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林地厮杀

长年征战，祁明涛对于如何应付这群南荒妖兽已经很有心得，依据多次对战经验，打造了凤翔第一支铁甲骑兵。

        这支队伍冲锋时的威力极大，足以冲散集结而来的妖兽们，只是铁甲笨重，且凤翔多林地，对战马的体力和士兵的马术来说算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不适宜长期作战。好在妖兽愚笨胆怯，通常在铁甲兵的几次冲击之后，为求保命，妖兽们就会开始四处逃窜，此时只需集中击溃落后的散兵就好，铁甲兵的作战几乎可说是百战百胜。

        可是今日，在铁甲兵连番冲锋后，妖兽们惊恐地溃逃不远，即刻又重聚起来，顽强地对抗铁甲兵的镇压。

        一向软弱的敌人，忽然变得勇猛无比，浑然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样的变化令祁明涛很是费解。可惜眼下不是思索妖兽们异动缘由的时机，连番冲杀，兵士们已经很是疲倦，祁明涛挥舞着长枪，一边指挥着将士奋勇厮杀，一边用言行鼓舞人心。

        “士兵们，拿出你们全部的力量来，你们难道想输给这群没有头脑的妖兽，然后回到家乡受人耻笑吗？”

        长枪在手，祁明涛威武若战神临世，随意挥动，枪头搭在一只妖兽肩上，在对方惊讶回头时，手部用力，狰狞头颅随即与身体断开，墨绿色血液喷涌上天，足有数尺来高。

        亲见将军神勇无敌，众将士热血沸腾，杀意旺盛。

        “为我凤翔！杀啊！”

        喊杀声宛如冲锋号角，兵士们手握利刃，驾驭着战马，再次朝妖兽们冲杀而去。

        刀锋冷冽，气势如虹。

        马蹄过处，一地黏稠墨绿。

        断肢残尸堆中，撞死躲过那一阵激烈冲杀的妖兽们蓦然暴起，展开反击。他们忍下被疾驰的马蹄踩踏的痛楚，抓住高速飞奔的马匹，十指成钩状，攀附着挂在马身上的铁甲，在骑手还未察觉时，跃上马背，以和骑手同等的高度实行偷袭。

        十数个热血澎湃的骑手就这么被妖兽从背后偷袭得手，莫名其妙地丧了性命，而座下的马匹也让妖兽们夺去。愚笨的妖兽在初时的新奇不适应之后，竟然很快掌握了驾驭马匹的技巧，操纵着军马，在两阵之间制造起混乱来。

        “稳住阵脚！注意妖兽偷袭！”祁明涛竭力斩杀着源源不断来袭的妖兽们，声嘶力竭地发号着命令。

        然而首次面对具有学习能力的妖兽的士兵们，却陷入无端的恐惧之中，应变能力随之下降，只一松懈，竟又叫妖兽们偷袭得手，平白丧失了数人性命后，队伍才勉强恢复了镇定，但那被恐惧笼罩着的平静反而比慌乱更让人担心。

        妖兽们这样的变化确实出乎祁明涛预料，他能体谅士兵们的恐慌，但却无法忍受自己带出的军队心生败退的念头。

        “把他们当做鬼谷的敌人，这样难道你们就怕了吗？别忘了，你们是有最强军队之称的人，胆敢溃逃者，立斩！”

        军令既下，心生胆怯者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搏命的撕斗。

        祁明涛望着众将士沾染了墨绿色泽的刚毅面容，无法预计对方下一步动作的战斗令他很是担忧，虽然将士们在自己的鼓励下再次奋进，但他心知这样的情形难以长久，于是招来随身在侧的偏将胡勇。

        “你速速回营，让李瑞冰再带点人手过来增援，速度要快！”

        为防止降低大家的战意，祁明涛刻意压低了嗓音，可惜胡勇不懂得他的苦心，听完他的交代，焦急地嚷开了。

        “将军，末将虽有偏将之衔，但却是李大人派来护卫您安全的，此时此刻，末将不敢离你左右！”

        “笨蛋！这里有我守着，难道还会有事吗？你立刻回营，再敢迟疑，我第一个斩了你！”祁明涛咬牙，作势掉转了枪头。

        在祁明涛威慑力十足的逼视下，胡勇艰难地抱拳，策马回营。

        眼见偏将胡勇回营召集救兵，余下的士兵们立刻意识到情况的糟糕程度已出乎诸人意料，尽管很是惶惑，但身为军人，断然没有在此刻退缩的打算，迅速替补上偏将的位置，将祁明涛团团守护。

        “将军，此处危险，请先回营，我们来为您殿后！”

        无视个人生死，坦率地以生命来护卫自己安全，这样的话语令人感动。

        然而祁明涛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或者该说，生死对他而言已无区别。

        “我奉命镇守边关，出生入死数十年，何曾胆怯过？”祁明涛昂首长啸，“今日，若让这群妖兽进入我凤翔，我祁明涛愧对国君，更是无颜回见家乡父老。”叹罢，长枪直指狂躁着不断增加的妖兽。“众将士，你我身经百战，怎能让小小妖兽逞能至此？还不随我厮杀个痛快！”

