王时雨的声音虽然不算高，但是，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里，凌宸依然还是能够隐约听到些。

        所以，他听完就有些沉默了。

        关绎心淡淡的笑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甩锅给自己的经纪人道：“你听到了，生日的时候也有工作……”

        王时雨瞪她，关绎心忍不住就继续笑。

        其实心中最究竟的还是李川的事情，不过，听到关绎心这种带着笑意而又有些随意的语气，凌宸却是瞬间安下心来。

        关绎心虽然没有答应他的邀请，但是，更重要的是，按照王时雨刚刚透露出的她的日程安排里，显然也没有给李川留下一星半点的时间。

        换言之，凌宸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已经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原点——最重要的是关绎心是否会接受他，而这个抉择的过程中，与旁人无关。

        瞬间打定主意的凌宸又柔声细语的同关绎心说了几句话，细心的嘱咐过她要注意休息，不要因为工作太累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王时雨忍不住的哼哼，故意阴阳怪气道：“说得我好像很会压榨艺人似的，你现在的工作很忙吗？有时间睡觉吗？来得及吃饭吗？还有闲心再去谈个男朋友吗？”

        关绎心施施然的回头看了自己的经纪人一眼，旋即却是格外诚恳的说道：“比起谈个男朋友浪费时间，我更想好好休息。”

        王时雨就差没直接翻她一个白眼了，不过，闹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继续投入新的工作中了，留关绎心自己继续在这里看剧本。

        毕竟，这是关绎心是从电视剧转投大荧幕的第一部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关绎心和王时雨都还在为接下来的电影做准备，而公司那边，王时雨却是已经安排好人在为关绎心出道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会做设计方案了。

        随着《边境线暗战》的热播到了尾声，春节也即将要到了。

        除了还要排练春节晚会节目的各个电视台和演员们，其他更多的人，还是已经暂且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准备回家过年了。

        至于关绎心，王时雨也和她就这个问题谈过，演唱和舞蹈，她在d大上专业课的时候，都接触过一些，但是，也只是一般的水平，而且，关绎心本人也志不在此，了解了她的想法后，王时雨就很干脆的把一些地方卫视春节晚会的邀请推掉了。

        关绎心把那几个剧本全部看完，也已经在心里有了些想法的时候，关晓清的电话来了。

        “心心，什么时候回家？”关晓清绝口不提关绎心今年要不要回家过年这件事，而是直接把话语的重心放在了具体的时间上。

        “妈，我……”关绎心稍稍迟疑了一下。

        她在上大学的时候，虽然很有骨气的没拿父母的一分钱，不过，等到后来她在d大的第一个学期都要过完的时候，时见铭和关晓清的态度其实都已经有些软化了，只不过，谁也没彻底把这件事说开而已。

        所以，虽然每年暑假的时候，关绎心都还留在学校里接平面模特的工作继续为下一年攒钱，但是，每年到了过年的时候，她还是会回家的。

        倒是时景，华尔街不讲究春节，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有点工作狂轻响的时景也不讲究这些，等到华尔街的那群精英们难得稍作休息的去过圣诞节的时候，时景对这个节日没什么感觉，再加上家里人也在各忙各的，所以，从她出国后，虽然平时出差休假的时候可能会回家转一圈，但是，真到了春节的时候，她反而肯定不在了……

        “腊月二十七吧！”关绎心想了想，看着写字台上的日历，被特意圈出来的春节假期的日子说道。

        “好，到时候爸爸妈妈去机场里接你。”关晓清的声音仿佛都带上了些清浅而又优雅的笑意，稍稍顿了顿，她又轻声问道：“绎心，最近和你姐姐有联系过吗？今年春节，阿景回不回家？”

        关绎心顿时迟疑了一下，她和时景姐妹两个的关系一直很密切，平时有事没事发几条微信，虽然因为时差的缘故，双方都未必能第一时间回复，但是，这种迟到的交流同样丝毫不影响姐妹两个的感情。

        而在关绎心和时景最近的聊天记录里，显然根本没提到过春节这件事。

        “我姐没说。”半晌之后，关绎心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而这句话的潜台词，无疑就是时景根本没把春节这件事放在心上。时景平时偶尔会回家，但是，春节这种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显得很重要的时间，她却并不在意……

        时见铭和关晓清夫妇两个想要见到两个女儿其实也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在一个对于国人来说有着神重要意义的节日里，同时聚集齐一家四口。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小家的四口人而已。

