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失败的行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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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局进行到第三轮时,尼摩处于绝对的劣势:他已经连续输了两局,如果这局也失败,他将失去赢取赌注的机会;只有获胜五轮以上,才有资格拿走对方的赌注,胜四轮或五轮都只能算作平局;而这场游戏失败的结果将是致命的,因为青鸟的赌注是“放你们毫发无伤的离开”,而尼摩的赌注却是“我们五个随你处置”。
“这似乎不太公平,那家伙未必不会反悔。”莫尔暗自想到,但他还没愚蠢到将自己心中所想大声说出。
这二位的赌技并没有多么离谱:两人周旋着,起初要花费四五个回合才能猜出对手的一张牌,但当一轮游戏进入后期,也即双方都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后,游戏变得极富有戏剧效果:青鸟能够连续七至八次实现有效进攻,尼摩也不甘示弱,曾一度将青鸟的手牌逼至两张;只可惜,青鸟拥有先手的优势,故而连续两轮险胜。
这第三轮游戏,尼摩提早了补牌的时机,其代价便是被青鸟连攻到了只剩三张牌的局面,换来的却只是一次进攻的机会。
但这操作并非是徒劳的,在尼摩的连续进攻下,青鸟手中还剩两张牌。
“黑桃A。”尼摩猜到。
青鸟露出了必胜的笑容,“抱歉了,权杖十。”
看来他未能猜中,“红桃K。”尼摩针锋相对地笑起来。
在这一击下,赌桌对面的青鸟收敛了一切表情,缓缓丢下一张牌。他只剩下最后的手牌,却没有选择补牌,尼摩的表情反而因此变得愈发沉重。
“权杖九。”
“不对。你还有一次机会。”
尼摩的补牌牌堆还剩七张牌,他思索片刻,开口道,“权杖十。”
青鸟丢下那张印有十把权杖的扑克,耐人寻味地摇了摇头。
“佩服,你的赌术并未生疏。”
“承让了。”尼摩笑得很勉强。虽然莫尔不知道这赌桌上的两名玩家间有着怎样的过节,但他能够确定,两人都对彼此了若指掌,尤其是在相互欺骗这方面。
这次将军并不能彻底挽回颓势,毕竟下一轮本就该尼摩先手。
拿起自己的牌前,尼摩用意志与莫尔沟通了一番。这些对话都发生在瞬间:
*莫尔,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讲。)莫尔的意志要慢的多,为了节约时间,他选择惜字如金。
*你假装上洗手间,出赌场后,然后我会给你下一步的提示。*
莫尔当即站了起来,走向赌场出口;那些藏在二层阴影中的人们发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站住,做什么去?”青鸟身旁的女子呵问;这女人从赌局开始起就默默注视着游戏外的四人,她的目光在局外人身上交替移动着,然后毫无规律地停在其中某位身上,但那目光似乎格外关注金赤;或许她是在用目光抹杀敌人作弊的打算,或许她只是在好奇地观察一只飘在半空的猫,又或许她仅仅是一名喜欢猫的普通女孩罢了,总之,那目光现在移到了莫尔身上。
“去洗手间。”莫尔表情自然、语言流利,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其原因在于,他在公司那无聊至极的形式主义会议上常被上司如此呵问,而那些对技术一窍不通的上司的语气要比这夹克女子的可怕数倍。但他没有想到,上司们绝不会做的事,这名女子却要刻意为之。
“我要跟你一起去。”她没有丝毫顾虑,从座位上站起,向门口走来。
莫尔站在了原地,“蛤?你们船上的洗手间不分男女的吗?”
