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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暗渊阁的上位者皆是当年五个灵族人的后裔,而灵族人身上拥有能够让昔日炎真武帝“长生不老”的秘密,他们拥有特殊体质,能够百毒不侵,而且具有强大的恢复能力,因此,每一任旭国帝王,都会从暗渊阁带走一个流淌着灵族血脉的人,将其饮血食肉。

        而且旭国一直忌惮暗渊阁,之所以建立问剑山庄,就是为了分走暗渊阁的势力,从而取代暗渊阁。

        为了报仇,为了暗渊阁的生存,伶舟起绝对不能让旭国再延续下去。

        这个所谓的“救国计划”,其实是伶舟起的“亡国计划”。

        白辛喜欢伶舟起,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他要旭国存在,她便让旭国存在。

        他要旭国灭亡,她便让旭国灭亡。

        三人的计划如果能够顺利执行,或许还能挽救旭国。但偏偏执行到一半,后果最为致命。

        南宫溯已死,太子年幼;择大将军的权势越发煊赫,难以压制;狇离国虎视眈眈,北漠也蠢蠢欲动;而旭国改革刚刚开始,却遭到内忧外患,饶是周家公子是千古名臣,也无力回天。

        再加上白辛后来散播的旭国将亡的“天命”,以及旭国太子南宫奕乃是七杀星转世的命书,最终旭国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亡国的命运。

        而问剑山庄因为弑君之罪,里面的弟子全被暗渊阁屠戮殆尽,带头的人是白辛,南宫雅也死在了白辛的手中。

        当初,白辛一直以为,伶舟起这么做,是为了灭亡旭国。

        直到她恢复记忆之后,通过暗渊阁遗址中的知微珠,算出了旭国的真正命运。

        珞旖自焚前留下的预言的确是“旭国必亡”,这一点伶舟起没有欺骗她。

        但是,后面还有两句话。

        “亡于暗渊阁”以及“破而后立,晓喻新生。”

        因此,先破后立才是旭国最后的道路。

        伶舟起是推动旭国覆灭的始作俑者。

        白辛不得不怀疑,伶舟起是真的想要毁灭旭国吗?

        亦或者是向着旭国,想要让旭国涅槃重生。

        “是这样么?”

        伶舟起用一种惊叹的眼神看着白辛。

        当白辛问出这个问题时,伶舟起身上的气质似乎不太一样了,虽然依旧温润柔雅,可蕴含着毛骨悚然的险峻,就像绝美的冰湖之下总是危险的深水陷阱。

        当白辛说出一切之后,伶舟起立即看向旁边的暗渊阁人。眼神依旧温和如水,只是令人毛骨悚然。

        暗渊阁人惊恐地跪在地上:“主人……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伶舟起不再看向他,反正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接着,伶舟起的目光落到了白辛身上。

        “阿辛,你果然是天命选中的人,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勘破了大部分人一生都无法勘破的天命。”

        伶舟起承认得很爽快。

        白辛一惊。

        他真的是旭国这边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旭国没有将你们灵族人饮血食肉,也没有想要除掉暗渊阁?”白辛怒不可遏地问道。

        “旭国对暗渊阁的迫害与忌惮确实存在。不过,这不是旭国该亡的理由。王朝如人,人无完人。当然也不会有完美的王朝。有的王朝如炎国和旭国,残暴激进,穷兵黩武,劳民伤财,但是有许多创造性的壮举,如开通运河,改革官制,开疆扩土。而有的国家,如翼国和岚国,宽仁保守,修养生息,循规蹈矩,国富民丰,但对后世没有太多贡献。”

        白辛讽刺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旭国,那暗渊阁在你眼中算什么?”

        “暗渊阁就像是我的孩子,父亲怎么会痛恨自己的孩子?只不过孩子逐渐长成了与自己期望相反的样子,只能忍痛割爱,大义灭亲。”

        那时候,伶舟起、温乔和谢问黎煮酒谈心,一番雄心壮志的交谈之后,一致觉得暗渊阁与其辛辛苦苦维持国运,不如成为操纵王朝兴亡的天下真主。

        原来所谓的谈心,不过是伶舟起想要试探出另外两位的野心。

        那么她是不是有理由怀疑,周玥知道暗渊阁那么多事情,甚至知晓白辛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天命师,是因为有知情者将这一切告诉了他。

        如果伶舟起是暗渊阁的内鬼,那么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白辛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白辛问道:“你既然一心向着旭国,那你与周玥是不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伶舟起颔首:“我确实一直在暗中帮助他,但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因此,在他的眼中,你与我仍然是择沐景那边的人,是灭亡旭国的罪魁祸首。”

        白辛能用知微珠推算一切,那他也无须向她隐瞒这些。

        “南宫芜呢?”

        伶舟起意味深长地看着白辛,眼中蕴含着太多晦涩的情感。

        “芜儿知道一切。”

        白辛的语调越发凄楚:“当初你说希望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南宫芜的原谅,让她放下仇恨——其实是假的?”

        白辛永远也无法忘记他的逝去所带来的痛楚,无异于剖心泣血。

        如果一切都是他的设计,他是假死,其实是去南巫之地帮助周玥去了。

        那她因为他的离世导致功法反噬,丧失一切记忆,岂不是显得太可笑了?

