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月下莲花叠影

沉默片刻，钟池也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皇上，此次中西矛盾，很有可能是外人挑拨。”

        季道鸣顿了顿，以前也经常发生这种事，两方势力对战，第三方坐等收鱼翁之利，他皱着眉道：“什么？”

        钟池也将在西洲的所见所闻一一属实告知给了季道鸣，季道鸣立即派人调查那面治戎氏军旗。

        看还要调查良久，钟池也退后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嗯，有结果我再找你。”

        钟池也快步向外走，一路上经常有人给他行礼送花，称呼一声大将军，他都礼貌回应，可是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啊，他要去找林眠，从现在开始，林眠就是他的了。

        日饮门门口，“钟将军好！”一队队进宫的宫女停下脚步，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行万福礼。

        “你们好。”钟池也礼貌道，匆匆前去。

        “啊！”旁侧一宫女一时看呆了眼，不料被衣角绊倒。

        “小心！”钟池也急忙偏过身，右手臂膀接住，左手扶着她的身子，眉眼轻微皱了皱，臂膀有些发抖。

        “谢，谢谢将军。”宫女急忙起身答谢，“啊！”却发现将军的臂膀渗满献血，沾染在自己身上一大片。

        “哥哥！”林眠从角落里快跑出来，撕开自己的衣服熟练地包扎，小表情看起来担心极了，好可爱。

        钟池也看到他，先是惊喜，后是安心。

        包扎好后，林眠盯着他道：“没事吧？”

        “没事。”

        ……

        两人面面相觑，“噗。”钟池也嗤笑道，用左臂单手抱起林眠，打发走了宫女们。

        “哥哥！你的手，快放我下来！”林眠大喊道，想挣扎着下去，又怕伤了他的手。

        “走！哥哥带你吃大餐！”

        钟池也抱着林眠直奔醉鹤楼，小二见是钟将军，立即上前招呼道：“哟，将军光临寒舍，是我们的福分啊！”

        “眠眠，想吃什么？”

        “哥哥刚打仗回来，所以哥哥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哎哟，我的眠眠太乖了。”钟池也亲了亲他的额头，抱着他坐在了一楼。

        店小二上前道：“将军，林公子，二楼最好的位置给你们留着呢！”

        钟池也看着菜单道：“不用了，二楼太冷清了，我不喜欢，我喜欢热闹。”

        “好好好，你们想在哪就在哪！”

        没多久，一大桌子菜就摆了上来。钟池也眼前立刻冒了光，在西洲就想着如果能回来就一定要再吃一次。

        吃着吃着，钟池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和林眠一起住的事还没有告诉本人，也不知道本人愿不愿意，速度降了下来，他缓缓地放下筷子，“眠眠……”

        “怎么了哥哥？”

        “眠眠，我今天请求皇上要与你一起住，你……愿意搬过来吗？”钟池夜小心翼翼地问道。

        传来一阵清脆的筷子掉落的声音，林眠右手悬在空中，呆了呆。

        他没想到钟池夜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逃离那个地方。

        钟池夜见形势不对，“啊啊！一起的话你也可以回去的，而且我经常去军营也没什么时间陪你。不对不对！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来的！”

        林眠轻眯着眼，嘴角向下撇了撇，好似快哭了般，忽然起身抱住钟池夜，搂住他的脖子道：“哥哥，我愿意！”

        钟池也愣了愣，回应道：“嗯。”

        吃完后准备起身，钟池也摸索着身上，身子一僵，面前一黑，完了……

        “嘿嘿。”钟池也冲着林眠尴尬地笑了笑。

        林眠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小二，记林家的账上。”

        ———————

        傍晚，莲府。

        两人坐在房檐下，清水煮茶，周围安静又幽暗，明月当空，照着中间那朵独自盛开的白莲，格格不入。

        岁月静好。

        钟池也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一直盯着那朵莲花，一身白衣像个清冷美人，明明是个上阵杀敌的。

        “哥哥。”

        思绪被一声软绵绵的童音打破，钟池也放下茶杯看向他，“怎么了，眠眠？”

        “你是不是很喜欢莲花？”

        钟池也笑了笑，“被看出来了？”

        “因为你一直盯着它看。”

        “它也是我见到的第一朵莲，洁白、高傲、冷清，仿佛这世间纷扰与它无关，独自亭亭玉立。”钟池也的视线又回到了那布满月光的花上，眼神透露着羡慕之意，“我真的，很喜欢。”

        “……”林眠第一次见到露出这种表情的钟池也，愣在了原地，他不知道钟池也内心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包含着什么心情，不过一定有愁苦。