“别啰嗦,要去就快走。”那女人面部的纹身随着她眉头的皱缩而变得更加醒目,让莫尔联想起他的一位上司。
回忆涌现,他愣在原地,任由尼摩的意志百般提示,他却仍陷在回忆中,不能自拔。
……
“别啰嗦,要去就快走。”
上司的脸上,那道醒目至极的伤疤扭动着,他只能按捺住自己一肚子的反感和怨气,肩负着身为首席技术指导应有的责任和素质,他沉默着走出会议室,圆他的谎去了。
洗手间内,他靠墙站着,不知该做点什么。
这种情况下,他本该抽一支烟,但他不会抽烟。
“啊,愚蠢,愚蠢。”
他自言自语着,一想到那些官僚随意玩弄着本属于他的预算,他就不能保持冷静。
他的左手握成拳头,在干手器上猛砸,痛感传来,打破那窒息的错觉。
“我的才智不会让自己蒙羞,就像那个加拿大人一样,老子也是个天才。”
他不曾改变自负的本性,因为那颗太过复杂的头脑让他无法妄自菲薄。
这抱怨一直持续到他的上司走进这里,目睹他对干手器施暴,那张蠢脸上的疤像一只令人作呕的水蛭,扭动着。
“你在干什么,莫尔?!”
……
*你在干什么,莫尔?!*
尼摩已经尽全力掩盖自己焦急的意志,从莫尔的方向看去,他捏牌的拇指甚至因为过大的压力抽搐着。
(怎么办?)莫尔急忙问。
*去,别管她。*
他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仍在原地,在这乌烟瘴气的赌场内,女人满腹狐疑地瞧着他。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他故意露出嫌恶的表情,耸了耸肩。
直到那女子将他拽进男洗手间,转身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门上,向他的腹部猛捣几拳,让他体验到什么叫货真价实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莫尔才明白,自己那嫌恶的表情装的非常到位。
“杂鱼,下次记得管住你那张臭脸。”女人洗手后推门离开,走前还不忘啐他一口。
莫尔对着空气竖起拇指:虽然很痛,但好在他的腹甲挡住了绝大多数冲击,那一顿揍没有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辛苦你了,莫尔,一切都很顺利。*
莫尔慢慢爬起、站直,扶正头盔下的眼镜,这个男人如今已然不是那个文弱的技术指导了,他将右手放在伞柄上,尼摩将计划一步一步传给他,他忠实地照做起来。
他从窗户溜出洗手间,沿着尼摩所说的路线,绕过附近几名无所事事的船员,故意数次走进死路,又巧妙地绕回到目的地:一扇有着马赛克装饰的大门前;变化的彩色强光顺着门缝渗出,那房间内正大声放着音乐,声音之大,连这可怜的双开门都难以承受,门板有节奏地鼓动着,敲打着莫尔绷紧的神经。
虽然他看不见那些电子眼,却心知肚明,这扇门被藏在暗处的监视者严格把控着,一旦强行突破,他的行踪必然会引起重视。当然,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被监控发现了,只不过他是和那名女子一同进入监控视野的,在那一番刻意为之的操作下,他莫名其妙的行动尚未引起监视者的注意,也许那监控前的人当真以为他迷路了吧。
他开始等待尼摩的信号。
与此同时,赌场内。
尼摩毫无悬念地以一次将军赢下了第四轮游戏,但他不打算将这毫无意义的赌局继续下去了:在看出青鸟的作弊手法后,他明白,这两轮胜利都是对方故意为之。虽然游戏此时以二比二达成平局,尼摩实际上毫无胜算。
青鸟的作弊手法很简单:他知道尼摩手牌的内容。并非这副牌被做了手脚,而是那二层的人群中有人能设法看清尼摩的牌,并用意志将其传达给青鸟;如若不然,就只能是青鸟身旁的某人暗中提醒着他,要么是莱克汗,要么是那女子,非此即彼。
这绝非猜测,而是尼摩的赌徒本质在发挥作用:身为赌徒领主,他绝不可能漏看对方作弊的动作;即便作弊方法天衣无缝,他也会嗅到那种独特的狡猾气味,继而将那阻隔在玩家与欺诈之间的障壁捅穿。
于是,在那夹克女返回座位后,他毅然扔下了牌。
莫尔抄起伞,虽然是装饰品,但劈开那可有可无的胶质门栓倒也足够了;他一脚踹开了门,门后是一个舞厅,舞动的彩灯下,黑色长发垂到腰部、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在那音乐的巨响中自在地跳舞。
这音乐是尼摩始料未及的,但莫尔才不顾那些,他认为自己只要照着尼摩的话做,就不会有错!
