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7章梅韵芬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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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关于生母的往事,就像昨日夕阳,落下去了就没人再怀念过。一个为男主人操持了一辈子的通房下人,死在了15年前的一个雪夜,因为不得宠,又生了她这么个叛逆且不容于世的女儿,死后连发丧都没有,草草敛葬,连墓碑都是后来同姓族人给帮忙立的。曾经在苏家,她当着全家人的面斥责父亲无情无义,不配为人夫为人父,如今她已被赶出苏家,连苏家女儿都不是了,自然没了指责的资格,更无法进入苏家墓园为母亲移棺上香。往昔种种,苏梅并不后悔,唯一难过的是,无法将生母棺冢从苏家移出,只能暗中交托仍留在苏府的周家族人,清明时节为生母上香除草,自己则在房里设了供桌供案,每日早晚三柱清香,遥奉母亲。
看着苏梅沉思中秀美的侧脸,想起苏梅不幸的往事,梦楠总是无限唏嘘。她6岁被买进苏府,从粗使丫头做起,努力了8年才有资格被选进主院伺候。因为没钱给内院妈妈塞银子,分配时被扫进了最不得人心的“畅夕院”,跟了当时府里庶出的大小姐苏梅。那时周氏刚去世不到半年,苏梅因为气死生母的闲言碎语第15次说亲失败。外人皆道苏府大小姐脾气乖张,言行怪异,极难伺候。几个小姐妹知道自己被安排去了“畅夕院”,甚至对她报以无限同情。原本,梦楠也是抱着慢慢熬到出府年龄的想法去的“畅夕院”。然而,去了才知道,清冷的“畅夕院”里,主子向来不抬高踩低,对下人从不疾言厉色,除了常说些听不懂的话,苏梅可以说是个相当好的主子。她因为手脚勤快、心思纯良,很快就被周妈妈调进主屋伺候,一伺候,便是十多年,一路看着苏梅和苏道安父女为了亲事不断争执,看着苏梅被迫嫁入林家,过着艰难的日子之余还要为了不让她们几个陪嫁落入好色的林家老太爷之手和林家人斗法,苏梅怀孕、落胎、休夫、回家,最后被苏道安逐出族谱,赶出苏家。一路走来,太多太多的艰辛说不出口。只有如她,如周妈妈几个陪着苏梅一路过来的下人,才明白苏梅到底有多苦。七年前,苏梅把她许给了“异书坊”掌柜周阿贵的独生子周东。成亲那日,留在庄上伺候苏梅的随柳说,夫人喝得个伶仃大醉,一直哭叫着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样的人间。苏梅虽然从来没有在她们这些下人面前说过什么,但梦楠知道,她是寂寞的。苏桂、苏赞不可能时时来探望,她又不愿意出庄交际,有时候,庄子里安静得像空宅,毫无人气,没有生机。
院外时不时传来小如蔚断断续续的欢叫声。梦楠听着听着,突然道:“夫人,要不,养个孩子吧?”
苏梅意料之中的冷静无常,既没有责怪梦楠忽然提起母亲,更不斥责她胡言乱语,只是又不自然地调了调坐姿,重新拿起书卷,摊开新的一页,缓缓道:“养孩子干嘛?吵吵闹闹的。”
梦楠一边将氆氇给苏梅盖严实些,一边柔声道:“养个孩子来承欢膝下呀。你看,蔚姑娘多可爱。小小年纪,规矩多好。又机灵,又贴心。养个如蔚姑娘般贴心懂事的孩子,能时常陪着你说说笑笑,这院子就没那么冷清了。”
“你要是觉得冷清,就常把你家三个小鬼带过来。保准这院子里叽叽喳喳,一刻都不得安生。”梦楠出嫁七年有余,已接连为周家生了三个儿子。第一胎是对双胞胎,第二胎还是个胖小子,年纪跟如蔚一般大。苏梅早在梦楠成亲时就为她去了身契。原本的打算是让梦楠离开山庄,去过些被人伺候的日子。但梦楠舍不得苏梅,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山庄。苏梅无可奈何,只能留下梦楠。感动之余,也对梦楠及其婆家总怀着份内疚。这几年,随柳四人也渐渐到了该成婚的年龄。苏梅想,她们四个,总不能还跟梦楠一般倔强吧。
