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换血

唤了半天不见顾景瑜有回应，箫安乐正要勒住缰绳让马停下，就听顾景瑜没好气的冷声呵道：“好好驾马。”

        箫安乐委屈的撇了撇嘴，她心中虽说害怕却也担心他的伤势，怕他因此昏迷了过去，他倒好，如此不近人情，不识好人心。

        箫安乐心里憋着气一时竟也忘了害怕，一路上再没同顾景瑜讲过一句，只把马车架得飞快。

        瞧他刚刚中气十足的样儿，肩上的伤想来并不严重，既如此她又何必那么顾及于他，加鞭快马回府才是。

        到顾府已是戌时了，箫安乐跳下马车，将轿窗拍的砰砰作响，似是要把心中最后一点气儿也撒出来，只是面上却恭谨柔和，语气也愈发轻柔：“夫君，回府了。”

        说完箫安乐便开始瞧不起自己了，她可真真没一点儿骨气，也就只敢拿马车出出气。

        里面那位大爷摆足了架子没有丁点儿的动静，箫安乐耐着性子又唤了两声仍旧不见有回应，见状心不由提了起来，嗓子一紧，忙掀起轿帘，就见顾景瑜脸色惨白如雪，双眸紧闭早就昏死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箫安乐大力的拍着府门，很快仆人就出来了。

        “去找福伯，让他速速去叫大夫。”箫安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命人小心将顾景瑜抬回了府，一边吩咐道。

        大夫很快就来了，正把脉间，突然有一人上了前。

        箫安乐起时没注意，这才想起眼前这人似是和福伯一起来的。

        她的面容满是关切，细细的柳眉紧锁，看的人不由也跟着揪紧了心，狭长的凤眼妩媚风情，盯着人时却又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惧怕，像是天生便带了威严贵气，唇红而艳，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情优雅，让箫安乐莫名就想到了一种花———罂粟。

        她委实像罂粟一样，美丽又带着致命的蛊惑。

        “阿瑜如何？”她开口问道，语气语调都如顾景瑜如出一辙，只是虽冰冷，透着的关切却不是假的。

        “回楚先生，顾相身上的伤倒是无甚大碍，只是他之前服过寒珠身体还未休养过来，如今又失血过多，恐有性命之忧啊。”大夫面色凝重躬身说道。

        楚先生？

        她便是住在春锦院的楚先生？难怪当日牌匾上的题字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却独独少了点力道，原来楚先生竟是个女子。

        以顾景瑜挑剔的眼光，能成为他的门客就已是很难了，尤其还是个女门客，更是难上加难，想必这位楚先生定是位聪慧过人，才学出众的佳人了。

        还有顾景瑜服寒珠做什么？

        箫安乐听母亲提起过，寒珠是种甚是罕见的秘药，说它罕见并不是它有多么难得，而是因为它的功效只有一个寒字。

        据说服用寒珠后浑身会如冰块儿一般寒冷，常人难以承受不说还尤伤筋脉，可畏百害无一利，只有审讯不听话的牢狱罪人时才会偶尔用一下，寻常之人很难见到。

        “寒珠？”楚锦绣不由变了脸又很快恢复如常，只颤抖着声音问道：“那要如何医治？”

        “俗语说缺什么补什么，故而自是需得以血补血。”

        “如何补？”楚锦绣听罢忍不住打断问道。

        “楚先生请看，此细管用老虎的筋所制，两端各有一枚细细的银针，将此端的银针扎入一人体内，另一端扎入顾相体内，如此便可实现以血补血了。”

        大夫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透明细若草茎的管子，这管子柔软精细至极，真若从老虎身上抽下的筋般，众人不由惊叹万分。

        大夫的面上略有得意又继续道：“只是并非谁人都可以做这供血一方，需得与顾相的血相融者方可，且此举危险异常，稍有不慎两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既如此，还请施大夫莫要耽搁先验我吧。”楚锦绣看了眼顾景瑜，语气急切，冰霜般的脸上满是脉脉温情。

        如此看来，这位楚先生和顾景瑜的关系属实匪浅。

        “不可！”施大夫还未说话，管家福伯就一声大呵跳出来阻拦道。

        箫安乐看了眼福伯，心中不由起了疑，福伯此举是何意？他是顾府的管家，不应事事都把顾景瑜放在首位吗？怎会跳出来维护一个门客？

        难不成这位楚先生还有个旁的什么身份？

        “福伯！”楚锦绣美目微眯，面上透着一丝不满。

        福伯被看的瑟缩了下，终是没再说什么了。

        箫安乐心中的疑惑便更甚了些，却也愈发肯定这位楚先生绝非单单只是个门客而已。

        大夫依命取了顾景瑜的血，又将楚锦绣的滴入碗中，只见两滴血竟似两个陌生人般，完全没有交融的现象。

        楚锦绣的血并不适合。

        福伯又将府内丫鬟侍卫们皆叫了过来，竟没有一人的可以。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楚锦绣见状不由急了，不死心的问道：“府上可还有别的人，都叫过来吗？”

