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刀过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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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江月桥小声反驳道:“不会啊,铅石里虽然含有赤汞,但是更多是与绿矾或明矾融合后化作气态出现,所以大家制作的时候都需要遮住口鼻,在这之后根本就不会出现了。”
张大夫摇摇头:“姑娘,这赤汞可不是铅石中的。”
江月桥一听这话瞬间脸色乍变:“您是说朱砂?”
对方点点头。
如若真是朱砂,那可就严重了。
朱砂虽为染料,但里面含有大部分的赤汞。这种东西长期接触会损伤身体,若是接触过多甚至会危害到生命,所以不准用朱砂是每家胭脂铺子都必须牢记在心的条令。
江月桥有些不大相信:“是不是被人陷害了?花月胭脂铺一直发展不错,她们若真的用了朱砂,过去这么久早就应该传出有人中毒的事情了。”
那妇人本就因中了汞毒而惊慌,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那你是说我陷害她们?!”
阿明赶紧安抚这妇人,又冷静地建议:“大姐别激动别紧张,这样吧大夫,能不能麻烦您同我们回去一趟,检查一下她们家其他的胭脂是否含有朱砂。”
张大夫很爽快地答应了:“好,我和你们去一趟。”
赶回胭脂铺子的时候,花朝正站在门口着急地张望,一看见江月桥她立刻跑下台阶:“怎么样?”
江月桥没回话,拉着花朝进了屋。
月笙从里屋走出来,看不出一丝慌乱:“回来了?”
阿明道:“我们在这胭脂里发现了朱砂。”
花朝杏眼一瞪反驳道:“不可能!我们家从不用这等对身体有损伤的东西!”
月笙一见张大夫立刻反应了过来:“花朝,带先生检查一下铺子里的胭脂。”
张大夫点了下头,跟着花朝在店里检查了起来,半晌,他重新走回众人面前:“店里的胭脂中并没有赤汞。”
花朝立刻道:“看!我们就是被陷害了!”
那妇人不依不饶:“那这一盒怎么解释?里面就是有朱砂!”
阿明侧身看向这妇人,迟疑道:“您是不是得罪人了?导致胭脂被掉了包?”
江月桥突然灵机一动:“张大夫,烦请您检查一下胭脂内芯。”
张大夫闻言将这盒胭脂的上层弄碎,翻了一些里面的碎屑检查起来,而后道:“这里面的确没有汞毒!”
阿明眼前一亮:“那就是只有上面这一层!肯定是被人放东西了!”
问题不在于自家铺子,月笙和花朝也放下了心,看来并不是冲她们来的。
阿明继续问道:“您真的没得罪什么人吗?这盒胭脂您平时都放在哪儿啊?”
这妇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我从来都是放在妆奁里的。”
江月桥总觉得有点儿蹊跷:“里面可还有其他妆品?”
妇人道:“有,还有两盒口脂和面油。”
江月桥提议道:“都查一下吧。”
阿明瞬间知晓了江月桥的思路:“你怀疑那些妆品都被下了东西?”
江月桥点点头:“刚才我就在想,这胭脂里的朱砂只有上面薄薄一层,且夫人刚买了几日,为何中毒特征如此明显?这嘴里都开始破了,说明她接触朱砂很多时间了。”
江月桥没敢直说,她怀疑,怕不是家里人下的毒……
这妇人思虑到事关性命,她也不纠结了:“直接去我家!”
月笙当即道:“小桥,你是行家,替我们跟着去,我和花朝还要看店,就不跟着添乱了。”
“好。”江月桥点头应下,同其他人离开了。
走出没多远,拐了个巷口就到了这妇人的家里,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小院子,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得前面的屋里传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
那妇人先是一顿,继而加快脚步跑回屋里。
江月桥正分析着是什么声音,身后突然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被吓了一跳,侧身望去却见阿明一脸厌恶的表情,张大夫也是嫌弃至极,甚至略显无措。
“怎么了?”
江月桥还待再问,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穿透了阿明的手心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我杀了你们!!!”
江月桥下意识挣脱阿明的手,作势就要往里冲:“快!出事了!”
阿明拽住江月桥,一脸难以言喻:“你一个姑娘家不害臊啊?!”
话虽隐晦,但江月桥瞬间便明白了,一瞬间的事儿,脖颈到耳根再到脸颊红了个透。
听着里面叫骂与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江月桥垂首小声问:“那现在怎么办啊……”
阿明也有些纠结。
报官?好像太慢了,里边已经人仰马翻了……
冲进去拉人?不行,也不大好啊!
