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当局者迷

人偶般的旭机械地微微抬头，面对着清冷温柔的巫女，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光亮，烧伤的左脸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黑色柔软的短发被风轻轻吹动。

        空洞，冰冷，麻木，黑暗。

        旭的眼睛里只有这些，被命名为希望的孩子，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伤痛，她不由有些心疼，轻轻触碰。

        对方反射性地颤抖一瞬，才被她的手牵住。

        温暖，清冷，如同只有每日夜晚宁静时从井口照射进来的月光。

        旭感受着巫女手中清冷的温度，有些瑟缩地紧了紧，那双浅色的眼眸依旧空洞得没有光亮，只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巫女的身上。

        白衣红裙的身影，在淡淡地发着温暖的光。

        像是太阳一样，旭呆滞地想着，想要，亲近。

        看着巫女牵着一个人类小鬼回来，两面宿傩刚露出一个残忍嗜血的笑，还没看到那小鬼的反应，就因为巫女一声“安静”倒在了地上。

        看见两面宿傩而微微发抖的少年，透过那双血红的眼睛，似乎看见了一个个赤红着眼眸，抬起镰刀要来割他的肉，放他的血的村民们，如同恶鬼一般的人。

        那双浅灰色的眼里终于露出了其他的神情，那是刻入骨髓的恐惧与深陷泥沼却只能向天空伸手绝望。

        巫女被那里面的空洞一刺，伸手将他拥入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瘦弱的后背，沉静地等待着他自己平静。

        这种事情，她也帮不上太多的忙。

        少年剧烈颤抖着身体，死死地抓住手中揪着的巫女的衣服，倔强得不肯展现出丝毫的软弱，可那双浅色的眼里，满溢着泪水。

        “别担心，旭，从今天起我会在你身边。”

        巫女轻声安慰，话语中带着令人信服的宁静。

        少年渐渐平静下来，眸子里仍是空洞呆滞的神情，只是攥着巫女衣袖的手，迟迟不肯放开。

        “旭，我们走吧。”

        巫女任由少年攥着她的衣袖，看了一眼从地上起来的两面宿傩，微微叹了口气，对上对方似乎透着委屈的眼眸，心里竟然有些许抱歉。

        不由对他伸出另一只手。

        “走吧，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看着她，冷哼一声，无视了巫女伸来的手跟在她身后，看了眼那个小鬼，啧了一声，真是碍眼的家伙。

        一行人踏入宫殿的瞬间，殿里嘈杂的议论戛然而止，一些差点被两面宿傩杀死又被救回来的咒术师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恐惧，想要离开，然而被那双血红的眼睛一扫而过，却怎么也挪不动腿。

        巫女那如天降的一箭也令人印象深刻，只是对两面宿傩的畏惧却更胜一筹。

        两面宿傩扫过在场的咒术师，嘴角勾起不屑嘲讽的冷笑，一群垃圾。

        在上位落座，旭就坐在巫女的身边，手中攥着的衣袖不肯放开，她也只好纵容地放任。

        “你，来给我斟酒。”

        两面宿傩挑了一个最近的，看上去手不会那么抖的咒术师，直接反客为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那群曾经不自量力想要讨伐他的咒术师们。

        被点名的咒术师微微一愣，额上留海遮挡的地方，显出若隐若现的黑色的被缝合疤痕，并隐晦地露出一个笑容。

        他站在两面宿傩的一边，低着头。

        两面宿傩一向不喜欢有人抬头看他，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巫女安抚着不安的旭，转头幽幽地对上了正在喝酒的两面宿傩的眼睛，露出一个让对方胆战心惊的浅笑来。

        两面宿傩手一抖，清酒差点从酒盏中洒落出来，随即逞强似的轻哼一声。

        果然，那个时候一边脸上挂着浅笑，一边下着死手揍他的方法是行得通的，看，这不就有心里阴影了吗。

        随着一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众人便知道，正主来了。

        天女的服饰换成了简单的和服，即便是看上去精简的服饰，所用的材料仍是贵重无比的东西，银制半面面具，精致的白骨桧扇上描绘着极尽华美的三重花骨朵，轻掩着唇角勾起的笑容。

