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众人看到杜溥心，表情怪异起来。

        人少一方的人倒是上前问了礼。而以那华衣青年为首的一方却无意不露出鄙夷之情，青年甚至打开折扇轻蔑一笑，出口讽刺道：“郭忻，怕是纵情声色将脑袋睡坏了，你带杜溥心来能干什么？”

        “就是，满京州谁人不知你们这一撮纨绔子弟的‘盛名’，怕是连我家小厮都不如！”

        郭忻气得指着那华衣青年道：“王修儒，休要胡言，今个儿看你爷爷怎么教训你们！”

        王修儒道：“我还会怕你不成？来人，摆壶！”

        郭忻推着杜溥心和白蔻，“你们且上一边先坐着，看我怎么大展身手，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杜溥心被人带着来到一边的长凳。看到有专门的侍从鱼贯而入，动作有序地摆上箭矢和壶具。

        郭忻与王修儒并排站着，两人脚下划了条线，而壶具五丈之外。

        投壶是近来贵族阶层内兴起的娱乐活动，脱身于射礼，不过因其动作更为优雅且更加易上手，广为人们所喜。规则很简单，固定回合内，双方各自投箭矢入壶具，最终以多数者为胜。

        郭忻与王修儒两人各拿了十五只箭矢，分三回合比试，每回合五箭矢。

        纨绔子弟全体起立，握拳吆喝：“郭公子，拿下他们！叫他们再瞧不起我们！”

        杜溥心看得直汗颜。

        有人看见以为他是紧张的，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子良，放心吧，郭忻投壶还是有两下子的。”

        “对的，我们定能赢！”

        “这群人平日里就知道编排我们，我等的名声都是他们搞臭的。他王修儒要真是那风光霁月的君子我倒也不说什么，明明自己也是个下贱坯，他装什么大尾巴狼！”

        杜溥心抿着唇不言，借机观察起了场内的形势。

        以前不曾在意，现今白蔻一提点，他开始频频在意在场众人的性格与背后势力，并在心中做出大致规划。

        众人见他忽然安静，不知缘由，又怕是自己惹他生气，于是开始没话找话：“子良，你怎么随身带着个侍女？咦——她眼神怎得这样冷！”

        杜溥心：“……”

        杜溥心想开口说什么，又想着：要是那祖宗真看谁不顺眼要揍她也拦不住，遂忍住了。

        那边铜锣声作号，铛的一声，宣告比赛开始。

        郭忻拿出一只箭矢，冲着王修儒一挑眉，而后瞄准，看似轻轻的抬手一掷。箭矢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而后稳稳当当落入壶具中。

        纨绔子弟群立刻欢呼雀跃，拍手叫好。

        白蔻看着也是一挑眉，倒没想到这郭忻的投壶技艺是真的不错。

        王修儒不甘示弱，也投进了一个箭矢。

        双方投壶技术不相上下，你追我赶，场面一度火热。

        前两回合都是持平状态，但没想到最后一回合的最后一只箭矢，郭忻的箭脱手，眼见着要落入壶具中时，斜刺里却来了一股风，将箭矢带偏。箭撞到了瓶口上，又弹到地上。

        王修儒却是十五只全中。

        比赛结束，郭忻棋差一招，虽然是天公不作美，但输了就是输了，这是比赛规则。

        人多势众群体高呼，纨绔子弟群偃旗息鼓。

        王修儒叉着腰哈哈大笑：“不过如此！早就让你不要上来丢脸，郭忻，你有几张脸皮够你丢的？”

        郭忻咬牙道：“是风吹偏了箭矢罢了，你有胆子与我再比一遍么？”

        王修儒摇头，一噘嘴道：“郭公子，愿赌服输啊，难不成你想一直与我比到赢为止吗？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就是再来一百次我也照样会赢！”

        他上前一步，拿着箭矢，语气轻狂：“不信你们可以一个一个上。”

        他手指扫过纨绔子弟群。

        纨绔子弟群有些犯难……他们哪里会武义，吃喝玩乐倒是如数家珍。一时有些羞赧，觉得一无是处的确太可悲，与别人说话都没有底气。

        王修儒一一扫过那些低着头的人，嘴角勾着笑。却突然被一个人立着的人吸引住了目光，他蹙起了眉头。

        一个侍女怎么站得这样没规矩，且竟还敢毫不回避地直视他！

        然而那目光看得王修儒竟有些毛骨悚然，他躲闪开眼神，瞥到了那女人旁边的杜溥心，他没有垂下头，也是直勾勾看着他。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王修儒道：“杜溥心，你敢与我比试吗？！”

        郭忻在一旁抢话：“子良，上！叫他看看厉害！”

        杜溥心：“……”

        他无奈道：“我不会投壶，只会射箭。”

        王修儒见他语气淡淡，误会这只是借口，于是拍手道：“那正好，我射礼也相当不错，我们就来比试比试吧。”

        “你确定吗？”杜溥心额前碎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

        王修儒道：“有何不可？怎么，你不敢比吗？——”

        他拖长了这句的话音，显得意味深长，含有轻蔑之意。

        郭忻气不过，撸袖子就要与他呛两句。

        却被另一道拉长了的声音给吸引住，“怎么这里如此热闹？”