        “只是可惜了，听说南方有常年盛开的莲，中原太冷只在夏天开。而我之前在营地，并没有见过，现在见过了，却只有冬天才能回到中原。”钟池也表情暗了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

        “很快的。”林眠道。

        钟池也扭头望着他，稚嫩的脸上有一双坚定的眼睛，在月亮下格外清晰，清晰到能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

        “噗。”钟池也笑了起来，“是啊，我相信马上就会太平的。”

        “有哥哥，一定可以的！”林眠大喊道。

        “那我可要好好加油了！”钟池也提高嗓音，声音顿时变得无比有力，像初升的太阳，夹杂着无限的勇气与信仰。

        次日，钟池也接管将军府，平日里大老远就能听到剑矛相击的声音，如今都到了门口，鸦雀无声。将士们还未从黄将军牺牲的悲剧中缓过劲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钟池也推开门口，果真，将士们如一滩滩泥水被烈阳晒化，看起来毫无斗志。

        “小钟！”将士们抬头看他，起来喊道。

        “小钟，黄将军到底是什么死的！”

        “钟池也！你们不是在一起吗？黄将军都被杀了，为什么还要和治戎氏谈和！”

        林眠一手牵着钟池也，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钟池也，他知道，钟池也待黄誓良如长辈，他才是最难受的，迈步向前道：“你们

        ——”

        却被钟池也伸手拦住，“……”

        钟池也蹲下身，“眠眠，让哥哥来说。”

        随后站直了身子，向前一步大声道：“将士们，我知道你们难受，我也难受，大仪国所有人都崇敬黄将军，大家都难受。”

        “可是呢？黄将军为何而死不言而喻，那就是战场上战死！是英勇无畏的！是大家应该敬佩的！”

        “治戎氏与中原友好多年，为什么突然叛变？杀死黄将军的并不是治戎氏，而是第三方撺掇。”

        台下骤然哄然一片，“你说什么？有人撺掇我们和西洲的关系？”

        “是！”钟池也大喊道，“这个撇开不说，如果就是他治戎氏杀死的黄将军，我们要赶尽杀绝吗？我们必须赶尽杀绝吗？”

        “一方投降卸甲，另一方就不能发起攻击。”

        “如果一味进攻，只会显得我们小人！无知！愚昧！”

        “我们也有家人，有人等着我们回来……对方也有家人，家里也有人再等着他们回去。”

        “我们大可撅弃前嫌，天下大同！同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不就是我们征战的目的吗？”

        “黄将军肯定也不希望我们为了他……”钟池也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顿了顿，趁没有人听出，重新调整情绪，“一定也不希望我们因为他而伤心，因他而荒废军队纪律，因他而放弃军队训练，今后的天下，还需要我们来守护！”

        “……”台下将士皆崇敬地看着他，眼泪成股流下却表情坚定，他们之中有一人猛地擦了擦眼泪，举矛道：“是！”

        “是——！”其余众人皆举起武器大声回应，将军府顿时找回朝气，气势如虹。

        “那就不要浪费时间，荒废自身。”钟池也道，重新牵起林眠向内院走去。

        “是！大将军！”

        林眠机械地跟着钟池也走，还未在刚刚动魄的场景中回过神来，这是他见过最震撼人心的讲话，甚至比皇帝站在前面都要令人信服。

        推开内院的门，宛霖舒一下扑了上来，“小钟，你太棒了！”

        “宛姐。”

        “唉，这个小孩就是你抢的那个小儿子？”宛霖舒好似发现金子一般，立刻蹲下捏捏林眠的小脸，“怪不得要抢呢，长得跟个白瓷娃娃一样，太可爱了吧。”

        “宛姐，别玩眠眠！”钟池也立即把林眠紧紧抱在怀里，像一个护食的炸毛猫。

        屋子的门被打开，楚南河与席帆从屋中走出，一路狂奔大喊着“小钟，你终于来了！刚刚你讲的我可听见了，太棒了！”

        两人定在钟池也面前，刚想继续夸赞他，话却憋了回去。

        目光定在了那个小孩身上，林眠忽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他们。

        “我的妈哟，这小孩也太好看了！”席帆上前道，“怪不得你抢人家儿子！”

        “我同意！太帅了，差一点就赶上我了！”楚南河也围上去，顿时好像想起了什么，扭头握着宛霖舒的手道：“别羡慕！改日我们生个更帅的！”

        “……”宛霖舒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一拳砸在了楚南河身上，“滚！”

        “咚！”的一声，在墙壁上再次看到了楚南河的身影，楚南河留着鼻血，用尽力气竖起大拇指道：“媳妇打得好！”

        而后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周围两个小厮急忙跑过来担架抬走，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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