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文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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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子辉说来人几个,宋昉信了,只以为在北地应考的南方士子们三三两两而来,不曾聚众到此。
宋昉看到迎面走来齐齐整整二三十人,皆作读书人打扮,意气昂扬,举止有礼,一时想向舅舅告他一状。
放目看去,打头的那一个正是在贡院前、酒楼中生过事的“刘兄”,他气势较此前两次更盛,有了倚仗般,颇有些指点众生的意思。
宋昉再一次见识了表弟的不靠谱,好在跟着朱成均见过不少大场面。
最有意思的当属陪着他接待海外藩国来朝那一次。
那些个人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一通鸟语,他还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是,当即被他们引为知己。
他不惧人多,只怕人少,当下就持礼将一行人请入室中。
眼看大家都已入席,他位列左边第一席,抬直脊背,容仪端方,凤眼蕴笑扫过众人,高声道:“我向来佩服深治学问之子,可惜只在贡院所贴黄纸上见过诸位姓名,未识俊杰之面。幸有此机,我等可以相聚一堂……”
话音未落,那位“刘兄”就忍不住压过他的声音道:“我等都知道你是礼部尚书宋昭之子宋昉,你不知我等罢了。我乃刘和,字怀惠,乡试第十,望宋伴读赐教。”
宋昉面色如常,轻轻扫了他一眼道:“是,我乃宋昭之子,也为伴读,最最重要的是,我与大家一样,皆是今年下场,诸位与我、我与诸位,都是同年。”
“既然刘兄与我都作了介绍”,转而他眼神拂过在座各人,如春风入境,可喜还发现两个脸熟之人,特点了点头后道,“也请同年们教我一偿夙愿,便是大放情怀,也很是使得,以文会友,正是这情怀最值得一会。”
当下便有些零星笑声起来,金石坠地一般清晰。
原是此时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都在讲《西游释厄传》1,讲到里头女儿国一节,师徒一行才要入城,唐僧先对三徒弟道入了国,切休放荡情怀,说书人觉得文字还是太雅,遂改为不要大放情怀。
这一改,简单易懂,听书人便口口相传起来,逢人便谑。传到读书人那里,或有一二调皮的,便互相道:“夫子面前,不要大放情怀,恐坏了学堂规矩。”
听见笑声,刘和眉头一皱,面色阴沉地看了过去,发觉笑的人除了往日相熟的极少个外,多数是昨日才与他们一道的南来士子。
这些人虽也是南士,却不是在北直隶应考的。此次北直隶乡试结果如何,与他们本无关系,只是他想着人多势众,又有同乡之谊,便不拒绝他们加入。现在想来,未必可靠。
刘和心中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
不等他想得明白,席中笑得最欢的那个便开口道:“宋兄不知,未必在座之人,都称得上同年。我乃霍松,字留青,是南直隶应考的徽州婺源人,倘若我会试不中,岂不是白白得了一句同年么?不敢不敢。”
他又笑呵呵地指向一人道:“宣晖,你不是极喜欢孙悟空一角么?不如也放一放情怀?”
被他指的人唇一抿,不作声,不吃他这一请。
宋昉忙接过霍松的话道:“好说好说。那就请宣晖兄作一番讲话。”
被唤“宣晖”的人侧头看了看刘和,见刘和面阴如墨、却不做声,他一挑眉,对宋昉道:“我乃陈舒,字宣晖,本次乡试十五,宋兄不妨直接以姓相呼。”
“留青所言,便是大放情怀,何须我来?先者师,后者徒,我虽不才,侥幸识得他这一计。”
笑的人比方才多上许多,一时其乐融融起来,更有捧腹者道:“陈宣晖,你宣的莫不是晖、而是《笑林广记》2?”
这句话,才算把除了刘和之外的在席之人,通通逗笑了。
宋昉见陈舒不许他叫字,也不勉强,舒眉欢笑道:“陈兄既罢,不如便是善解名作注的这位高才来接?”
那人爽朗大方,直接大声道:“周平生,字畅卿,乡试二十五。”
宋昉“唔”了一声道:“安得促膝,说彼平生,原出自五柳之手,也应今日文会畅所欲言之旨,好极!”
