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可

“知道了知道了。”林可夏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第一百次认真重复自己真的没有问题。

        “知道你没问题。”电话那边的室友杜瑾妍狠狠翻了个白眼，眼睛差一点翻到天上去。

        黑丝袜，双马尾，鬼怪妆，一个完全踩在大众想象之外的“鬼马少女”，通过四年的学习，成功晋级为“鬼马医生”一枚。

        “教授再三强调，不然我也不会提醒你这么多遍。”杜瑾妍说：“记得回来啊，后天。”她强调，“不然期末会不及格的哟~”

        她根本就是借着教授的幌子，故意惹毛她，林可夏冷着一张俏脸说好。

        “真冷漠。”杜瑾妍无聊的转着自己的发圈，吐槽道：“这么久不见，不想我吗？”

        “没记错的话，我们每天都会在群里汇报论文学习进度。”林可夏用力揉捏自己胀痛的太阳穴，“我们每天都能看到彼此。”

        “可是那又不是见面。”杜瑾妍跳到桌子上，支起自己的两条笔直的长腿，一翘一翘道：“你们不在，我好无聊啊。”

        宿舍四个人，除了她被院长特意点名延期实习，其他三个人都在医院，林可夏跟着叔叔林诚去了一个小医院，完成林诚每年的定期任务，恰好接触一些最基本和最常见的疑难病例。

        另外两个室友都在学校自己的附属医院，就算和大学本部离得很近，因为忙碌，也好一阵子没有回来。

        林可夏：“……我看你不是想我们了，纯碎是想看戏。”

        “天啊。”杜瑾妍正盯着自己的指甲，一瞬间眼睛放光，“你也太了解我了吧。”

        她说：“所以快点回来吧，我现在就给她们两个打电话。”

        脱下身上的白大褂，用衣服挂撑起来，工整的挂在墙上，林可夏把电脑和自己的笔记放在随身的旅行包里。

        黑色带着紫色条纹的包，在内里有一个不太明显的logo，特意绣在不太引人注意的位置。

        那是林可夏名字的缩写，一个小小的连笔的“summer”，第一天来上班，一个小护士很喜欢她的包，觉得很好看，围着看了半天，拍了照片要买同款，结果网上根本没有一样的。

        林可夏的大部分衣服上面，也都有一个这样的小标记。

        她关上办公室的门，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垂着眸子锁门，门锁咔哒一声，她像猛然惊醒一样。

        “要走？”一道清越的嗓音从她身后传过来，少年站在医院的阴影处，清俊的脸上夹带着烦躁和……小心翼翼。

        只是背对着他的林可夏并不知道，她只听到他声音里的躁动和理直气壮。

        “你拿着包做什么？”周璟斜着眼角说：“还有，我后来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我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林可夏轻轻收回手，把钥匙塞进口袋里。

        “你肯定看到了对不对？”周璟的声音笃定，他问：“既然你都看到了，还和我闹什么脾气？不是说你相信我吗？”

        他眼神变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看向林可夏，“姐姐，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你还记得吗？”

        林可夏的手指僵硬，全身的血液静止，集中向某一点涌动，很久，她弯了弯僵硬的唇角，像是才找回知觉似的，转身像平时那样，露出一个自然的笑。

        “不是啊。”她说：“只是工作太忙了而已，我当然相信你啊。”

        因为上班，她的满头长发扎起，一个高马尾吊在脑后，她是天生的高颅顶，这样随便的扎起，也带着几分凌乱自然的美感。

        带着几分明媚的眉眼，瓜子脸，明亮的杏眼，小巧的唇瓣抿起，脸颊边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林可夏很自然的走到他身边，“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发的消息我没有看到，我一会儿就看。”

        她的马尾在空气里划过，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还有别的事情吗？”顿了一下，林可夏笑着道：“特意来接我下班吗？”

        “当然不是！”她的话打断了周璟的思考，他想也不想的反驳，“我只是偶然路过，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看看你是不是被病人砍死了什么的……”

        他看到林可夏的唇角拉直，他想停止，可是看她难过他心里总会有一种隐蔽的快感，“我就是说说，毕竟你的医术，也不会有人找你看病的吧。”

        “谁会瞎了眼，找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医生，对吧？”

        有怒气从林可夏的眉宇间闪过，她转身抓紧肩膀上的背包肩带，说了声走吧。

        他嘴里一无是处的她，专业成绩和临床都是班级里的佼佼者，大一就进了实验室，参与了当时学院里最重要的科研项目，大三已经有自己的独立论文，现在的毕业论文，同时也会是她的硕士课题。

        这样的她，在他的眼里，永远都是一无是处。

        “你说，我在他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林可夏问。

        “我哪知道。”沈彧说，“大概是批了块破布吧，就算你是块金子，他也看不见。”

        身材高大的男生，半伏在桌边打游戏，双手在手机屏幕上，手指动的飞快，几乎完全不用队友，一个人carry全场。

        听喜欢的女生，和自己抱怨她和她喜欢的男生，沈彧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有病，不然何必找这个罪受。

