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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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两个人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柏司琛倒是在一大早雄鸡司晨的时候,醒了一次。但看着怀里的苏婉鸿还沉沉酣睡,香甜的很!他自己也是从城郊一路牵着马走过来的,乏累的很!索性,继续睡吧!
左右无事可做,大年初二是别人家走亲访友,欢聚一堂的时候。而他………
家都被抄干净了,门楣也卸下来不知运去了哪里烧火!
亲朋好友………恐怕是躲着他都还来不及呢!
也就只有怀里的这个女人,还傻傻地,拿着她平生都不曾对待过任何男人的温柔,来对待他!
让他在这暗无天日的人世间,保留住了心头上的最后一口热血!
柏司琛又紧紧地拥了拥她,还在她红润的耳缘下,轻轻地补吻了一口。他知道,她这里最是脆弱和敏感的了!
苏婉鸿也果然很是怯诺地又往他怀里躲了躲,嫣红的两片唇瓣嘟哝道:“别,让我睡会儿吧!”
柏司琛便把挡住她小脸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怕她像只冬眠的小动物一样,光知道往温暖的地方窝着了,再给憋住了呼吸!
临近中午了,楼下对面的茶酥铺子才想起托这边的店小二,给凌晨就付了钱的这对年轻夫妇,来送茶酥。
柏司琛抬起头来,望了望‘咚咚’响的木门,刚想对怀里的女人温柔的说一句‘不要紧,我去取,你再睡会儿!’
结果,女人一把就推在他的胸膛上,闭着眼睛极其不耐烦地道:“耳背了吗?快去开门呀!”
‘温柔’还没使出来的男人就:“!”
好吧,他懂!这叫‘起床气’!不怪她的!
只是,卿本佳人,能否别把‘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句民谚,表现的那么明显呢!
唉!
柏司琛接过了店小二递上来的油纸包,还没来得及闻到里面刚出炉的热茶酥香味儿,就先被一阵浓艳的脂粉味儿,串了嗅觉。
天生一副‘光风霁月、清雅绝伦’的柏四公子,端的就是一皱眉。
只见店小二的身后,十步高的台阶上,有一个穿着清凉的妙龄女子,提裙而至。
冲着他来的!
而柏司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关门!
像个顾及着身后娇妻,主动避嫌开花花草草的,惧内相公!
“可是四公子麽?!”
那妙龄女子急走了两步,赶在木门关上的前一条缝儿里,道了一句。
柏司琛便就留下了那一条门缝儿。
他拿余光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确定,门缝儿外的,是他不认识的女人。
店小二似是丈二和尚又似是懵懵懂懂地,挠了挠后脑勺,最后在那女子和颜悦色地飘飘福身后,下楼去了!
敢情这体贴又呵护正妻的模范丈夫,他也是个不消停的吧?!就说嘛,到底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柏司琛在门内侧着身,负手道:“姑娘是哪位?找柏四何事?”
门外的女子一听,人未语,眼圈先洇红了个楚楚可怜,她哽咽道:“天可怜见,当真是四公子您呀!奴家还道是念您念的眼花了呢!奴家今日出门匆匆,也未来得及施粉着妆,不曾想今日竟能遇上公子,奴家……”
“那你可有名字吗?”门缝里身姿笔直的男子,俨然一身正派。
“啊?”捏着帕子还遮不遮的娇俏人儿,似是没有听懂,哏了一下才红着脸道:“奴家名唤夏芙蓉,是燕舞楼里的琴女,公子那日还曾夸过奴家琴技好的!公子忘了麽?”
柏司琛:“……”
他确实忘了!直白点儿说,他能记得住才怪呢!
那日邀了他在盛都城的飞羽营弟兄们,去燕舞楼中畅饮,是他平生唯一的一次喝醉酒。且是喝的酩酊大醉!
他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准儿了,怎么可能还记得跟楼里琴女的一句客套话呢!
就他的那帮弟兄们,有的直接被抬去了医馆中醒酒。那一夜,生生喝进去他两年的积蓄!还不算找花娘作陪和歌舞助兴的钱!
柏司琛侧着脸,淡声道:“哦,那姑娘有礼了!敢问找柏四何事?”
“……”
门外的娇俏姑娘,再一次让他这直来直去的话,给哏的没了言语。
“奴家……奴家自从听闻了公子府宅之事后,痛心的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再后来公子被……,奴家便搭了一条白绫悬房梁上,想此生似浮萍匆匆,若连个盼儿都没了,还不如死了的痛快干净!四公子………”
柏司琛听着她后面慢慢又开始哽咽起来的腔调儿,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冰渣子’下去,恢复了一点点人情味:
“柏四谢姑娘惦念了!只是,人各有各的路要走,还请姑娘以自身为重,莫要再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空劳自身,误了年华!”
“不,四公子!芙蓉虽身在欢场,却并不是个慕虚荣、贪权势的女子!今日得幸再遇公子,便直言相告,若得公子首肯,芙蓉愿卖身芍药园里,予长公主府邸做一名丫鬟奴婢,只求日日伺候在公子左右,陪伴公子……”
“夏姑娘请自重!”柏司琛直接出言打断她,并且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里面的床榻上,他绝对怀疑某个人现在正表面安详(装模作样)的平躺着,实际支愣起一双小耳朵偷听呢!
