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家

“尊敬的乘客，我们已经到达本次航班的终点天兴望江国际机场，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旅途。根据天兴市防疫要求，请您配合出示健康码…”

        闫梦青静候出舱，又拿出手机看消息。刚刚落地时发的朋友圈收到有不少回复和点赞，清一色都是问“回天兴了？”“还走吗？”

        粗略扫了一眼，没有那个人的头像和id。

        客舱已经开门，闫梦青懒懒地按下锁屏键，顺着人流往外挪动脚步。走出门口时，还不忘朝空姐们点点头，回应她们的笑脸送别。

        已经一年没有回到天兴市了。半年前疫情突如其来，本打算回家休假的闫梦青只好作罢。

        等到天兴市复航，她又被部门的杂事缠身，无法走动。公司的运营乱局让人身心俱疲，她再三思考决定回家定居发展。远程面试得到了不错的新工作，这才终于踏上回天兴的路途。

        回想过去这大半年，走在熟悉又空荡荡的望江机场航站楼，心情无比复杂。既有回家的开心，又充满未知的迷茫。

        思绪被一阵来电音打破。闫梦青看了看，是表弟向以泽，干脆地按下通话键。

        “喂，姐，我车停在航站楼门口了，你出来了吗？”

        闫梦青略微加快了脚步：“我马上到取行李区，你再等我会儿。”

        挂了电话，闫梦青又走快了些，到行李区等来自己的行李箱，大步流星地推着走出港。

        “姐！这里！”向以泽朝表姐挥手。他快步走上前接过行李，放到后备箱。

        “不是让你别来了嘛，我坐地铁就好。”闫梦青坐上车，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

        “没事儿，我来接你比较安全，”向以泽发动车子，“反正阿姨让我今天在你家吃饭。”

        闫梦青笑了笑，和他随便东扯西拉。谈笑间，包里手机又开始不停响起提示音，她才想起还有很多信息没来得及理会。

        “你这次回来，还要去华南吗？”向以泽在旁边问。

        闫梦青正忙着回消息，后知后觉地抬头：“嗯？”

        旋即反应过来：“噢，不过去了，回来上班。”

        “那你工作找好了？”向以泽的兴奋溢出言辞。

        “嗯，找好了。”忙于打字的闫梦青回答得有点慢。直到向以泽再没出声，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他：“在华南的时候就已经谈好了。去云景，下周一报到。”

        “云景？是我知道的那个云景吗？什么职位？”向以泽好奇三连。

        “是的。”闫梦青将电话放回包里，“云景在线教育部，高中语文辅导。”

        “牛哇，姐！一声不响地进了大厂，也不说一声。”向以泽惊叹之余，还不忘调侃。

        闫梦青笑笑，没有接茬。

        云景是互联网巨头不假，在线教育也的确是大热的风口。这份工作不管怎么看都着实再好不过。

        但大概因为云景的名号太大，自己又没做过老师，多多少少有些没把握。闫梦青从接到入职邮件开始，就觉得心里不太踏实，聊起这个话题也兴致不高。

        “你可以的，姐。”向以泽大约看出了表姐脸上的迟疑，用不太符合个人风格的一本正经打气。

        闫梦青“噗嗤”笑了出来。除了爸妈，这个表弟足以算是最亲厚的家人了。

        向以泽比她小3岁，读书的时候属于比较调皮的那一挂孩子。高中毕业之前，乖乖女闫梦青都不太与他往来。这孩子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表姐和自己疏远，每次见到她，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特别欢，在她面前也格外乖巧。

        直到自己大一暑假回家，准备念高二的向以泽跑来家里，硬要她给自己补习，说是想考音乐学院，基础太差。

        看他那么诚恳向学，闫梦青心一软，也就应了下来。向以泽爱玩儿调皮是真，但脑子好干劲足，还真让他考进了音乐学院的传播系。

        从那以后，两姐弟的关系才终于越来越亲。

        车子平稳快速地驶上内环高速，窗外是蓝天白云和片片绿荫。到底是如愿以偿地体会到了归家的安定，闫梦青的隐忧一点点消散在仲夏的空气里。

        回到久违了的家里，刚一洗完手消完毒，换上了家居服，妈妈又是递绿豆汤又是切西瓜，恨不得把一年没给女儿做的食物一口气全给她吃了。

        “一会儿晚饭我炖了莲藕排骨汤，还有卤牛肉，以泽还想吃什么，我去买。”闫妈又给他递了块西瓜。

        “菜够了，阿姨，我最近在减肥，吃不了多少的。”向以泽含糊不清地应声。

        “你减肥？你又不胖，减什么肥！好好吃饭！”闫梦青瞥了一眼自己这个人高马大的表弟，表示不满。

        “哎呀，姐，我们公司健身比赛，到时候体测要看指标的，如果达标就可以拿奖。”向以泽据理力争。

        “这都什么比赛……不是，你们公司不是做直播的吗？怎么还要比身材啊。”闫梦青一头雾水。

        “姐，我有分寸，不会乱节食。到时候拿了奖，分你一半？”