        在屏幕跳出胜利的字样后，他无视队友的邀请，动作迅速的退出，静音，同时锁屏。

        林可夏眼尖看到他的手机屏保，是她在朋友圈发过的一张风景照。

        她记忆力一向很好，不会记错。

        忽然间，她很想知道，自己在沈彧眼睛里是什么样子的。

        今天沈漾这个不靠谱的哥哥，在接到沈宸之后，不知道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把沈宸紧急送到了沈彧学校。

        没办法，沈彧只能带着这小子，看着学校里新来的那批学生上课。

        等到晚自习结束，沈宸已经睡懵了，又因为林可夏的一个电话，现在他们坐在一家樱花主题的咖啡厅里，旁边是盖着他衣服，睡的正香的沈宸。

        沈彧说完那句话之后，也沉默下来，他叹了口气，撑起身子，“我只是随便说说，你——”

        “沈彧。”林可夏打断他。

        “嗯？”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沈彧抬眸，和周璟那双乖巧惹人怜爱的狗狗眼不同，他有一双极其张扬的瑞凤眼，眼尾总是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时冷厉如刀。

        他很快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概就是，”沈彧往后一倚，环着胸笑，“你就算披了块破布，也还是闪闪发光吧。”

        他长腿伸直，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好笑，自顾自的笑起来，呼吸里带出浅浅的气息。

        他一直都是骄傲又恣意的，身上有种天塌下来我也不怕的嚣张劲儿，少年意气刻在骨子里，永远都是那个脚踩单杠，挥着拳头的老大。

        这么一会儿，林可夏注意到已经有好几桌的女生都在偷偷打量他们这桌。

        看他这么开心，她也跟着笑起来。

        “什么仙女啊……”沈宸揉着眼睛坐起来，又一头扎进沈彧的怀里，小孩儿的声音稚嫩，软乎乎的问：“哥哥，你看到仙女了吗？”

        沈彧看了一眼林可夏，低头把一边的衣服拿起来，围在他身上，紧紧裹住他。

        “或许吧。”他低头笑。

        沙发的座椅上还有一件衣服，是林可夏的，被卷起来做了枕头。

        沈彧赤膊托着沈宸，衣服围系在腰间，衣服是林可夏系的，在他背后用袖子挽成一朵漂亮的蝴蝶结。

        她自己的衣服穿回身上，是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上面带着紫色的条纹。墨一样厚重的颜色也没能压住她的好颜色，反而更加衬得她肤白貌美，姝色夺人，只是刻意压低的眼角冲淡了这份容貌上的盛，更加引人注意是她的沉稳和冷静。

        几个女生终于按捺不住，在他们要出门时鼓起勇气。

        “你好。”一位说话细声细气、有点娇弱的漂亮女生，看上去年龄很小，低着头走到他们前面，“能……能加个微信吗？”

        她说话声音抖了一下，看着挺可怜的。

        沈彧胳膊露在外面，能看到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正是当下女生都很喜欢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人长的也帅，是会让人一眼心动的长相。

        此刻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女生身体激动的抖了一下。

        上次遇见这种事情，还是和周璟一起出去吃饭，他怎么做的来着，不仅给了人家联系方式，还热情的推销自己的抖音账号，顺便“不经意”的告诉人家，这是我姐姐。

        林可夏自己也遇到过搭讪，她自己一个人时，一般不会当众驳别人的面子，都是加上后就没了下文，她会简单直接的告诉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和周璟在一起，如果是遇到搭讪他的还好，要是遇见搭讪她的，周璟的脸色每一次都十分难看，冷嘲热讽更是少不了的。

        沈彧……沈彧会怎么做呢？林可夏看向他。

        “抱歉。”沈彧笑了笑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女生脸色白了一下，强撑着说，“我只是想要加个微信……”

        沈彧哦了一声说：“那更抱歉了，我微信不加不喜欢我的人。”

        “……”

        走出咖啡厅，林可夏脑海里还是沈彧的那句话，她漫无边际的想了很多。

        “想什么呢？”沈彧现在的造型很像袋鼠妈妈，大着肚子，他自己一脸坦然，毫无自觉。

        “你微信重新加了我。”林可夏还是觉得要说清楚这件事，她停下脚步。

        “嗯。”沈彧点头，也跟着停下。

        此刻夕阳漫漫，余晖满天，他的发丝笼罩在光下，林可夏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是你说。”林可夏抿唇，“你微信只加喜欢你的人，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原来是这件事，沈彧转身，重新提起脚步，林可夏跟上她。

        “你不一样。”他说。

        “哪里不一样？”林可夏追问。

        “拜托。”沈彧看她一眼，“一定要我说的这么明白吗？我喜欢你，要是你和别人一样，算什么喜欢。”

        “能不能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沈彧在心里说，你喜欢的是别的人，一定要问这种问题，是要我觉得难堪吗？

        “对不起。”林可夏垂下眸子，低声道：“我下次注意。”

        “算啦算啦。”沈彧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还是不要注意了，在我这里，还是老样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你——”林可夏迟疑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很久以前，有个以为自己很聪明的笨蛋，也这样对他过啊。

        “就当作是善良的回报吧。”沈彧大步往前走，在夕阳下舒展眉目，露出一个粲然的笑。

        他侧眸，黑眸温润，“反正在我这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可是你这样……”林可夏抓着自己心口，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我会很过意不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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