“姑娘言重了!柏四有手有脚,并不需人伺候!”
“四公子,你别误会……”
“夏姑娘还有何事?无事我便关门了!”
“公子,公子可能容我进去稍坐一会儿,芙蓉赶了一夜的路……”
柏司琛微微地叹了口气,耐心最终告罄:“恕难从命!我家管事姑姑正在休息,不方便打扰!”
苏婉鸿:“?”
我?管事姑姑?
夏芙蓉:“!”
隔着门缝儿,上下看了一眼里面的男子。
居然是穿着一身简洁中衣的!!!
那……和管事姑姑……同在一屋……什么意思!
她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为自己争取一下,就听里面的男人又道:
“芙蓉开在盛夏,乃是世间最清雅淡泊之花,还望姑娘珍重,不要坠了此芳名!”
夏芙蓉:“!!!”
那楚楚动人的眼眸中,终是忍不住地流下了两行清泪来。
……随着木门的闭阖!
柏司琛不由的吁了口气,轻脚轻步地往里走。
他希望里面床榻上的人,还在沉睡,或者说,装睡的话,能继续装下去。
给他留点儿面子,别醒!
天可怜见,昨夜还抱着人家温柔亲吻、相拥而眠的有情郎,今上午就有斩不断的花花草草找上门来了………
也太打脸了吧!
何止打脸,简直就是打嘴!苏婉鸿端庄又安详地,躺成遗体告别姿势。心里七上八下的犯嘀咕!她倒是还不至于跟一个青楼花娘吃干醋,她就是纠结着要不要睁开眼奚落一下,这个四处招蜂引蝶的臭男人!自己长成这个模样的不知道麽,就该整日价扎进兵营男人堆里去埋好了,出来见什么女人!还出手那么大方,还对人家笑,还夸人家琴弹的好……嘁!
其实世家子弟对于青楼花娘,甚至是花魁,也多半是只光顾生意,不会常带在左右的!究其原因,无非是碍于她们的卑微身份罢了!
而青楼女子对于他们这些贵人的态度,除去本职工作地以色谋财之外,却还想仗着年轻貌美能搏一把,跻身进哪家的富贵宅院里当个妾室,也算是混出头脸来了!
像柏司琛原来那样的身世,又长得这般的神仙公子,可不正是那些花魁花娘们争相上赶着‘邀宠’的人选麽!
只可惜最后落得这亩田地,估计曾经的‘爱慕者’、‘拥趸’也都作鸟兽散了!今日连一个小小的琴女都敢妄想着能与他朝夕相伴,携手日月了……
至于她痴情不痴情的,苏婉鸿才不管呢,反正柏司琛这棵庄稼如今长到了她这亩田地里,别人就甭想惦记着收割了。
又煎熬地躺了好大一会儿,苏婉鸿觉得浑身上下都快躺僵了,这才睁开眼来……
圆桌旁的柏司琛正沏好了热茶,捏着杯子等她醒来。
苏婉鸿:“……”
柏司琛:“……”
俩人心照不宣地对望着,莞尔一笑。
“茶酥还热着,清茶也吹凉了!我,伺候你起来?”某男人表现的有点儿过于殷勤了。
“好!”苏婉鸿挂着一个得体的笑容。
柏司琛总觉得这个笑容的背后,恐怕是在酝酿着什么……‘不得体’的手段呢!
不过也倒是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可怖!苏婉鸿就跟当时真的睡着了,啥也不知道似的,只字未提!而且,还在他起身准备下楼去买点儿午餐的时候,伸出玉手来按住了他。她说:
“我不大饿,吃的少,你和我一起吃茶酥吧!别出去了,多陪我一会儿!这又不是在府里,留我一人作甚?!”
柏司琛心里顿时暖暖的,乌云散去天气晴。瞧,这女人多依赖他呀,其实她骨子里也到底是个小女孩的,又没怎么出过府门,对于外面的三教九流,又陌生又害怕,不还得遮在他的臂膀下面,心里才得安宁麽!
“好!我们简单吃一点,吃完了回府去吧!”
苏婉鸿抿了一小口清茶,道:“嗯,是该快些回去的!免得我在外面,老的太快了!”
柏司琛手里的茶酥一顿:“?”
对面的女人,嫣然一笑:“昨晚上还是‘夫人’呢,今上午就成‘姑姑了’!我怕到不了晚上,我就得当白了头的‘婆婆’了……”
柏司琛:“!!!”
苏婉鸿浅勾樱唇,笑看着某男人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去,默默吃点心,然后她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汤不凉不热,吹得刚刚好!
好半天儿,柏司琛才咽下去那块味同嚼蜡的茶酥,有几分不服气的要为自己辨几句:“其实,那年在燕舞楼中,我根本就……”
“燕舞楼?”苏婉鸿瞪大了一圈的美目,“对呀,我还一直想问问你呢,你当年在燕舞楼里逍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提起过我?”