        闫梦青扁嘴摇摇头：“算啦，你辛辛苦苦得的奖，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吃过晚饭，向以泽要去打篮球，没多坐一会儿就走了。闫梦青陪爸妈聊了会儿天，想起自己的入职邮件还没回复，于是进房间找需要上传的背调资料。

        正在给毕业证拍照，进来了一个语音电话。

        是白天叽叽喳喳了一整个下午的群里朋友打来的。闫梦青接起电话，对方面传来爽朗的笑声，接着问她：“喂？梦青！你已经回来了对不对！”

        “是呀……我刚吃完饭，怎么啦？”

        “明晚的聚会，你来吗？怡园路的小董饭馆！”

        闫梦青想起白天还没回完的信息，好像跟向以泽聊新工作的时候没在群里应声，后来就忘了这件事。

        “好呀，我明天有空。等等我在群里回一下。”闫梦青爽快地答应。又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她在群里说了句“明天我来”，继续整理资料回复邮件。

        证件照片上传到一半，又收到几条消息。她没敢退出去，等上传完成，邮件发送成功，才赶忙查看信息。

        “好热闹啊。”方子辰的语调永远是那么不紧不慢。

        “明天怡园路的小董饭馆吃饭，方总来吗？”群主招呼他。

        “来啊。”方子辰答应得爽快。

        闫梦青放下手机，心里七上八下。她翻了翻自己的衣柜，又坐回到书桌旁，脑子里像是一团草包。想了想什么，她走出了房间。

        “妈，我明天晚上有饭局，穿什么衣服比较好？”

        闫妈正在看电视，听到女儿罕见问起自己穿搭，脸上铺开笑容：“哦，什么饭局啊？”

        “就是一个群里的朋友，知道我回来了说一起聚聚。”闫梦青不动声色，没有多说什么。

        看女儿对着两条连衣裙发呆，闫妈料定这场饭大抵不是什么普通局。

        不过女儿不说，她也没有刻意点破，只是和蔼建议：“两件都很好看，蓝色的乖巧，碎花的温柔，你明天想走什么风格？”

        闫梦青看着妈妈，明白什么也瞒不过她，心下便有了答案。

        只是一次普通的朋友聚会而已，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了？或许应该随意点，毕竟方子辰也未必会注意自己如何打扮。

        想了这些，心里忽而升腾起点点惆怅。不过，好像也是真的放松了一点。

        闫梦青把衣服整理好，顺便拿了睡衣去浴室。

        “还是我的床睡着最舒服……”吹完头发，闫梦青有点倦意地躺在了床上，享受这份熟悉的软和，只片刻又忽然睁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翻身拿起手机。

        “你关注的主播cv杜若已开启神秘直播，等待你的捧场哟！”

        手指轻快地点开推送，跳转进直播间里。弹幕一条条刷着，礼物和特效不绝于眼，耳朵里传入熟悉的青年男音：“烟寒，欢迎回来。”

        闫梦青的直播间id叫“烟寒橘柚”。每次杜若叫她名字时，温柔明亮的声线总会略带些慵懒的尾音，让她心头一热。

        “晚上好。”闫梦青回应他的招呼，发送了一条信息。

        “今天想听什么歌呢，烟寒？”杜若兴致好像不错。

        “读词吗？就……《如故》吧。”闫梦青想了想，最后想到这首歌。

        “找到了。我们听完这首歌，就给你读《如故》。”杜若的声音让闫梦青缱绻了点，她又发出一条弹幕。

        “我今天回家啦。”闫梦青很喜欢在直播间里分享开心的事情。

        “烟寒回天兴了吗？”房管小伙伴回复她。

        “对呀，终于回来了。”闫梦青心里一阵暖意。直播间里的粉丝姐妹们之前听说她家在天兴，对她关怀有加，常关心她什么时候能回家。如今也算让她们也安心了。

        “回家就好，以后都会顺顺利利的。”杜若把歌切到《如故》，熟悉的旋律配上他温文尔雅的朗读，给闫梦青的安然似是躺在柔软的天鹅绒里，有所归依。

        她看了看微信群里，不知何故刷起了“祝闫老师桃李满天下”。闫梦青嘴角弯成月牙往下翻着信息，最后锁定那个熟悉的绅士头像，笑容慢慢凝固。

        方子辰没有保持了队形，一句简单的话有些与众不同的亲近感：“欢迎回来，小丫头。”

        注意力从听觉瞬移到眼前，耳机里的声音变得涣散。闫梦青盯着那个称呼发了会儿楞，而后按下锁屏键。脸上有些发烫，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想要平复微微过速的心跳。

        一片漆黑中，杜若的声音又聚合到一起，将她乱草丛生的躁动悉数抚平。像之前好多杂乱无章的夜晚那样，她在这温和的声线中找回了安稳。

        回家的决定应该是对的，但愿一切都是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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