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莫名平安

梓穆进入帐中时，江鸩影正抚-摸着由月离施过封印咒的逆尘，远远地思念那个不在身边的丽影。然而帘幕忽然起落，看到那熟悉的深刻到骨髓的狐狸笑容，江鸩影的脊背忍不住一阵发寒，需要竭力克制，才能不鲁莽地动手。

        只是这一次，梓穆没有命令刘英动手，只双眼灼灼地来回扫视着江鸩影那头艳比朝霞的红发，与他手中那把锐不可当的逆尘剑。

        那样的目光，仿佛注视着某种已经发生的悲剧一般，有着深深的挫败与绝望，竟让素来不喜梓穆奸险的江鸩影也感到了不忍，缓缓回剑入鞘，而此时，祁明涛便与李瑞冰一道匆匆赶来。

        祁明涛与李瑞冰看到的场景，是月王梓穆端坐于几案之后似笑非笑的险恶与江鸩影单手按在剑鞘上高度警惕的戒备，至于月王的随从刘英，却不在二人的关注范围内。

        “二殿下，你们这是……”

        要打的话早就开始了，至于等到现在吗？可若说不想动手的话，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比起从前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倒让人有些糊涂起来。

        梓穆含笑，手指轻扬，有些漫不经心的不屑。

        “祁将军，这个红毛鬼是你抓回来的俘虏吗？怎么不关进牢里？这样放任他四处走动，似乎不妥。”

        红毛鬼？

        祁明涛哽了一下，这才明白，梓穆所说的人是江鸩影。

        说来也奇怪，六年离别后，江鸩影一夕归来，不仅发色改变为火红，就连原本显得平凡的面容也变得俊逸非凡起来，虽然有女大十八变一说，可不知道这样的说法对男孩是否同样有效。不过，依据月王与江鸩影交恶已久的经历来看，月王此刻特意装作不认识地询问自己江鸩影的身份，绝对不是因为他认不出眼前的人，而是故意想要打击对方。

        “二殿下，他是小影，月族的末裔。”祁明涛犹自在为该如何答话而苦思着，李瑞冰先清醒过来，冷静地答道。

        “哦，那个月巫的孩子吗？”果然，梓穆露出了然的笑意，嘴边弧度却越发奸险起来。“当日栖凤岭上惨绝如斯，就连术法绝伦的月巫也逃不过身死的凄惨，没想到你却能躲过，真是好运气。”

        以嘲讽的口吻说着为对方庆幸的话语，梓穆的用意不需明说，在场诸人已然明了。

        六年前的惨案，以高超术法闻名遐迩的月族一夜之间被人屠灭，彼时不过是个孩童的江鸩影如何能逃过此劫，之后又有怎样的历练，如今又为何归来……这些才是隐在梓穆话语背后的真正问句。

        江鸩影慢慢放下按在剑鞘上的手，长身玉立，带着不可动摇的威势。

        “你既拥有月王之尊，理应明白我的幸运从何而来。”

        梓穆微笑的神情有些僵硬，像是被人劈裂开来的面具，出现崩溃的痕迹。

        “是，我知道。”恨恨的，略带感伤的语气，“如今，你终于成了真正的江鸩影，恭喜，恭喜……”

        祁明涛与李瑞冰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两人均不知晓月王此话的真意。

        其实就连与梓穆对话的江鸩影也并不清楚梓穆的意思，他不过是根据俞瑶透露给自己的消息，联系上月王这一称号与月族之间的渊源，下意识地认定梓穆是知道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故为何的，才会用模糊的话语来套问，得出这样奇怪的答复，他也是难以明白。

        真正的……江鸩影？

        这个名字背后到底有什么深意？

        破军摇光也曾因为这个名字而对自己态度大变，梓穆从前似乎也是为此才对自己恶毒刻薄……

        这个名字，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鸩影的迷惘虽然掩饰得很好，却依旧被梓穆看得一清二楚，他收了感伤的苦笑，轻嘲着恢复先前和善到奸险的表情。

        不，你还并没有成为那个“江鸩影”，如果你是他，必不会容许我出现在你面前，你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杀了我才对，不可能还保持这样的清醒。而且……你不会忍受得了与她分离的状况，可她现在却不在你身旁……

        想到那个理应和江鸩影一起出现在此的人，梓穆揪紧了心。

        “你姐姐呢？月儿可还好？”

        明明担忧得心肺都在揪痛，梓穆却还能这样淡然地询问，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我与姐姐失散了，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方。”

        江鸩影回得也很平静，这番说辞他之前曾对祁明涛说过，不怕梓穆事后查证。

        “哦？失散？也就是说，你能确定月儿还活着了？”

        “是。”

        梓穆似乎也无意去追问月离此刻的所在，只是想要确定她尚在人世的消息，这让江鸩影万分狐疑。

        这只狐狸什么时候和月离这么要好的？居然学着太子那样，亲密地称她为“月儿”，实在奇怪……

        江鸩影的疑惑也同样出现在祁明涛和李瑞冰心里。

        二殿下虽然贵为月王，可与月族之间的关系却并不要好，六年前若非国君下令，他甚至不欲追查月族被灭之事，怎么今日忽然对这事又关心起来？

        梓穆却并不理会众人的困惑，兀自陷入他的思绪中去了。

        幸好你没事，如果你因为那场月蚀受到半分损伤，我所有的计谋即便成功了，也和失败没有两样。

        幸好，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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