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长乐被捕

厅堂上，高大冷峻的男人碾磨着抖簌下来的烟灰，灰蓝的眼瞳泛着幽寒的光，深不可测。

        方泽鑫不动声色地小心打量，不知道这个方泽谌打的什么主意，刚刚为什么问他儿子一些有的没的。

        他仔细思索一下，也没发现他儿子怎么着他啊？

        方泽谌瞥了一眼方泽鑫，轻轻一笑，不辨神情地说道：“二哥也别担心什么，就是许久没见小辈了，怕生疏，就随便问问而已。”

        方泽鑫转即哈哈一笑，“哪里哪里，瞧小六说的，都是一家人，我担心什么呀！”

        面上客客气气，大家都心知肚明门儿清楚。

        方泽鑫内心是怎么也不信这番鬼话的，他这个堂弟他还不晓得吗，是个年纪轻轻的老油条了，不过30来岁，但论计谋精明，不比他们这群老东西差，甚至有过与而无不及。

        他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聊了聊家常。

        “老爷子还在北平吗？他老人家喜静，一直深居简出，我个后辈就算想去探探都没门道，还得问问你。”

        方泽谌回说：“北边不安分了，我可不敢将家父撇在浪口，就安排人去苏州了，也是家母的梓里，二老去养养老也是好的。”

        方泽鑫抚了抚手中美玉扳指，认同地颔首：“的确，最近北边局势实在是不容乐观，上边又封锁了消息，只言片语的，像我这种只识得铜钱的商贾又怎知那块地发生了什么。”

        他装作不经意地看着方泽谌，这算是讲明了要套消息。

        方泽谌好笑地心想，你会不知道现在军情？就算老蒋将情报锁死，但你个富甲一方的大老爷会不知道？不过是想通过我这个刚刚西洋回来的探探那边帝国主义的风声罢了。

        方泽谌假装看不懂方泽鑫的暗示，只是漫不经心地继续虚了口烟，拈着烟腰子，“倒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国内还蒙着大众的眼睛，自欺欺人了呢……”

        他表情淡淡，不知只是单纯地陈述客观事实，还是冷嘲暗讽政府的不作为，亦或许是嗤笑那些只为了争权夺利而不顾上万条战士死活的虚伪政客。

        方泽鑫不关心方泽谌怎么看的，他只关心方泽谌背后的西方势力怎么看，不过截止到目前的谈话都没套打出什么，方泽谌这个人心思缜密，滴水不漏，愣是没有透出一两分有用的消息。

        方泽鑫不太甘心，又问了问旁的，就想撬开他那张嘴，想问出关于欧美那群蓝眼珠的东西怎么看。

        方泽谌又怎么会如他所愿。

        最后在两人的拉扯之下，尽聊了些有的没得，面上一派兄友弟恭的祥和气氛，实际上的感受想法怕只有两个当事人晓得了。

        “对了，小六，过两天是哥哥我的五十大寿，可不得过来？”

        方泽谌笑道：“二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您的五十大寿我当然得过来，不仅过来，还得好好的给你捧捧场。”

        方泽鑫哈哈大笑，“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好久没自家几个兄弟聚聚了——这每年的生辰来来回回不过净些东方面孔，也曾见着一些蓝眼珠子的外国人，不晓得今年我们小六可带过来一些外国的使者过来联络联络友邦的关系？”

        方泽谌没想到这个老匹夫这么执拗，非得借着机会探着气，这么执着怕是北方的风头实在是不容乐观的了。

        内心百转千肠，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如风。

        他也不能再一直瞒着这个老人精，至少也得透露一点点风声，让他这个便宜二哥好对上头交代，怎么说也的确是方家在内地的倚仗。

        考虑出利益得失，一瞬间，百转千肠，他这才淡淡开口，“二哥在这整个金陵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群外国人自然会前来参拜参拜。这次我回国，也是见着旁的外国使臣来我民国参见了大总理，据我所知，英国的格里斯大臣肯定是会来的。”

        方泽鑫一听，来了个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这下怕是也不愁了。

        “有小六这句话，二哥我的心里也是踏实多了，我好歹也是50大寿，也倒是希望有些贵人来赏赏面子，这下来个英国的大臣，也的确是一件让人心喜的事啊。”

        方泽谌笑而不语，静吸了口薄烟，烟雾袅袅。

        ……

        言不迁的伤势严重，连最基本的生活琐事也只能假借他人之手。

        窦瞻淇每天看着她淡淡的笑意，当然知道这份坦然之下的伤势令人窒息痛苦，可是她只是静静地修养，什么都没有说，一句抱怨更是只字未提，对此更是心疼不已。

        姜笙每每给言不迁上药都泪满盈眶。

        她后面的新伤不断，旧伤未愈，交织错落在单薄瘦削的身体上。姜笙还细心地观察发现，言不迁的应激反应很严重，即使她会用最大的意志力去克服，可是电击的心伤是深深刻在生理上的，将会带给她一辈子的烙印和耻辱。

        姜笙只能自己吞下这个哽咽的秘密，是维护言不迁的骄傲，也是竖起了对她安全的屏障。

        一个特工，是不能有应激反应性的病状的，这会大大加大她暴露的风险。

        很显然，言不迁也知道，所以她每天都在克制，重伤之下的每一天。

        言不迁也没想到自己伤这么严重，只能让牧常岚派人来北平给她治伤，她反正是去不了上海了，她怕自己还没踏上甲板人就没了。

        牧常岚虽然没能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盯着很不踏实，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依着她，毕竟，还有价值不是吗？

        两日一到，窦瞻淇没法继续待在北平了，他必须起航前往上海。

        言不迁无法起身，在病床上为他饯别。

        “不好不好了！！”

        姜笙扭头望向门外，窦瞻淇也放下了行李箱，前去接应对方。

        看着急慌急忙的何时能，窦瞻淇握了握对方的肩膀，关切地问：“怎了？这般着急模样。”

        何时能红眼赤目，哑着嗓子呜咽：“许长乐同学等人被南京政府给逮捕了！！”

        窦瞻淇猛的缩紧瞳孔，手上的劲儿不自觉的锁紧。

        姜笙被惊得失声张嘴，下一秒连忙去扶住身形不稳的言不迁。

        言不迁在姜笙惊慌失措的目光下直接吐出了浓浓的败血，泛着黑色的血里，细丝游动。

        不会有事的……

        历史上他都会没事的，所以现在也不会有事的……

        他们还那么年轻，还是北大的高材生啊，未来的红色姑娘还需要他们去呵护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事？！！

        伏在病案旁的女子，脸色苍白金纸，薄唇紧抿，她开口，拦住了要去找大夫的窦瞻淇。

        她黑瞳似渊，直直的盯着窦瞻淇的眼睛，声音轻，却有力量，“在我放在北大寝室的书桌下，面靠墙的第三块瓷砖下有个暗格，麻烦你将我取出，谢谢。”

        窦瞻淇麻烦何时能去为言不迁找大夫，自己孤身前往北大。

        言不迁卸下了力气，阂上了眼皮，最后气弱游丝地在姜笙耳边轻语：“……等下他将暗格拿来，你就去石琴路的乌府，将这给交给乌府的老太君——芈氏，告诉她，言不迁同意了。”

        姜笙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她。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言先生…怎么会认识前朝皇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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