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夏的上海，梅雨初至，闷热潮湿，这个时候的气候，与香港非常想象。只不过，深呼吸中，空气里没有了海洋的气息。

        面包房里，老板娘正带着儿子玩耍，胖小子一身雪白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看到意文，咧开没牙的嘴憨憨地笑，意文顺手掐了掐他的小脸蛋，笑着与老板娘打招呼：“容姐好。”

        “嗯，意文，桌上的单子你看一下，我带毛头出去玩会。”容姐说。

        “好的。”意文环顾了一下店里：“小周呢？”小周是店里的杂工，专管送货啊，进货搬运等体力活。

        “小巷的王奶奶家要鸡蛋糕，他送过去了。”容姐道：“你把下午在送的货备一下，小周回来让他尽快送。天热，冷柜里都放不下了。”

        “知道了。”

        意文清点着糕点，将做完的蛋糕装盒打包。在这里做了近二年了，一切都纯熟得很。面包房工资不高，不过，老板夫妻两待人都很和气，每天下班时，还可以分到卖多下来的面包，这样，自己的一日三餐基本就解决了。还是很实惠的。

        初来时的日子，真的很窘迫，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做家教，也没人请。还好的本地的学生徐丽娜，热心地介绍了几个家教给她，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慢慢就好了，等到获得了设计奖后，还能接到点私单，做点小设计。看着存折上渐渐多出来的数字，心里那份喜悦是从来没有过的。

        生活虽然清苦，不过周边的朋友们友善热情，意文的生活充实而单纯。有的时候，她几乎会以为自己天生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意文！”突来的叫声，打断了意文的思绪，不用回头，她都知道必定是小周那个莽撞的小子，这家伙天天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到哪里都是咋咋呼呼的，如一阵风刮来。

        果然，小周那张圆圆的娃娃脸冲到了她眼前，“想什么心事呢？我进来你都不知道。”

        意文将一叠蛋糕盒放到桌上：“就是今天要送的，地址全夹在盒子上了，快去快回。老板说下午还有面粉到，你送完货回来正好搬面粉。”

        小周做垂死状：“妈啊，这里有五个蛋糕，回来还要搬面粉，你想累死我啊！”

        意文捂着嘴乐：“这话对容姐说去。”

        小周捧起蛋糕：“与她说？不如不说。我走了。”

        “嗯，快去快回。”意文道。

        “知道了。”小周走到门口，突然又折回来，恬着脸笑道：“意文啊，你有没觉得，我们刚才的对话，很有意思？”

        “什么意思？”意文不解。

        “像是丈夫出去上班，老婆在吩咐早去早回。”小周不等意文接口，已大笑着跑了出去。意文笑着摇头：“就会耍宝。”

        “他就是个活宝么。”蛋糕店的老板李照成笑呵呵捧着新完成的一只蛋糕送出来。意文忙唤了声：“老板。”然后接过蛋糕放进冷柜。

        门铃叮铛一声，有客人进来，意文抬头，笑脸在脸上僵了下，重又堆满：“欢迎光临。”

        宋风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假笑的女孩，“庄意文。”

        意文微笑：“托盘与食品夹在您左手边。”

        “我找你。”宋风叹气。

        李照成看着气氛不对，悄悄回了工作区。

        “我上班呢。上班时间聊私人话题，要扣工资的。”看到老板已经离开，意文的笑容立时撤下，板着脸道。

        “庄意文，如果我无意中说的话，伤害了你，我道歉。”宋风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

        意文愣了愣，宋风是骄傲的，她与他虽然接触不多，但还算是了解。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她有点措手不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说话就当是接受了。”宋风笑得狡黠，意文也笑了，这回笑得真心实意：“其实我没有生气了。”

        宋风笑得灿烂：“那就更好了。”

        “你不会是特意来道歉的吧？”意文问。

        “不是，明天有个时装发布会，学校总共才得了六张票，教授说一定要给你一张。给你送票来了。”

        “什么时装发布会，票这样紧俏？”意文好奇地问。

        “lenuage的秋季新品发布会，香港，上海，巴黎，纽约全球同步。四大会场同时发布新品，这可是今夏最盛大的时装发布会了。”

        “lenuage？”意文重复了一句，“是啊，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品牌吧？”宋风声音里带着崇拜的热切。

        “听说过，是近年来势头很劲的新兴品牌。”意文道。

        宋风把票交给意文：“记得一定要去啊，教授说这是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

        “嗯。”意文点头：“谢谢。”

        宋风笑得温柔，意文藏在眼框下的眼睛，清撤如水，偶然一次，自己看到她摘下眼镜擦拭，明眸顾盼，一瞬间的美丽，直直印入他的心底，片刻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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