说起梦楠婚事,绕来绕来,还是化不开跟周家的缘分。梦楠的公爹周阿贵是周妈妈的远房表亲,年轻时候独自一人到青城闯荡,做过码头扛沙工,也当过客栈跑堂。后来攒足了银子,就开起小店当了小老板,还讨了房婆娘当老婆。谁知妻子福薄,生下儿子周东没多久就去世了。有一回周妈妈来青城探亲,碰巧遇上周阿贵父子。看周阿贵既要看店,又要照顾儿子,着实不容易,就劝他把店关了,跟着自己去苏府谋生路。当时,周妈妈跟苏道安在青城安置的田庄管家关系不错,借机就把周阿贵父子介绍进了田庄干活。数年下来,周阿贵凭着本事升到田庄管事的位置。
在苏家时,周阿贵和儿子周东都曾受过苏梅的大恩,苏梅被赶出苏家时,周阿贵父子愤而辞工离开苏家田庄,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周东因为左手断了两指,成年后说亲一直不顺,好几年都娶不上媳妇。苏梅搬来青城后不久,就开始筹措梦楠婚事。周妈妈递上来的五个人选里,苏梅独具慧眼相中了周东。原本梦楠家人还对这个有些“残缺”的年轻人不甚喜欢。亏得苏梅在其中斡旋,尽心促成,最终也才成就了这段美事。如今,周阿贵在青城为苏梅经营着“异书坊”,周东则替苏梅打理酒庄。梦楠因为不愿意离开苏梅执意留在山庄伺候。苏梅避忌异性住到庄子里来,只得每个月放她十天假回家照顾相公儿子。周妈妈常说苏梅傻,一根筋。可如梦楠这般的,不也是傻得让人心疼吗?
随侍十余年,梦楠知道苏梅说这话只是为了堵她的口,她当然不会把自个儿的三个混小子带过来。但养孩子这种念头,她好几年前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提出来。既然今天大胆的说了,索性就多说点。“多个孩子,以后百年了,也有人给你和老夫人上香不是?说不定还有机会把老夫人从苏府里迁出来。‘敬文轩’、‘异书坊’、‘醇馥庄’跟咱这庄子,以后也后继有人不是?”“老夫人”是庄子里的人对苏梅生母周氏的称呼。周氏通房的身份,在苏家当然不足以称为夫人,但这里是“遗世山庄”,苏梅是主人。
苏梅嗅着熟悉的梅子茶香,略品一口。清香的梅子茶自喉咙而入,瞬间舒畅了四肢。耳边擦过梦楠罗列的养孩子几大“好处”,苏梅四两拨千斤道:“如今这一切,本就是当初赞弟的馈赠。若哪一天我不在了,这庄子跟梅林就还给赞弟。赞弟是读书人,‘敬文轩’里有好东西,他会喜欢的。宝阁跟库房里的东西,留给周妈妈和你们几个。阿贵叔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替我经营着‘异书坊’,那小小书馆送他是自然的。至于‘醇馥庄’,东子管得挺好的,就留给你两了,以后你也有个田宅养老不是?伺候人有什么好的?当初我让你出去享福当少奶奶。你还赖在我这儿斟茶递水。一个月大半时间不呆在相公身边,活生生分一半相公给两个妾侍,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梦楠被苏梅的亲情牌噎住了口,一时无言。想起这些年苏梅的不易,梦楠瞬间就红了眼眶,哽咽道:“谁让周妈妈当年甲不选,乙不挑的,偏偏把我叫进去主屋伺候?要怪,夫人你也只能怪周妈妈。”
苏梅看梦楠被亲情牌给带走了养孩子的思绪,甚是满意,见好就收的点着梦楠额头,无奈叹息道:“你呀。”
一直站在屏风外的苏桂发现梦楠被将了一军,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裙,挺直了腰板走进里屋,一边走一边不忘支持梦楠道:“我觉得梦楠想法挺好的。养个孩子承欢膝下,热闹热闹院子,逢年过节的给你叩拜行礼,天天追着你喊娘亲,日后继承你的‘敬文轩’、‘异书坊’、‘醇馥庄’跟这庄子,百年后给你上香,坟头拔草,有什么不好?”半个时辰前她就从东厢房出来了,去梅林里瞧了一眼玩得乐不思蜀的如蔚,回来本想过来陪陪苏梅说说话,不想却听到她们主仆谈话。梦楠刚刚提出说苏梅该养个孩子,她就在心里盘算了一圈,觉得甚好。有个孩子在身边承欢膝下,这庄子就不会太安静,逢年过节如梦楠几个嫁了人的告假出庄,也能有人陪在苏梅身边。百年后,墓碑上有正儿八经的立碑人,能每年清明扫墓,何乐而不为?本想着梦楠毕竟是日日陪在苏梅身边的人,由她游说是最好的。奈何梦楠道行太弱,苏梅几句话就把梦楠给打蒙了。既然这样,那就她来说了。她就不信,凭着自己这张嘴,还能让苏梅给再将了军去。
