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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阴谋


“抬起头来。”

        “是。“萧安乐掩下思绪,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目光落在萧子绚身上又飞快的低垂下去。

        三年前,他的舅父还是个年轻锐气的帝王,如今却内敛阴沉了很多,让人望去便觉得生畏,而他身边立着的那人虽不及舅父年长,但周身散发的气势却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和舅父倒是不相上下,一看便知也是在权力中滋浸已久的人,想来应该是舅父的肱骨之臣了。

        “安乐出落得愈发可人,难怪会被顾爱卿看上。安乐,顾爱卿已向朕请婚,但朕想问问安乐,可同意这门婚事?”

        什么?顾爱卿?请婚?

        轰的一声,萧安乐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随后又像被马车碾过嗡嗡作响,竟是半分也无法思考,只惊讶的瞪圆了眼,微张着红唇直愣愣的看向萧子绚。

        “咳咳……郡主!”李公公轻咳一声,拉长了尾音。

        箫安乐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殿前失了仪,一张小脸顿时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哽咽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箫子绚微皱了眉,颇有些嫌弃箫安乐此举失了皇家仪态,但又带了丝满意,毕竟胆小软弱的性子才好拿捏,原本他还担心箫安乐会像阿姊那般刚烈不屈,如此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箫子绚又瞥了眼顾景瑜,他的脸依旧如冰块般冷着,就连箫安乐进了殿内都不曾有过变化,从始至终也未看过箫安乐一眼,倒是符合他一贯地脾性。

        难道是他猜错了?

        箫子绚压下心头的疑惑,只面目更加慈善:“安乐莫要如此拘谨,长公主已逝,舅父便是你唯一的亲人,尤其婚姻大事,舅父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顾爱卿也在,有什么话你们都但说无妨。”

        “多谢舅父,安乐一切听舅父安排。”箫安乐压下哭意抬头回道。

        她虽软弱却不痴傻,对于她的婚事,皇上早已有了定论,问她不过就是个过场。

        倘若皇上并不同意这门婚事,由父亲出面随便编个理由回绝了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召她入宫,扣她丫鬟。

        皇上所做这一切必定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安乐虽猜测不到,但亦明白肯定与他身边的这位顾爱卿有关。

        这个顾爱卿一看便知是个身居高位的人,婚姻之事自己定能做的了主,而他们素未谋面,他就堂而皇之的请婚,若说是心仪与她必是天大的笑话,只有一个原因尚能说得过去,那便是她的郡主头衔了。

        只是他若想借她和长公主府攀上关系,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父亲能够走到如今的高位,除了靠母亲长公主的身份,再者便是忠心,他从不参与任何党派,只一心侍奉皇上,故而若按本朝律例公主病逝驸马爷是不准纳妾的,可皇上却默许了他,这何尝不是一种宠信?

        况且这么浅显的道理她都懂得,皇上和顾爱卿会不知?

        顾爱卿的求娶肯定还有别的目的,而这才是皇上如此大费周折的原因。

        “安乐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只是安乐你有所不知,除了顾爱卿,言侯爷家的博通世子也属意于你,博通世子与顾爱卿皆是人中翘楚,让朕着实为难了些。顾爱卿,你说呢?”

        “臣,全凭皇上做主。”顾景瑜抱拳,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人莫名觉得他已笃定了结果。

        但就是这笃定的态度让箫子绚的面色变得不虞,握着茶杯的手也不由使了力,茶水溢出溅在手上,萧子绚的手立刻红了一片,吓得李公公忙拿起帕子去擦。

        然而箫子绚的火气不消更涨,抬手便将杯子扔了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对着箫安乐而去。

        箫安乐僵直了身体,也不敢躲避,只红着眼眶做好了被砸的准备。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箫安乐甚至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顾景瑜的额头已经有血流出,他依旧冷着脸,仿若感觉不到痛似的,挺直了脊背跪挡在前。

        为何他…要替她挡这一下?