        众人被这一番话说得气血激昂，祁明涛趁势拍马冲上前去，长枪挥舞如夺命铁索，包围着众人的妖兽齐齐倒下，或死或伤，一片哀嚎四起。

        “杀一个有赚，杀两个成双！弟兄们，不能让将军一个人抢了风头，冲啊！”

        战马已疲惫得不胜负荷，将士们舍了坐骑，识途老马们一步一回首地朝军营跑去，而它们英勇的主人们却已脱下沉重铁甲，与同样疲惫的妖兽们展开近身格杀。

        刀光，血影。

        这片陡峭山坡上，对阵的双方仿若狭路相逢，互相推挤摩擦，每一个肩踵的接触都会带起阵阵血腥，很快，原本安宁静美的山岭便染上了血的腥味，随风远荡。

        援军还未至，身旁的将士却多已身负重伤，虽然竭力拼杀，但那虚软的步伐告诉了祁明涛，他的手下有多么的疲惫。

        李瑞冰还没得到消息吗，还是已在路上？他再不快点，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有些抱怨，有些悠闲的这么想着，眼角却瞥见一抹艳丽至极的红影，像是天边升起的第一道霞光，那么灿烂。

        祁明涛凝神细看。

        一个红发似火的少年，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冷冽锋芒的长剑，从军营方向慢慢走来。

        是援军吗？军营中有这样的少年吗？

        尚自疑惑之时，那少年抬头，望见此处凶险，似乎微微一笑，迅速掠身而起，几个起落，冲入战场。

        “小心！”

        祁明涛忍不住为那鲁莽少年担忧了一下，却见少年狠厉挥剑，与铁甲兵纠-缠不休的妖兽们竞相断首。那动作干净利落，精准无比，让那凶狠妖兽即便有劲也使不出，眨眼间便送了性命。

        “好！”

        虽是极端疲惫，见到如此精彩的格杀，将士们抑制不住心中赞赏，齐齐喝彩。

        妖兽们损伤过半，地上七零八落地躺倒着破碎的残尸，然而增援的不对依旧络绎不绝。

        但那少年却全不在意，翩飞于丑陋妖兽中的身影轻盈得像片雪花，长久的格杀竟没乱了他半分吐息。

        “笨蛋江鸩影！你等等我！”

        一个娇俏的声音忽然在这宛若修罗场的山坡上响起，祁明涛分心侧首，一袭水蓝色衣裙的少女肩上栖着一只苍鹰，朝此处急急奔来。

        江鸩影……有些熟悉的名字，是谁的呢？

        那个名唤江鸩影的少年听到身后少女的疾呼，似有不耐地皱眉，手下的动作愈发狠厉，戒备地围杀在他四周的妖兽被他齐齐砍断了脖颈，他却悠闲地略空而过，玄色长衣干爽如旧，不沾染半点腥臭血迹。

        “啊……”

        此等场面太过惨烈，少女掩面尖叫。苍鹰受到惊扰，振翅飞离少女肩膀，悠悠然，落到少年肩上，侧首望着他冰冷面庞，咕咕有声。少年停下了激烈的厮杀，看了苍鹰一眼，再越过重重人影，望着仍旧惨呼不已的少女，默然片刻，回剑入鞘。

        在剑刃碰触剑鞘发出清冽声响的同时，一记尖锐呼啸划过战场上空，凶猛的妖兽们仿佛得到了指令般，迅速退离此地，三两下没了踪影。

        “这是……”众将士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祁明涛冷沉着脸，看着那少年慢慢走到自己面前，飞速猜测着他的敌友身份。

        少年却忽然微笑，恭敬行礼，道：“好久不见了，祁叔叔。”

        “你是……”

        “小侄江鸩影，月巫之子，久疏问候，还望祁叔叔见谅。”

        “月巫……”提起那个温良如玉的女子，祁明涛霎时了然，但思及六年前的惨案，又有一丝困惑。“你们不是已经……”

        “幸得高人所救，这条命算是保了下来，可惜母亲却……”江鸩影黯然。

        “唉，当时你才不过八岁左右，能保得了自己性命已经不错，就别再想那么多了。”祁明涛劝慰了一句，忽然想起那个曾被指婚给太子梓修的女孩。“你姐姐她……可是与你一同得救？”

        “当时太过混乱，我和姐姐失散了。”

        “是吗？”

        月巫曾与惜月公主情同姐妹，深爱着公主的祁明涛不禁对月巫多了几分关注，再加上当初月巫隐居的山岭离此地不远，也算是偶有往来。此刻本待多问几句，以示关心，但这满地狼藉的战场还需清理，受伤的战士们也急待安置，于是只好匆匆作罢。只派了个尚算轻伤的将士送江鸩影回营，自己却留下继续处理战后的事宜。

        “小影，今日妖兽们的行动实在太过诡异，我还得查看一下战场，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说明这一切的东西留下，你先到军营等我。”

        “是。”

        江鸩影点头，不打扰祁明涛工作，尾随那名将士离开。

        经过仍旧将头埋在双手中的俞瑶时，江鸩影顿下了脚步，犹豫片刻，伸手拽起她，一同离去。

        夜鹰侧首，猛禽的眼中闪过似笑非笑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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