        “那妈妈回头再给你姐打电话吧！”关晓清也没别的办法，笑了笑说道。

        放下电话之后，关绎心自己订了回家的机票，同王时雨打过招呼之后，又跟自己的助理小李说了声，提前祝她春节快乐的同时，还告诉了小李，回头来她这里取新年礼物。。

        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城市仿佛都沉浸在了即将过年的喜悦中，原本十分随意的关绎心，仿佛都被这种归心似箭的情绪所感染，对自己从d大正是毕业工作之后，面临的第一个春节，带着些说不出的期待。

        参加完过年前的最后两个电视节目之后，关绎心简单的收拾行李，换了身和平时风格截然不同的运动休闲装，带着帽子、口罩和围巾，把自己裹得让人根本认不出来之后，才像是一个学生一样，连行李箱都没拿，直接背了个旅行包就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而仍旧沉浸在一个二十四小时、一个三十六小时、甚至是在各座城市之间飞来飞去、仿佛连时差都不存在的连续高强度工作中时景，依然还是没能在春节的时候回来。

        等到除夕那天晚上，一家三口吃年夜饭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冲着电视屏幕里背景还是白天、坐在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仿佛正在开重要的电视会议的时景先聊两句。

        看着大洋彼岸正坐在办公室里开着视频工作的时景难得露出微笑的模样，关晓清和关绎心都是想念而亲昵，还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啼笑皆非。

        倒是时见铭，除了最初两句话好好说了之后，即使隔着一个浩瀚的太平洋，都没能阻挡住深深皱眉的他和工作室经常会面无表情的时景的冲突。

        这还是视频的距离拉慢了这对儿父女之间争吵开始的速率。

        “过年都不回家，你那个工作就这么忙？”时见铭看着除了间歇时对着屏幕说几句话，更多的时候还在打电话、分析数据的时景，就有些忍不住的皱眉道。

        关绎心坐在关晓清的身边，微微歪着头撒娇亲耐的枕着妈妈的胳膊，母女两个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来了！

        对于时见铭而言，妻女在旁，原本一家和乐的温馨场景，却偏偏少了自己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从那么小的一个小团子慢慢长大，奶声奶气的第一个喊他“爸爸”的宝贝女儿。

        不只是对于母亲，对于一个父亲，他的第一个孩子，其实同样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时景之于时见铭，就是如此。

        这边一家三口在漫天绚烂的烟花和温柔的夜色中，吃了顿一家和乐的团圆饭，地球的另一边，时景的背后却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数字、数字、数字，以及那些耗费了多少华尔街精英们无数脑力的冰冷的数据。

        时见铭明明是想念和心疼自己的另一个远在异国他乡的孩子，结果，好好的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又成了对时景的选择的抱怨和不满。

        虽然知道并没有什么用，等会儿时见铭和时景说什么也得打起来，但是，关绎心依然还是走过去，试图缓和一下屏幕中已经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故意挑眉的时景和时见铭之间随手会爆炸的气氛。

        “爸，我姐知道你是想她了，不过你说话就不能直白点？”关绎心坐在时见铭的身边笑道。

        “哦？爸你想我了？早说啊！”时景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嘴角。

        时见铭看见她这份吊儿郎当不以为然，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就火大，也扯着嘴角，“哼”了一声，语调不悦道：“过年都不回家，你还有理了？”

        “我工作忙啊——”时景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

        结果，她的话音还没落下，突然有人敲了两下她办公室的门，随后，一个一身西装笔挺、戴着副细边框眼睛、脸上全然一副面无表情扑克脸的金发精英男走进来，看到时景这里的视频摄像头竟然开着，顿时露出了一个诧异的神色。

        时景却是根本不作回答，随手把摄像头关了，就在家里这边的屏幕顿时一片漆黑后，她则是直接换成了英文，同那个精英男飞快的低声交谈了几句。

        大约十分钟后，时景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家人的面前，继续着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语，“爸你看，我真的很忙。”

        虽然关绎心私下里更觉得，时景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完全堪比和时见铭挑衅抬杠……

        接下来，时见铭的爆发简直是理所当然，虽然他的脾气一贯谨慎而克制，面对关晓清和关绎心的时候，语气仍旧温和，唯独面对时景的时候，那炮仗脾气似乎就没跑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最后，时见铭耐着性子问道。

        “先忙完手上现在的收尾工作，”时景相当有节奏感的用手指轻轻的敲了自己的办公桌几下，“大概中秋节？好吧好吧，就中秋节，我回国一趟。哎？那个时候绎心是不是也要回帝都工作了？到时候我先飞帝都，看看我妹妹，然后从帝都再回家多陪你们二老几天，好吧？”