或者直白点儿说,有没有诽议过我?‘女德堪忧,不守妇道’之类的!
柏司琛:“!”
他有点心虚了!
当时喝的太醉了!就……好像是……有一名歌舞伎,翩跹起舞地便旋转到了他的身上来,对他大献媚态。并且表示,想要追随于他,做一名他的侍妾、外室、丫鬟,均可!
他怎么回绝人家的来这?!应该是说的‘承蒙姑娘错爱,柏某已经有心上人了!她性子有几分霸道,恐不喜我身边莺燕成群。’
后来,歌舞伎散去,他的弟兄们起哄,逼问他那‘霸道的心上人’,是哪一家的闺秀?
他有没有说出她的名字来呢?
应该是打死都不会说出来的吧!毕竟,当时的她,已经是嫁作人妇,又孀居府邸了。
他何苦伤她名节?就算是借着酒醉肖想一下自己今生与她的‘再可能’……也断然不会是以此为契机,趁人之危的!
“没有!那种地方……提你作甚?”柏司琛呷了一口茶水,轻描淡写地道。
“也是!”苏婉鸿无比认可的点了点头,一是她早先便派人摸查过,那些对她不利的流言的源头。二是,对于柏司琛这个人的品性谈吐方面,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三是嘛,就那种地方,男人进去了,还有闲空谈别的女人麽!……嘁!
“那四郎给我讲讲,这燕舞楼里的花魁娘子美不美呢?给你们作陪的可如意否?我可听说她们楼里美女如云,环肥燕瘦,总是令每届的花魁评选者痛难决择呢!”
柏司琛凤眸瞥她一眼,悠悠地开口吐了两个无比沉重的字儿:“没钱!”
苏婉鸿:“什么?!”
“没、钱!请什么花魁娘子?我们就是去那里喝酒的,要不是他们瞎起哄,我都不想花钱请花娘来作陪,还有那些晃人眼的歌舞伎!”
苏婉鸿:“……”
就,她家男人……这么穷的吗?!
“噗!咳咳……”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殿下,努力让自己别笑出声来。但又实在觉得,撑着‘大方门面’的柏四郎,‘倾家荡产’的来请他的弟兄们喝一顿场面酒,委实可笑!
所以,她憋着笑的安慰他道:“无妨,哪日再想去了,给我说一声!半个公主府邸可以给你做家底儿!敞开了花,本宫的男人,岂能吝啬?!”
柏司琛:“……”
一口茶酥卡在胸口处,闷的他气都喘不匀了!
他就说他该下去买午餐的,茶酥岂能当饭呀!太软了,软饭他吃不习惯的!
而且,鬼才相信,这个‘霸道’的女人,会真心实意的出钱,让他去燕舞楼那种欢场里,挥金如土?!
也许,回来的路上,他就得变成一抔黄土了!
————
回到芍药巷的时候,已是日渐黄昏了。
两个人在节庆的长街上好一路的嬉戏追闹,苏婉鸿戴着柏司琛给她买的帷帽,也不怕被人认出了身份来,心里没了忌惮,又恰逢她因为袖子里的‘自由书’而心情大好,也就由着放纵自己一回了。
可等到了府门口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苏婉鸿:“!!!”
完了,她是放纵了,但回来后怎么跟一本正经的戊有统领交代呀?!
望着那边除了两头守门石狮子原地不动外,其余的人皆是忙里忙外、紧锁眉头的阵仗……
长公主殿下,惴惴不安中……
再抬头看一眼这场‘闹剧’的始作俑男人,人家却并无半点儿的‘内心有愧’呢!甚至还用一种类似于‘没事,你是主人,你就是王法!’的眼神来安抚她!
苏婉鸿的心里就缓缓地腾升起了一点儿‘锄强扶弱’,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在来到府门前,看见她那虎目怒瞪的明暗卫统领——戊大爷后,也就更加朦朦胧胧的拨云见日了!
“主子——,你可回来了!”孙管家挠着一头的鸡窝发,与哭红了眼的穗儿,一前一后地奔跪过来。后边,一众的丫鬟仆妇、府奴小厮们,也都朝这边儿涌来!
比去赶年庙会还围拢的振奋人心呢!
苏婉鸿有点尴尬的下不来台了!
伟大的长公主殿下,最终迎着统领长的怒视,和一府之众的哀嚎,选择自保地开脱罪责道:“那个,是……柏四爷他非要带我出去走走的!”
随着女人的一根手指弱弱地指向,柏司琛:“!”
“既然如此,”戊有戊大爷虎目一横,若开了刃的大环刀一般,就朝白袍男人的身上劈来!他再怒极也是不敢冲撞了主子的,但对于‘替罪羊’麽,那可就,不需要客气了!
“来人,将这怂恿胁迫公主的罪奴,给我锁了,押到柴房去!”
苏婉鸿:“!”
柴房不太好吧,天黑了,怪冷的!
要不拉去我房里听候发落吧!
至于枷锁嘛,该戴的还是可以戴一戴的!
冗长帷帽下的女子,悄悄地手抚着帷纱遮住的那朵被拽破了的‘探春牡丹’盘扣儿,如是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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