苏梅一看养孩子“战队”加入了苏桂,心中不禁哀嚎起来。苏桂可不像梦楠那么好糊弄,让她三两下亲情牌就能给打蒙。
梦楠听到苏桂的声音,忙抹去眼角的泪花,站起身朝苏桂福了福身,恭敬的请苏桂入座。
苏桂坐到罗汉床的另一边,隔着几案抢话道:“你可别跟我说什么要养孩子就让梦楠把儿子带来庄子这种鬼话。人家一家子过得好好的,你个当主子的,拆散人家干嘛?人家好心伺候你,够有情有义的了,你就别折腾人家了。”
苏梅暗叹苏桂很会洞察人心,连她下面要讲什么都想好了。从梦楠这里突破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于是苏梅道:“我清静惯了。忽然弄个孩子来,怕会不习惯。我没当过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当。既然老天爷已经决定好了不让我有孩子,我又何必强求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不可能随便糊弄苏桂,那就拿出最动人的心里话。攻心计上,总是没错的。
果然,苏桂闻之愣了愣,半响无言。那个落胎逝去的生命,对苏梅来说终究是遗憾和心结。苏梅拿落胎来说事,虽有推脱之嫌,但却成功止住了苏桂的话头。
苏梅瞧着气氛有些凝重,料想是刚刚的话说重了,遂朝苏桂淡淡一笑,拍着苏桂的手,一脸云淡风轻道:“好了,姐姐,我们不说这个。都过去了不是?如今,我过得挺好的。在这里读读书,写写字,有周妈妈她们陪着,你不用担心。”
苏桂反手握住苏梅的手,红着眼眶道:“阿梅,听姐姐一句,读书写字解不了寂寞,周妈妈她们更无法陪你一辈子。这天下,说不太平就不太平,说打仗就打仗。姐姐在外跑生意,也不知何时就入不得关。哪天要出了什么意外,说不定你就得来坟头看我了。如果,你真希望我不担心,就听我一句劝,养个孩子,承欢膝下吧。”
苏梅感受着苏桂掌心带来的温度,听着苏桂的谆谆劝导,一时无言。她何尝不知苏桂在反将她一军打亲情牌?可苏桂实在是太会说话,太懂人心了。三言两语间,就把姐妹情拉出来当“枪”使,打得她反驳不得。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好在苏桂觉得做事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不得逼得太紧,于是便缓和话语让她考虑一下再答复,总算把尴尬的气氛给冲淡了。梦楠心里默默的对苏桂竖起了大拇指。若自家夫人真能听劝养个孩子承欢膝下,苏桂就是她们的大恩人。
(二)
是夜的晚宴因为有如蔚在,进展得十分畅快。梦楠本以为经过傍晚前的这一场谈话,苏梅、苏桂多少会有不自在,谁知一晚上都是小如蔚在陈述下午的所见所闻。稚嫩有趣的言语和想法,逗得大人们哈哈直笑。苏梅甚至还在席上主动逗了她,小丫头说话一板一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弄得几个大人哭笑不得。
晚饭后,林大夫要给苏梅开始第一疗程的针灸。苏桂怕苏梅不配合,相陪了一个时辰,看着林大夫收回银针才满意的回东厢去。“遗世山庄”甚少有男客留宿。林大夫作为苏赞外的第二个男客,此次是跟着苏桂一起来的,就跟着苏桂被一起安排在了东厢居住。早晨出发青城前,苏桂就已安排好留在苏府的下人去给苏赞递消息说自己会来青城小住几日,苏赞之外的其他人若问起苏桂去处,则都要打太极说不知道。至于苏赞要不要告诉桂氏自己的去向,苏桂是顾不上了。苏家人里,除了自己和苏赞,也就没有其他人瞧得上苏梅。如桂氏这般出身毓京官家的嫡出小姐,更是对苏梅这个大姑子嗤之以鼻。然而,抛开不合时宜的言行,苏梅写得一手好字,识文断字,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又有经营头脑和过人胆识。以往的种种经历让许多人都忽视了苏梅的才华。可苏桂知道,她这个妹妹有多优秀。时隔三年再相见,苏桂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这“遗世山庄”活起来。宿疾也好,养孩子也罢,不翻新一下这里孤独寂寞的日子,她还真就不回去了。