        箫安乐木木的张着唇,直直的看向身前的人,直到箫子绚阴沉的声音响起这才回了神。

        “哪个狗奴才泡的茶?竟伤了朕的爱卿,拖出去斩了!”箫子绚的语气忽然就轻松了,仿若说的不是杀人,而是在谈茶论道,面上也全然没了方才的怒意,甚至还带了丝喜色。

        母亲总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安乐如今才明白了。

        “顾爱卿如此爱护安乐,朕想阿姊若是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既如此朕便成了顾爱卿之美,准了这桩婚事。”

        “臣谢皇上隆恩!”顾景瑜跪谢道,血流到眉间聚染成红,给原本清隽的面容平添了股肃杀之气,瞩目妖冶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顾爱卿可以退下了,李公公让人寻个太医来。”

        “是,皇上。”

        见顾景瑜起身欲离开,箫安乐忙战战兢兢的递上一方淡黄的帕子,帕子上绣的非花非鸳鸯,而是只抬爪挠耳的快犬,她绣的活灵活现,跃然眼前。

        顾景瑜的眼神微变,终于对上了箫安乐的视线。

        她的眼中还蓄着眼泪似疚似怕,小巧的鼻子细细的抽着气,唇不染而朱,宛如一株待采的兰花,让人不觉就生了怜爱。

        然而顾景瑜却也只轻飘飘的睨了一眼便从旁走了过去。

        箫安乐红着脸尴尬的收回了手,心下不由有些凄楚,看来她这个夫君也是个不好相与的,这场婚事与她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的火坑。

        “安乐,你可怨舅父?”待顾景瑜退下后,萧子绚把玩会儿食指上的翠玉戒这才开口问道。

        他的话里带着三分玩笑,三分认真,箫安乐拿不准他的意思,只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却也是真心实意道:“安乐惶恐,舅父是天子忧国忧民,也未苛待过安乐,安乐怎敢也不会怨舅父。”

        “驸马呢?如今你在公主府的境遇朕不是不知。”萧子绚又问。

        “安乐……是有些怨父亲的。”萧安乐如实道。

        但她怨的不是父亲对自己不闻不问,而是那么快就忘记了母亲。

        “驸马有他的苦楚,安乐你可想过离开?“萧子绚轻啜了口茶:”和你的丫鬟一起。“

        听到萧子绚提及竹青,萧安乐顿时如遭雷劈般僵直了身体,随即噗通跪了下来,哑着声音哽咽道:“安乐一切听皇上安排。“

        皇上的刀已架在她和竹青的脖子上,她有不听的选择吗?箫安乐认命的低下了头。

        “朕曾多次劝顾爱卿成家,可顾爱卿都置若罔闻,谁知近日他竟主动向朕请婚,朕想安乐身上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让权倾朝野的顾相为你折服。“萧子绚走下御案在萧安乐身边站定。

        顾相?方才那人就是朔国的当朝宰相,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顾景瑜?

        是了!是她愚笨只顾着害怕竟没想到能被皇上称为顾爱卿的,除了顾景瑜还能有谁?

        被禁锢在那方小院的这几年,萧安乐听到的唯一轶闻便是关于顾景瑜,然而这轶闻并不是什么美名而是暴虐血腥。

        什么只因言语冲撞了他,三品中将军便被生生刨了腹;更有言官因上书其罪而被逼至上吊自尽,更甚多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反驳皇上,全然不把皇家天威放在眼里……种种皆是关于他的劣行。

        想到这样的人竟成了她的夫婿,萧安乐便觉头皮发麻,整个人像被绑在了烤火架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烈火焚身,就连萧子绚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都未察觉。

        “安乐这般着实我见犹怜,想来顾相也不会例外,方才不也替你挡了那以下。安乐只需乖乖帮朕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朕定送你和那丫鬟离开。”箫子绚松手冷声道。

        当年阿姊是临安城第一美女,如今她的女儿安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谓国色天香,楚楚动人,这等姿色,他不信顾景瑜会无动于衷。

        “安乐……听皇上吩咐。”

        原来他是故意朝她扔的茶杯,此次顾景瑜为她挡了,若是没挡呢?

        眼泪滑下,目光迷离中萧安乐看见萧子绚的嘴一张一合。

        朱门合上箫子绚的目光仍没有收回,他看着箫安乐踉踉跄跄离开的背影,神色阴沉又犹疑。

        “她能办到吗?”箫子绚起身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公公拿了披风替箫子绚系好了,这才退后一步躬身回道:“奴才相信皇上的眼光。顾景瑜百般推脱皇上为他选的良配,却主动请婚郡主,说明郡主对他而言总是有些特殊的。我瞧着郡主虽软弱爱哭了些,却是聪慧过人,兴许顾景瑜就喜欢这样的呢?只是老奴还有些担心,怕他图的不是郡主的人,而是郡主旁的……身份。”

        “朕何尝没有这层顾虑,只是他的府邸就像铜墙铁壁,我们派去的人都没有混入成功的,朕也只能兵行险着了。那丫鬟和安乐情同姐妹,有她在,安乐不会任他胡来。他若真敢起兵造反,倒做实了他的罪名,朕养的那些死士可不是吃干饭的!”

        “皇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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