“快快快,就在里面!!!”
花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一队官差跑了进来。
江月桥有些惊讶:“花朝?你怎么来了?”
花朝得意道:“我姐一听你分析出来的问题就觉得不对劲,她怀疑会出事,便让我先跟着你们,后来我抄了近路,先一步到了,结果一听就觉得完蛋!于是赶紧去报官了。”
这边官差押着三人出来了,除了刚才的妇人,还有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和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
最后,事情搞清楚了。
他们家隔壁原本住着一个做生意的男人和年迈的母亲,几个月前娶了个妻子。可好好的女孩子刚嫁进来,丈夫便随船运货而被海上风暴吞噬了。没过一个月,婆婆也不堪打击一病不起,紧接着就撒手人寰。
这妇人和她丈夫也是个热心肠的,二人见她可怜,便经常帮着修门修屋顶,有时候还会请人家来家里吃饭。
结果没成想,这两个人趁着妇人经常出门买菜选购,一来二去就勾搭在了一起。时间一长,他们便密谋着想办法除掉这妇人,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再带着那商人遗留下来的银钱换个地方生活。
于是那妆奁里的东西便被洒上了朱砂。
回去的路上,江月桥有些闷闷不乐,身侧的花朝还在不断感慨:“想不到她竟这般可怜!被自己的丈夫背叛,还差点儿死在人家手里!太可怕了!”
阿明悄悄怼了下江月桥:“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嗯。”江月桥挤出一丝微笑。
她虽怀疑过,却不愿肯定。可没想到真的是那妇人的枕边人对她动了杀心。
至亲至疏枕边人,原来夫妻情分有时也敌不过诱惑。那些心动与情爱誓言随着时光的消磨,或许会变得平淡如水留存在记忆中,但也会因日复一日相对而疲劳厌倦,唯有利己至死不变。
头上传来麻酥酥的触感,她抬起头,阿明收回了揉乱她头顶的手,少年扬起赞许的笑容,满眼骄傲:“我家小桥最棒!”
江月桥突然心情好了些,一想起刚才店外的人群,她便打趣道:“想不到你也是一呼百应呢!”
阿明尴尬地挠了挠头:“那几个叫好的是我请来帮忙的,人家还等着我结算工钱呢……”
“……”
小小的风波终究是过去了,而江月桥也终于正式在花月胭脂铺工作赚钱了。
包午饭、工钱日结、闲下来的时候还可以坐在屋里吃西瓜!芳儿偶尔也会带着言玉的糕点来凑凑热闹。
对此阿明表示十分羡慕,每次来接江月桥回客栈的时候,总要蹭点儿小点心或者茶水。
面对如此厚脸皮的人,月笙见惯不怪,而花朝终于有一日忍不住了,站在大门口,叉着腰一脸不服气地冲着那两道背影喊:“包吃只针对于帮工!不带家属!你们两口子是要把我和阿姐吃穷啊?”
闻言,江月桥闹了个大红脸,阿明却笑嘻嘻地朝着花朝扬起一个欠揍的笑容,复而偷偷牵住江月桥的手。
迎着夕阳,是不言而喻的情愫,只差隔在二人中间这一层薄纸,轻轻一捅,便会拨开云雾见青天。
烛火飘摇,江月桥揉揉酸涩的眼睛,走到窗前合上窗户,桌上的账本已经写了将近一半。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到达扬州了。
三日后,江月桥和阿明告别了月笙与花朝,离开了丹阳。
“本想临走前去看看芳儿姐姐,但是月笙姐说她去隔壁县买食材去了,好可惜……”江月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阿明开解道:“总有机会的,人生何处不相逢。”
山间的小路曲曲折折,偶有猎户或砍柴的农民经过。
“你听说了吗?庐江那边出事儿!”
“什么事儿?”
“前一阵子那边贩卖人口,被人捅到朝廷上去了。”
江月桥闻言一怔,赶紧偏过头去看阿明,对方挑了下眉,和江月桥如出一辙般瞬间停下脚步认真听起对话。
“听说所有当地官员全部被革职了,人牙子也被处决了。”
“就该这样!丧良心的一群东西,天打雷劈都无法减轻身上的罪孽!”
“可怜那些孩子,才多大啊,就被折磨的不像人样……”
江月桥苦笑道:“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可惜有些晚,让那些无辜的女孩子遭受了那么多的折磨。”
阿明宽慰道:“可你却也拯救了无数还没有被折磨的人,小桥,你是她们的救星。”
江月桥心头的乌云被拨散,她仰起头:“你也是啊,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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