        她入座，先是像模像样地说了两句，然后开始“酒礼”的第一巡，流巡。

        她先饮一杯清酒，然后两面宿傩当仁不让地饮下第二杯，随后是巫女，再次才是那些咒术师们按照身份由高到低开始依次饮酒。

        二巡，三巡很快就过了，至此，作为宴席开始的“式三献”结束，

        除了上位的天女，以及看上去就满是煞气的两面宿傩，能压制两面宿傩的巫女，巫女身边的少年之外，其余的咒术师们都是不分彼此地共用一个饮酒，可惜传递的估计不会是什么喜悦。

        正式的筵席才开始。

        可惜吃得开心的大概就只有两面宿傩了。

        不怎么吃这边饭菜的天女和巫女，以及看着两面宿傩就胆战心惊的咒术师，根本就没法好好品尝食物的美味。

        被请来的艺妓们在场地中央妖娆地翩翩起舞，在场的基本都是咒术界的大人物，只要随便攀上一个，就能一步登天，她们如此想着，也尽力表演着，如看见光的飞蛾。

        五条家主和禅院观一如既往地开始互相恭维扯皮，被孤立的加茂家主捂着前不久才好的伤口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底下身份相当的咒术师们也逐渐放开来，开始喝酒，享受宴会，更有甚者直接跑去场地中央抱走一个艺妓来陪酒。

        巫女看着他们，如一个旁观者一般。

        又来了，两面宿傩一口灌下清酒，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停在巫女身上，那份与世界隔离的疏离感又来了。

        他烦闷地皱眉，看着巫女轻声对那小鬼说着什么。

        小号感兴趣地看着两面宿傩对本体的在意，桧扇掩住笑意，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但她并不打算跟本体说。

        旁观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智者。

        视线隐晦地转到旁边为两面宿傩斟酒的咒术师，完全违和，令人厌恶的，恶心的气息。

        大号的死亡，这不就设定好剧本了嘛。

        岚眼眸流转，心下的算计不断，笑容愈加灿烂。

        宴会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不长眼的出来作死。

        受术式限制的原因，巫女和两面宿傩不能相隔过远，不过这个限制的时间也快结束了，谁让这是限定的道具呢。

        难道要每天打一顿两面宿傩让他乖乖地待着吗？这巫女有些头疼。

        旭专注地看着她，那如月光般的清冷的光，照在了他的身上，一如那令他欣喜的夜晚一样。

        只有在夜里，才不会听见人们的咒骂，和孩童丢下的石子，月光会凉凉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在抚慰他受伤的身心一般。

        巫女摸了摸少年的短发，听小号的报告，这孩子身上都是刀割的伤痕和火焰灼烧的痕迹，以至于绷带缠了一大半，只留下那一只浅灰色如人偶般空洞的眼睛。

        “巫女。”

        两面宿傩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男人倚在门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她，赤红的眼眸在她身上流转，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再待下去的话，我可是会忍不住把他们都杀了的。”

        他露出血腥轻蔑的笑容，挑衅似的看着巫女，他知道，巫女这个时候，在众人面前，是不会对他使用言灵的。

        “很快。”

        巫女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流转着清冷的光芒。

        “你不会有那样的机会，除非我不在了。”

        但是我一定会养一个更厉害能把你压着打的人，系统商城里力量转移的道具一闪而过，清梨幽幽地想着。

        “哼！”

        两面宿傩看着又回头去看那小鬼的巫女，感觉更加不爽了，那小鬼真的是太碍眼了。

        几天后，巫女一行人在天女的送别下御剑离开。

        想起离别时少年拉着巫女的手，一边两面宿傩咬牙切齿的模样，岚就觉得有趣极了，本体加油，早日攻略完成啊。

        空中，旭有些害怕地将头埋进巫女的怀里，鼻尖萦绕着冷香，让他有些难为情地露出了红红的耳尖。

        两面宿傩在一边飞着，脸色臭得跟谁欠了几百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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