苏梅针灸过后疲意上来了,很快就由随柳、紫陌伺候着回房休息。林大夫特意吩咐了让随柳把有助睡眠的杏木香给点上。周妈妈掌着灯亲送林大夫回厢房休息后去往苏桂房间找人没找着,倒是碰上了同样前来寻苏桂的梦楠。梦楠将傍晚前苏桂、苏梅的谈话告诉了周妈妈。周妈妈先是叹气后又高兴。若苏桂真能劝得苏梅养个孩子,那无疑是极好的。
暮色沉沉,薄雾蒙月,凉风习习的夜晚,“遗世山庄”显得格外安静。盖着淡青色水纹锦被的小丫头沉沉的睡在床榻间,时不时打个呼,弯弯的眉毛舒展着,樱桃小嘴边偶尔吐几个泡泡,睡得甚是惬意。苏桂轻轻的把百绣罗帐给放下来,领着心竹挂着满意的微笑回自个儿屋休息。谁知,周妈妈和梦楠都在等她。梦楠来找她不外乎是苏梅养孩子的事情,连着周妈妈也一起来了,莫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心竹把随侍丫头打发下去休息,虚掩上门。梦楠给苏桂沏了壶适宜睡前喝的梅子茶放到桌案上。
苏桂见没什么外人,就让周妈妈跟梦楠坐下来说话。周妈妈从怀里拿出藏了许久的信笺递给苏桂。苏桂拆信一读,惊愕到半响无言。
周妈妈满脸愁容,担忧的问道:“白夫人,您说,这该怎么办才好?是否有回信的需要?”
苏桂抖了抖手上两页信纸,犹自不相信的问道:“周妈妈,这信确定是毓京来的?是否有可能是假冒或者玩笑?”
劝诫苏梅向苏道安磕头认错,将去信苏质把苏梅重归入族谱内,邀请苏梅赴九月九苏家人的毓京盛会——毓京伯父的这封信函信息量巨大,每一行字都令人匪夷所思。一言一语均透着古怪,令人难以置信。关心苏梅父女的关系,允诺要帮苏梅重归族谱,连这种重要的家族聚会都邀请苏梅出席,这还是苏桂印象中歧视苏梅、嫡庶分明的苏家人吗?难道毓京伯父经历过一场苦难,连性情也变了?
周妈妈知道苏桂的顾虑。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担心。但来人腰挂毓京苏府的腰牌,言谈间谦和有礼,恭敬有度,不像是伪装的。再有,若不是苏家人,又怎会知道“遗世山庄”的存在。
苏桂想起此前曾看过苏赞手上的毓京信函,对毓京伯父的笔迹有些印象,于是再细看二三,觉得应该是真的。至于毓京伯父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苏梅这个被逐出苏家门的庶出侄女,就不得而知了。
周妈妈叹着气道:“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当年之事对夫人而言是个迈不过的坎儿,不愿意再跟白夫人您和赞老爷以外的苏家人有任何联系。我一直担心夫人会因为往事种种心情郁结,所以这信收到三天了,也不敢拿去给夫人看。这次好在白夫人来了。您是个有主意的。依您看,这信我该怎么处理?”
苏桂对信的态度显然比周妈妈坦然得多。周妈妈疼惜苏梅,不愿意让苏梅因为这信再想起过往种种。但苏桂认为,经一事长一智,苏梅不可能永远避得开苏家人的话题。既然避无可避,那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否要接受毓京伯父的额外“馈赠”,应当苏梅来说了算。于是,苏桂把信一折往兜里揣,将事儿从周妈妈手上揽过来,打算明早跟苏梅详谈。至于让苏梅养孩子一事,苏桂信誓旦旦的表了决心,让周妈妈和梦楠放心,这次非让苏梅生活变个样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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