        “没了，府上的人都在这了。”福伯回得恭敬。

        “我……”箫安乐缓缓举起了手，从回府到现在，所有人好像都忘了她的存在。

        “施大夫，快试试她。”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楚锦绣抓着箫安乐的手急切道。

        手被扎破，血珠落入水中，片刻之间便与顾景瑜的融合在了一起。

        众人脸上皆是一松，大夫屏退众人，开始施针，施针之前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夫人，可愿意吗？”

        箫安乐的眸中顿时染上了泪水，从始至终除了施大夫，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连众人口中的大奸臣顾景瑜，尚都有人担心他的死活，而她从未伤害过谁，到头来却无人问津。

        箫安乐的心中不觉有些悲凉，这世上除了竹青怕是没人会惦念于她了，可唯一关心惦念她的人却正是因她才被囚禁。

        “夫人？”

        箫安乐忙收回心神，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愿意救顾景瑜的，不因别的，换作个陌生人她也会救的。

        “好的，夫人放心，老朽自当竭尽全力保夫人和顾相平安。这是一枚假死丹，夫人服上它，这样便不会感受到丝毫的痛苦了，待十二个时辰后假死丹的功效消失，夫人就会醒转过来。”大夫信誓旦旦道。

        箫安乐接过假死丹，仰头服下道：“多谢，有老您了。”

        银针插入皮肤的刺痛让箫安乐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但很快浑身便开始困乏，迷迷糊糊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夜黑如墨，顾景瑜的冷白的手指轻轻动了下，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后，似是受到什么惊吓，那双深入寒潭的眼睛猛然睁了开来。

        “箫安乐？箫安乐！”顾景瑜的薄唇蠕动，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呓语但又透着急切。

        待转头看见箫安乐就在他身旁的长凳上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正想伸手推醒她，唤她倒点水，就看见了插在她和他手臂上的吸管。

        箫安乐身下的长凳很高，血沿着管子流的很快，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把她抽干似的，她的脸色惨白却毫无所觉，乖巧的像个怎么也唤不醒的孩童。

        顾景瑜的心顿时一紧，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强撑起身体，伸手扯掉了管子，用力扔在了地上，肩伤被扯动，顾景瑜忍不住闷哼出声。

        正在配药的施大夫听到动静连忙小跑过来，见顾景瑜醒了不由喜上眉梢，还未等开口询问，就被顾景瑜厉声喝道：“谁许你这么做的？”

        施大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为首的便是楚锦绣。

        楚锦绣见顾景瑜醒来面上也是一喜，但看他脸上满是盛怒又颇为不解，于是沉声问道：“施大夫，为何跪在地上？你救助顾相有功，本该领赏才是。”

        施大夫颤抖着身体连忙摆了摆手：“楚先生严重了，老朽愧不敢当。”

        他为顾景瑜看诊多年，从未见顾景瑜如此生气过，心中不由有些害怕，但也纳闷明明他救活了他，为何他还会如此生气？

        见楚锦绣开了口，顾景瑜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但依旧阴沉难看的很：“她，怎么样了？”

        施大夫得了令拱了拱手，这才起身看向看箫安乐，假死丹的药效还未过去，她现在一无所觉，不过顾相已然醒转，想必她也并无大碍。

        施大夫伸手搭上她的脉搏，号了半天，眉头也越拧越紧，怎么会这样？她的脉息微弱至极，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回、回顾相……夫人她……夫人她脉息很弱。”施大夫结结巴巴道。

        “把我的血给她！”顾景瑜咬牙一字一句恨声道。

        “已、已经晚了。夫人她服了假死丹，若明日能醒转过来，加以补血的药材辅佐调养，身子还会无碍，可若醒转不过来……”

        后面的话施大夫便说不出口了，顾景瑜的眼光中满是杀意，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便会将他的人头活活拧下来。

        “她若死了，拿你陪葬。”顾景瑜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身上却如千刀万剑。

        施大夫知道，他说道做到。

        于是浑身冷汗，俯首颤抖了声音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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