        关绎心就听自己亲爹在那里嘀咕了几句，八号之后他也要去公司了，然后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时景一直陪着家人，看到渐渐上了年纪精力不比必以的爸爸妈妈都微微流露出了困倦的样子，就连关绎心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之后，便直接在视频里催他们去睡觉了，“难不成你们三个还想守岁？晚睡简直是女人皮肤的致命伤，快去睡觉吧，啊？晚安啦！”

        时景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不过，关绎心却也知道，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时景简直一直在跟她自己的脸和皮肤过不去。

        ——时景从来不晚睡，可是她也从来不早睡，更多的时候，一忙起来她根本就不睡觉了！

        在关绎心曾经见识过时景的时间表后，对于那些华尔街精英们的工作强度便早已经有些麻木了。

        每天工作中已经来了一番高强度的脑力、体力的双重摧残后，那些精力充沛到简直不是人的华尔街精英们，每天晚睡早起、运动健身、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的时候完全不把时差这回事看在眼里，连续工作到常人都已经濒临崩溃了，他们还可以一把扯掉领带，把身上严肃道一丝不苟的衬衫扯开几个扣，到酒吧里继续嗨到飞起……

        和父母道过晚安，回到房间之后，随着午夜十二点的指针合上，关绎心调了静音后一直不停的有各种祝福信息的手机屏幕再一次准时的亮起。

        ——卡在同一时间发过来的短信有两条。

        一是李川发了一句很简单的“新年快乐”和一个微笑的表情，优雅克制，可是，这样分毫不差的时间点却又能够显示出他的重视和用心。

        另一条，却是同样简短的一条短信，即使凌宸在编辑它的时候，删删改改十几次，最后也只不过是最简单最直白的一句：“绎心，我爱你。”

        大概是这个特别的时间点太动人。

        明明是最平淡无奇的表达爱意的语句，可是，在那一瞬间，关绎心却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躺在床上，一手还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却忍不住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二的那个春节，关绎心和凌宸才刚刚在一起没多久，却正陷入了一种眼睛里仿佛只有彼此的热恋之中。

        那个春节，关绎心和凌宸并没有在一起，而是各回各家，可是，各自在家中的那几天时间里，从清晨的睡梦中醒来，到晚上安然入睡，手机里，来着彼此的消息，便可以一直持续一整天。

        有时候，并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事情，几个类似于“0.0”“o_o”“==”“--”的大眼睛小眼睛、双眼皮、单眼皮的表情两个人都能乐此不疲的撒娇卖萌得刷上两小时。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情不自禁的喜欢她的一切，微笑时的美丽，生气时的娇气，同样年轻气盛的两个人，即使在热恋之中，也免不了会有些吵吵闹闹，不过，每次吵完没一会儿，撒个娇卖个萌，很快便又忍不住的黏在了一起，仿佛凝望着彼此，就能守候到地老天荒的时间尽头……

        关绎心和凌宸之间，最严重的一次争吵，直接导致了两个人的决裂和两年阔别两地天各一方的疏离。

        然而，那些仿佛已经成了一道伤的痛苦之下，却依然还深藏着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的真挚和回忆……

        不知不觉间，关绎心躺在床上已经沉浸在曾经的回忆中，安静的睡着了。

        她的手机屏幕后来又亮了几下，只可惜，却并不曾被熟睡的主人所察觉。

        而在另一边，发了那一条短信之后，就陷入了一种等待审判般的紧张、焦虑情绪中的凌宸，在久等不到任何回复的情况下，反反复复的删改措辞，在自己的房间里迟疑、等待、纠结，不知不觉间，看着远处天空中的绚烂烟花渐渐寂寞落寞，窗外启明星后，天色破晓。

        看着太阳升起的曙光，他轻轻的舒了口气。

        突然间，他的手机发出了一声轻短的响声。凌宸下意识的划开屏幕，就看到关绎心的名字下面，在漫长的一夜等待后，终于回复了一句话：“昨天睡着了。。。。。。”

        那一瞬间，凌宸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大松一口气的放松？喜悦？还是根本拿她这个宝贝一点没办法的无奈？哭笑不得？

        关绎心早起睁开眼睛后，看着凌宸的那些真情流露，忍不住轻轻的咬了下嘴唇，她的心里几乎融化成一汪水，却又有些在感情上本能的迟疑不决。

        抓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转了好几个身，关绎心才终于按下了刚刚那么一行字。

        一夜不眠后，在看到关绎心刚刚发过来的仿佛能够想象出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柔软语句，大脑这下算是彻底完全短路的凌宸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昨天自己那些堪称破廉耻的话语，以及关绎心最后那一排句号堆砌的省略号，一时之家，竟然也被自己赧然得没有立刻回复，只是，他的唇边，却忍不住弯出了一个盛开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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