        话音一落，只见数十个宫人开路，高高的遮阳华盖一摇一晃过来，气派十足。绛紫色的人影若隐若现，一旁的老太监一甩拂尘，尖声道：“四皇子殿下到——”

        众人纷纷行礼，问安，态度无不恭谨。

        白蔻虚虚一蹲，蒙混过关。她抬眼，好奇地向那处望去。

        杜溥心怕挡到她的目光，往旁边错了错身，还提醒道：“穿紫色衣裳的。”

        白蔻目光逡巡，最终落在一个圆滚滚的紫色圆球身上。脸上肥肉横生，将眼睛挤得只剩下一条缝隙，背着手阔步而来。

        备受当今圣上宠爱的四皇子是个身宽体阔的胖子？

        白蔻默了一瞬，思绪陡然停住，开始发散思维。

        皇帝看样子年轻时也是个帅小伙儿，太子殿下更是貌若好女，怎么偏偏四皇子放飞自我？不是说皇家都有专业营养师的吗，怎么会将孩子养成这样？

        杜溥心心思敏锐，察觉到了白蔻的诧异，低声道：“四皇子幼时发了一场病，之后便这样了。”

        原来事出有因。

        白蔻点点头，再次仔细观察四皇子。发现他骨架生得还算美，虽然体型庞大，但身形不矮，若是瘦下来也是个翩翩君子。

        四皇子扶了王修儒一把，又道：“都平身吧，远远见到这边有热闹，没想到是修儒，可是发生了什么？”

        杜溥心在四皇子身后看到了杜立辉，后者眼神直直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自己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搭上了四皇子这条线？杜溥心暗暗在心中的人物脉络上添了一笔，看来还需好好寻思对策。

        王修儒先是寒暄一番，而后添油加醋将方才情景叙述一遍，特别突出了他的雄伟伟岸，文武双全。

        纨绔子弟群闻言出口讽刺，“真是空口白牙一张嘴，王修儒，你当真能吹牛？”

        王修儒：“怎么？我有哪点说得错了？我就是赢了郭忻啊，不仅如此，我宣战你们没有一人敢于应战，这还不够真实吗？”

        “谁说我们不敢应战？”纨绔子弟群咬牙。

        “子良说他会射礼，那你们就比一比，看看究竟谁厉害！”

        王修儒闻言转身，挑衅道：“杜溥心，你敢吗？”

        杜溥心想开口，却被白蔻按下肩膀。

        她上前道：“怎么不敢，只是比赛就要有奖惩，若是你输了，该怎么办？”

        王修儒看到杜溥心在原地坐着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一下，竟是他的侍女来回答，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杜溥心，你竟如此无礼！”

        白蔻淡淡道：“素来传闻王公子知礼懂法，没想到竟是如此小肚量之人，说别人不懂礼法，可你不也无视我的存在吗？你如此咄咄逼人，我家公子不屑于与你说话！”

        她语气实在嚣张。

        而且虽然穿着朴素，气质却丝毫不输世家小姐。

        王修儒有些拿不住她的身份了，索性越过这个话题，道：“好。我让一步，不与你们计较。那你们说，奖惩要如何定？”

        白蔻抱着胸，手指在胳膊上点了点：“你输了的话，需向我家公子和他的朋友道歉，并且要在所有人面前宣告：你比不上我家公子。”

        “呵，”王修儒嗤道：“那若是我赢了，杜溥心就要永远在我面前伏低做小！”

        “可以。”白蔻一点头，果断答应。

        惹得杜溥心一直偷偷在底下偷偷拽她的袖子，不过他也只是搞搞小动作，没有真正出言阻止。

        狼烟的味道传进鼻尖，高悬的日头照射到脚底，不远处传来铜锣与敲鼓声，杜溥心感觉到血液里泛起兴奋，眼底浮现一层光。

        恰在此时，四皇子笑眯眯的开口：“那我再添些彩头儿，前两日得了一把好弓，精铁打造，弓弦为南海蛟丝，赐予胜者。”

        周围抽气声此起披伏，咋舌不已。精铁与蛟丝可都是千金难买的宝贝，这把弓该有多么的珍贵。

        这彩头也忒大了些。

        四皇子眯着眼睛，忽而转头看向暗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道：“太子殿下不知看了多久了，是否有意参与这场赌注呢？”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一个玄色身影。太子殿下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那不知多时了！

        众人连忙要俯首叩拜，作礼问安。

        太子殿下却只是轻轻一笑，摆手道：“不必，都免礼。”

        他自阴影中踏出，身边只跟了个不起眼的小厮，相比四皇子数十名宫人围绕的状态，显然是两个极端。

        太子：“我只是凑个热闹，皇弟自便吧。”他淡淡笑着，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眼神闪烁，里面情绪深藏不露，叫人探知不得。

        四皇子道：“哦……那我便……”

        “太子殿下真的不打算下注吗？”斜刺里插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杜溥心穿着那身骚包的打扮，自人群中踏出，步伐稳健。他端着袖子，行至跟前行了一礼，再抬眼时是一张惊艳四座的脸，薄唇抿成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睛弯得像勾月。

        “太子殿下不若也下个注？溥心今日倒希望赚个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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