其后余下诸生一一述毕,把姓名、名次相告,只剩冯子辉一人,大家便都看着他。
冯子辉听众人说话,听得云里雾里,或有懂得的,就会心一笑,多有不懂的,急得他抓耳挠腮,也没得办法。
见大家都在等他,他两手一摊、坦白道:“跟你们这些读书人比,我就是个舞枪弄棒的粗人,你们的话,我都听糊涂了。但有一点,往后要是有难事,叫我冯子辉一声,能帮得上的,一定相助!”
“好!那便先谢过冯兄了!”
“右军都督佥事之子”,刘和淡淡补充道,他看到其他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冷笑道,“怎么?文不成器,要用武力?”
冯子辉气息一急,当即就要拍案而起,宋昉先道:“自然不是。”
“他从前尚武不假,今日有从文之心,听闻诸贤来会,忙遣身来席,说要听一听高见、涨一涨见识,又说自己未入学门,平日只配服布衣,也只配穿它来听。”
众人见冯子辉果然一身布衣,针脚粗疏,肘处、膝处皆有磨损,想来是穿惯的。虽有人知道他的混名,但世人本就爱看浪子回头,更爱劝教一番,便都坐得愈发端正,摆出读书人的做派,接连道:“向学之心,实在可嘉!”
“文武文武,文在武前,武将之门,亦教之以文章,善哉!”
……
冯子辉恍然大悟。
此前几个月,他也看了几本兵书,明白过来刘和在挑火弄计,便浑不在意起来。这群书生,他能一挑三四,由他们叫嚷几声,哪里值得动气?
宋昉好奇他这般平静,不似往常,如怒蟹一样时时举鳌待人,想着结束后再问他,接着道:“说得好!文武是一对子,南北也是一对子。”
“南方屡出名士,北直隶乡试之首,往前数三届,都是南人。便有人说呐,这一届乡试解元,定出在北人中。好巧,确实就出了一个北解元——梁伯仲。”
刘和打断道:“宋昉,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必遮遮掩掩。”
宋昉笑道:“刘兄莫急。我曾听刘兄在酒楼说过,要南北联袂默文章。考场里写的是什么,便默什么。再广而散之。”
他顿了一顿,双眸暗含冷霜道:“又说:亲笔所书尚且不能记,所考四书五经,记得住吗?写出来的锦绣文章,怕不是夹带之功。”
刘和毫不在意,呵呵一笑道:“所以北人便派了你一人来默么?你未免也太自高自大。你爹是礼部尚书,是探花,可是难不成探花之子也是探花吗?以文来压,你还不够资格。”
宋昉袖子一敛,掩怒平气,缓缓道:“是,我位列第十三,比不得刘兄第十,要分南北来比,我所代表的北人该输。”
“只是……”
他撑臂起身,身姿自然笔直,气韵清正如鹤,从袖中抽出一漆面长盒,盒面无所装饰,唯有铜搭扣一枚。
他把搭扣一开,盒盖一掀,露出里头内容,竟是卷起来的一沓纸,示以众人道:“梁解元托我带了他写的文章来,请大家多多赐教。”
话音才落,久滞的室中一沸,嘀咕声不断,若久煮之水,咕嘟咕嘟地冒热泡。
黄榜一贴,北解元梁伯仲便被人推到风口浪尖,南人皆求他的文章来读,竟不能得,更是加剧了解元内定的猜测。
竟能在此地一览解元之作?
宋昉缓缓走到刘和跟前,微微倾身,把开了的长盒递过去道:“梁解元说了,妙文天赐,偶得而已,倘若有更妙者,誊抄后置入此盒,把此文取出,或烧或淹,一概无妨。”
“请刘兄先观。”
刘和眉头一抬,倨傲地把盒子接了过来,手伸入盒中,取出纸卷来读。
纸卷才展开,他就被那一手好字震撼,文势凛然,扑面而来。
再细看文章内容,行云流水,浑然一体,不要说应试之作,就是平日里苦心钻凿,也未必写得出这一篇来。
他神色似有灰败,垂眼不死心地把文章看了又看,想找出破绽来,哪怕一处也好。
终究不能。
他沉着脸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把文章卷起来,轻轻放入盒中,传给左侧之人,涩声叮嘱道:“小心些,不要坏了纸张。”
见刘和如此,旁人不免惴惴,对梁伯仲之文兴趣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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