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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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均手捻拨佛珠,缓缓坐在榻中,不置可否地看着宋昉,“接着说。”
宋昉往外递了一步,在朱成均一侧道:“臣觉得,浙江百姓不需要这笔钱。”言外之意,分明是京里要。
朱成均乌眉一挑,似凛似笑,叫人辩不出什么,“还有呢?”
宋昉揣着胆战,“臣在《大学》中读过一句,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
一人贪戾,一国作乱。1
他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拿眼偷觑朱成均。
朱成均递目传眼色,意是叫他过来,宋昉反倒举步想退,身形才动了一动,朱成均眼睑微微一缩,额边眉角似有些威胁在里头,宋昉方才凑近了半步。朱成均仔细狠看他一眼,他总算再凑得近些。
朱成均命令道:“垂头、附耳过来。”
不待宋昉心里细想些什么,他的身体已替他做了决断,从了朱成均之意、附耳去听。
朱成均眼觑他洁白额头,手里痒得不行。
宋昉只觉一阵酥风过耳、檀香入鼻,他丹凤眼往上搭了一眼,正好看到朱成均欲要用手揉他的模样,忙要推拒,肩却叫人握住,只能傻愣愣地看那只手掌落下。
朱成均到了他额边屈指,出其不意,给宋昉轻轻地凿了一个栗暴,对目看过去,“听过婉言怎么说么?”
宋昉只觉额上被打了一下,虽则不重、却是坏极了!他捂着额头后却半步,“听过。”
朱成均仍屈着指,叩了叩紫檀桌面,弄出两声来,“好好学着”,他原是要让宋昉知难而下,没想到惹出这些话来。朱成均看着畏缩起来的人,一手搭在腕上一推拢,把腕上的佛串褪了下来,看准宋昉方向一扔,知他必然接了,“小小年纪,太不懂事。拿着这个,用去平心静气。”
心里头想的是:往后指不定还是你的翁父,出言如此桀骜。
宋昉把那摔在怀里的佛串笼进袖中,也是后悸。只被人说小,却是不服,当下面皮一紧、足下一绷,立得笔直,口中端的是不满,“谨遵殿下之意!”
朱成均心中好笑一番,口中只道:“若是再如此性急,孤知道有一个法子治你,保准一治管一辈子。知道是什么么?便是堂前教子。”想说的却是枕边教妻。
宋昉气恼起来,他虽在郎君堆里呆得久,却还是不喜他们必要争当彼此的老父亲,简直是恶习若斯、积重难改!他直直撇过头去,“殿下又戏耍臣!”
朱成均知他此时尚且不懂,也不多做解释,“三年,孤给你三年。干得好,孤让你一辈子做贤臣,干得不好……”
宋昉抢白,“臣有信心做顶天立地的郎君!”绝不会沦为殿下之子。
朱成均想,孤哪里是要你做儿子,口中继续道:“干得不好,往后便由孤来教你。”
宋昉当即一哼,“不可能!”
朱成均轻轻瞥他一眼,“方才孤说的什么?”
说的什么?婉言。
宋昉憋了口气,脸涨得红红,却不答他。
朱成均重了语气,又一询,“什么?”
宋昉支吾半天,才瓮声瓮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臣定不叫殿下失望。”
朱成均又指着缃色纸写就的奏本,“再说回这个柳清章,你既知道他说的是谁的意思,孤也知道你的章程了。”
宋昉点点头,“臣想请殿下改变上意。”
“还有呢?”
宋昉丹凤眼一愣,还有?还有什么?
朱成均恨铁不成钢一眼、内里埋了私心,“你是为谁筹谋?”
宋昉岂会放弃这个表忠机会,毫不犹豫地大声道:“殿下!”干说完,凭直觉看向朱成均,只觉得他还不满意,但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磨磨蹭蹭道:“所以……”
朱成均矜持点头,“所以当怎样?”
宋昉眼睛四处乱瞟,想找些物什来充一充线索,好叫自己摆脱了这局面,“当……”
朱成均已是悄悄抿起了唇,宋昉暗道不好,情急之下,眼睛更是转得厉害,瞥到宫壁上的一把玉弓,倒真给他赚得一句话,“当劝殿下保全自己身体,万事小心!”
原是小时候朱成均初次去围场狩猎,宋昉年纪小不得去,朱成均便教了他这样说道。这些话,说了也是讨个口彩罢了。朱成均虽然是初次去外头猎物,在宫内早已把弓马娴熟,哪里会伤到!