        伶舟起有些慌张地低下头:“阿辛……”

        白辛瞬间了然。

        “伶舟起,你们骗得我好惨。”白辛明明已经猜出了大概,但是伶舟起亲口承认这一切,无异于在她胸口再次扎了一刀。

        她身形踉跄,似乎快要站不稳,萧瑾目光流露出浓浓的担忧,下意识扶在握她的腰畔。

        白辛在此时此刻,彻底无法看清伶舟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变得无比陌生,陌生到白辛“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惊恐地退后。

        比当初得知他试图要废掉她的《无相太虚》时还要惊恐。

        谁知,伶舟起却叹了口气:“阿辛,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白辛骤然打断了他的话,嘶吼道:“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你用来促使旭国破而后立、污名化暗渊阁的棋子,你让我不害怕你?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欺骗我!我居心叵测,嫉妒南宫芜,害她满门尽灭,我阴险狡诈,散播虚假天命和预言。世人都道我是祸国殃民的罪人,将一切过错归咎于我。事实上,我的确错了,我错在不应该爱上你,不应该将你视为我的信仰。当初你为了南宫芜的安危弃我而去的时候,我还在期盼你回头看我一眼。我现在彻彻底底明白,我才是那个蠢货,天底下最傻的人!”

        白辛双目赤红,蓄着一汪清潭,看样子格外可怜。

        “你现在回来找我,是觉得我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利用吗?”

        “阿辛,我是真的不忍看见你受苦,特意回来救你的。”

        “你走吧,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我宁愿死在南宫奕手中,也不会跟你离开。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伶舟起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不知过了多久,伶舟起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塞进了白辛手中。

        “这是我让温乔配制的药,应该可以去除你脑内的淤血,治好你的眼睛。但是冰魄针刺入太深,取出来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白辛按了按药瓶,毫不犹豫地将其扔下了枕雪阁。

        伶舟起额前青筋微跳,眸中翻涌着可怖的怒火,令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些许扭曲。

        萧瑾立刻警惕地护在白辛面前。

        伶舟起不悦地盯着他:“萧公子,你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到的东西,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让你见到明天的太阳。”

        萧瑾道:“你大可以试一试。”

        白辛推开萧瑾,对伶舟起冷笑道:“伶舟,萧瑾是我的人,你想要动他,须得经过我的同意。”

        伶舟起不以为然:“如果我想要取一个人的性命,有谁能够拦我?”

        白辛扬起脖颈,厉声道:“我已经勘破知微珠,成为真正的天命师。通过知微珠,可知天事,如朝代兴替等不可逆转的历史洪流;可知地事,如毁灭性自然灾害等重大历史转折点;可知人事,如一个人过去和未来的命运轨迹。之前的天命师大多数只能择其一,但是我不同,我可以知天事、地事、人事。”

        伶舟起神色凝重起来。

        白辛软了语气,“只要你放过萧瑾,我可以告诉你未来之事。”

        萧瑾不悦道:“姐姐,我未必打不过他,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白辛捏了捏他的手,没有理会他。

        伶舟起犹豫了须臾,还是移开了放在寸雪剑上的手。

        “没想到你如此在乎他。”

        “快点问吧,再拖延下去,南宫奕的人就要赶来了。”

        伶舟起终究还是开口道:“阿辛,你知晓未来之事,那你可知,芜儿是否会成为下一个旭国皇帝?”

        白辛猛地抬头:“你……”

        或许是看白辛的神情过于震惊,伶舟起解释道:“阿辛,我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因为,芜儿也是筹谋者之一。我们约定好,谁也不能泄露计划。真正的她,并不是你们所有人眼中看到的样子,她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

        伶舟起觉得白辛迟早都可以推算出一切,不如把一切都向她坦白。

        白辛则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伶舟起做的一切,原来是为了扶持南宫芜当皇帝。

        她终于明白通过知微珠所推算出来的旭国十一年后那场动乱的原因。

        事实上,在漫长的囚禁期间,白辛算出了很多人的命运。

        比如周玥,白辛知道他会在出使岚国期间蛊毒发作而亡。

        比如唐辞嬅,她喜欢自己的师父周玥,会在周玥死后自尽。

        再比如刘煜,他为了救南宫芜,四肢皆废。

        但是,在推测天命时,自己的命运,与自己相关的人的命运,以及存在重大变数的人的命运,都会一片空白。

        因此,白辛所看到的人当中,有五个人的命运是一片空白的。她自己,伶舟起,南宫芜,南宫奕和……萧瑾。

        但白辛此时此刻想要撒谎,报复一下伶舟起对她的欺骗。

        所以她答道:“南宫芜永远也当不成皇帝。”

        伶舟起愣住。

        伶舟起非常失望,但又有些不甘。

        见白辛还是不肯和他一起离开,他最终怅然若失地离开了枕雪阁。

        长公主府中,南宫芜亲昵地替伶舟起擦干嘴角的血渍,又喂他服下了疗伤药丸。

        她淡淡地问道:“她说我当不了皇帝?”

        伶舟起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神色晦暗地点了点头。

        “你把我的秘密全部都告诉她了?”

        “没有直接点明,但她迟早会卜算出来。”

        南宫芜缓缓勾起嘴角:“我倒有些好奇,若她知道我其实是一个男子,而你每晚都被一个男子压在身下,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伶舟起握住南宫芜的手,认真地反驳道:“我并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遇到你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从小男扮女装。”

        南宫芜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那你喜欢女装的我,还是男装的我?”

        伶舟起笑而不答,噙着一抹柔雅清润的笑,眼神洞穿一切,似乎要望进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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