“先生,请听我说。”他拍拍那人的肩,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我代表赌徒领主尼摩而来,他表示,只要你愿意放弃青鸟客人的身份,避免加入接下来的战斗,无论青鸟开什么价,尼摩都出三倍:他有这个能力;如果你有所顾虑,也可以选择在战斗中放水,尼摩会付等价于青鸟两倍的佣金给你。”莫尔喊得声嘶力竭,喊声几乎能够盖过那音乐,那男人不可能没听清。
按理说,一个头脑正常的雇佣兵是拒绝不了这种诱惑的。
但那人只是一味地舞动着手脚,头始终垂向地面,没有一丝一毫改变。
“先生,你听到了吗?先生?”莫尔再次拍拍那人的肩膀。
这时,那家伙本能地扭头看向身后:他的身躯还在舞动,只有头颅转向了后方,脖子扭成难以描述的形状,他的面部带着五官的二分之一。
莫尔发出尖叫,脑海一片空白,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继续劝这位没有眼睛和眉毛,鼻子被切去一半的先生,说道,“你是对佣金不满吗?尼摩可以接受五倍以内的价格,你要知道,在这件事上,海因克劳斯不会坐视不管的。”
“DANCIN。”那家伙这么说道,将脑袋恢复成正常的模样,继续舞动着枯槁的手脚。
莫尔无计可施,只好将视野共享给尼摩。
牌落在桌面,青鸟笑了。
“怎么,你认输了吗?”
“不,你作弊了。”尼摩指向青鸟身旁的女子,“她是你的女友吧?视力很好,能看见一只猫眼中的影像。”
半空的金赤当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无意中帮助了青鸟的作弊;在他饶有兴趣地观看尼摩的手牌时,那穿夹克的女人则在看他眼中反射出的牌面。
听到尼摩这句话,那名女子、卡拉巴克和青鸟先后站了起来。
女子瞬间涨红了脸,握紧双拳大吼,“太可笑了!我们还是用更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吧!”
“怎么?作弊者居然想要动用暴力吗?你太目中无人了!”卡拉巴克反唇相讥。
青鸟却发出一阵大笑,单手扶着赌桌,起身说道,“不错,普茜亚的确有试图帮我,但我并没有接受。”他将右手放在身旁的女友肩上,将她按回到座位上,“如果你为了这个而放弃赌博,我也只能用粗暴的手段解决你我之间的问题了:我的确发过誓,绝不对昔日朋友动手,但那不代表我不能借刀杀人。”
“我早知你有此意,但相信我,你不会得逞。”
“是吗?你哪来的自信?是你那一只手的耗子给你的吗?”青鸟将仍抓在手中的扑克牌摔在桌面上。
这一刻,尼摩连上了莫尔的视野,遂明白青鸟所言不假。
*快跑!快跑!*他的警告声让莫尔心头一紧。
“你真是太瞧不起我了;现在,我,比拉什·瓦达拉,行使我父赐予我的权利,向赌徒领主宣战……”
随着赌场中青鸟的宣战声响起,莫尔所在房间中的那彩光和音乐一同消失了,突然而来的宁静让他奔逃时发出的脚步声如同暗室中唯一的光源,吸引着那张残缺破败的脸转向门口。
那长发男人的尖啸回荡在狭窄的走道当中,他扭曲着脖颈,四肢着地爬向门外,那速度诚然不快,只比莫尔的奔跑速度快一倍罢了。
……
序号为16的文献:
当赌徒领主听到那异教徒要和他赌名字时,他笑得喘不过气来,他身旁坐着的同伴们亦然。
“你当真的吗?”瓦达拉笑道,“和我?赌博?”
“不要笑,各位,这并非戏言,现在,告诉我,你要赌谁的名字?”
瓦达拉抹去眼角因大笑而流出的泪,回答道,“废话,那自然是赌我自己的。”离他最近的一位朋友起身想阻拦他,但他只是向下摆摆手,丝毫不掩盖自己对那异教徒的轻蔑之情。
“可以,那么我们就赌单轮四分局罗洁艾尔。”男人从怀中抽出一叠纸牌。
“不不不,不用你的牌,用我自己的。”瓦达拉抽出从不离身的那副幸运扑克,技巧娴熟地洗起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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