宋昉是灵机一动,也不知有用没用,好奇之下,暗暗观察朱成均颜面,只见他又是矜持点头,唇却是不抿了,变成往日那个高贵却可亲的模样,“孤便依你。”
宋昉又被朱成均扯住缠磨了许多话,正经的、不正经的说了一箩筐,觉得对朱成均腻烦起来。这还是个郎君呢,怎的如此话多!
却不知朱成均如今看他,与往日不同。往日是偷摸滋长着心思,既不敢叫别人知道,也不敢叫自己知道得清楚。如今是看心仪女郎之心了,越看越是趁意,恨不得与他同寝共食、一辈子不相离,又知道男女有别、再不好这般了,心焦意痒,像个羽毛在心头拂一下、停一下,拂了只觉不足、停了心中又想。因而特与宋昉谈些有的没的、长的短的,聊解一解心头之渴。
宋昉好容易躲了出来,觉得方才那几句诗经里头的句子着实有些酸,臂上仿佛起了一层密密疙瘩,出来去摸,却是无的。既如此,他也就拍拍袖子,暂把这些事搁在脑后。才欲走,却听到一声清灵脆音。
“宋伴读。”
他回头一看,是身后跟着两宫女的孔氏女,便是朱成均舅父成国公孔兴正预备嫁入东宫的嫡女——孔秀稚。
宋昉见她站在海棠花前,衣裳素雅、人脸清丽,不知为何,心里漏了一拍,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也就一霎,过去便好了,他如平常作礼,“孔小姐。”
孔秀稚还礼,不失士族女郎待人之风雅,声音轻柔,一闻就知她必是个可亲之人,“宋伴读,表哥在里头么?”
宋昉道:“在的,孔小姐进去罢。”
“多谢。”
宋昉看她进去的背影,不知怎的,有些闷,他只告诉自己,朱成均若是娶了太子妃,父亲之忧,更是无影踪了。
宫里的黄雀伏在檐下休憩,看到他一路沉默地走着,一直到身影转过宫门,也未曾说过什么其他的话,只终究也没有踅回来,到底是一往无前了。
宋昉确然是一往无前,只是好似驾着条红船驭浪之时,偏触了礁石,搁浅了。原来他才走到文华门,却见到他爹直直朝这边来。
他下意识要躲,又想到自己如今是理直气壮、可以胆肥了,遂挺直了腰板,叫了声,“爹……大人!”
宋昭只略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太子妃之事约莫就要定下,便也无碍了。故而只是说道:“家去读书,不要胡乱在外荡游。”
宋昉答了声“是”,继续往前走,脑子犹且转个不停——并非议政时辰,他爹来文华殿做甚?除非朱成均相召。
宋昉所猜正确。
宋昭在文华殿前站定,太监们请他入内坐着,他不肯,苦等了一会儿,朱成均来了,两人方并肩入了,足足议了一个时辰的光景。之后宋昉离了文华殿,就正阳门后东侧的礼部官署内用桌坐椅,手执玉管,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折子,火速递到了乾清宫内。
皇帝半躺在罗汉榻上,身后倚着垒起的枕头,一腿平放、一腿曲着,手边也有一串佛珠,珠子颜色瞧着很是朱润,想来是时时摩挲的。
他正垂目看大太监李矩呈上来的折子,脸上瞧不出什么,只是维持了一刻钟看的动作不变。
李矩以为他困了,轻手轻脚过去,“陛下?”
皇帝陷在回忆里,圣目微微一撩,看了李矩一眼,李矩看到他眼底有些许的潮意,心扑扑得急跳,忙身子一抖、跪在一侧。
天子之情,不是谁都有福得见的。
皇帝却看向远处的金兽,烟起意散,把那串佛珠抓在手里,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
那是登基前夕,皇帝登基后追封的皇后、朱成均之母对彼时的吴王、如今的皇帝说道:
“殿下,我不久矣。只是成均才六岁,实在求殿下垂怜他。他若犯了错,只管骂他、打他,却不要忘了教他、扶他。是我不好,叫他如此年纪便失了母亲,是妾不好……”
他知道近来在为浙江改稻为桑的事吵得厉害。宋昭递这一个折子,里头详的是宋昉科举、自己回避事宜,不掩拳拳爱心之心。
不,哪里是不掩。是说一遍犹嫌不够,满篇的文字连起来,似是写了千百遍的舐犊情深。文人写文弄墨,最是知道哪里要详、哪里要略。宋昭这是要他做一个慈父,为儿子退让呢。
皇帝把揉着一颗佛珠,默念“湘君”二字。皇后故去已久,他只怕有朝一日上了年纪痴傻起来,连她的字也不记得了。却也无妨,便是忘了湘君,便叫卿卿。卿卿独他一人可叫,不能更好。
而子衡,正是他与卿卿唯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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