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庭院中月色渐深，身穿暗金色军装的上将站在入口处，远远望着中央那道白金色人影。

        ——他好像瘦了。

        风繁微不可见的蹙眉，抬步走上前去，标准的单膝跪地，身姿笔挺，前额微低，掌心微拢临于身前，非常恭敬的行礼：“陛下。”

        季青尧站在月形圆弧花坛前，里面种着大片幽紫色的鸢尾，清淡的香甜弥漫在空气中，甜而不腻，惹人怜爱。

        白金色礼服微褶，季青尧站起身整了整装，一眼都没有看正中央半跪着的人，随意伸手拢了拢上身正装，也不开口说话，继续埋头修剪有些老化的枝叶。

        风繁安静维持原姿势。

        庭院夜风浅浅，枝头花落，垂地无声，唯剩下丛中断断续续的修剪声。

        过了很久，修剪刀被扔进篮子，她垂下双眸，前方经过的浅色长靴格外扎眼，从风中嗅到丝缕不属于鸢尾的浅香，不禁唇角微扬。

        远处空气微振，传来的声音微冷，“你想在这里跪一夜？”

        风繁低头失笑，缓缓站起，转身朝外看去，透过落地窗不出所料看见花坛旁有一道颀长身影，手上拎着镂空木篮。

        她轻轻拍了拍腿上压根不存在的灰，慢悠悠推开半紧的门走出去。

        季青尧站在原地等的不耐烦，余光瞥见她慢吞吞堪比蜗牛的动作，眉眼一沉，嘲讽道：“上将可以准备退休事宜了。”

        风繁反手把门关上，几步走到他身侧，伸手想拿过木篮，说的意味深长：“陛下还在，我怎么能退休。”

        季青尧冷冷看她，顺势把手里的篮子扔过去。

        白金流苏划过月白色的光晕，制服上亮片点缀映照出清雅绝尘的容颜，那一眼纵使极冷同样让她禁不住晃神。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庭院。

        远方宴会厅陷入一片黑暗，宴会主角正跟着前人步伐，穿过装饰华贵明亮典雅的走廊，前厅两侧有女仆看见，立刻靠近迎上想接过她掌心的木篮。

        风繁下意识后退一步，把手心的篮子往身后藏了藏，笑着回绝。

        季青尧眉眼平静，带上难以察觉的满意，看着她冷不丁开口：“跟上。”

        风繁注意着方向，她很少来这里，但几个重要的地点还是比较清楚的，这个方向，是他处理帝国公务的书房兼办公室。

        季青尧走在前面，眼尾余光一直停留在身后，四周亮堂堂的，一身暗金色军装非常显眼，尽管……她本就是一个极为惹人注目的存在。

        泛白的下唇紧抿着，眼底流过一丝淡淡浅光，消失的极快。

        门前，他抬手推开门，身后人紧随其后走进去。

        季青尧随手指向角落虚设的办公桌，“放那里，你可以走了。”

        风繁大致打量内里的设计，配合整体的风格简单优雅不失大气。

        她很听话走近把木篮放在桌上，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盯着明显被用来放杂物的办公桌，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她回头，发现他已经坐在主位，身上白金色的皇帝制度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像个发光体，一眼就能引去她全部的注意力。

        风繁走近，双手撑着桌面，微微俯身前倾，隔着办公桌对上里面“恰巧”抬眸打量的皇帝。

        季青尧蹙眉，两人距离很近，让他下意识朝后微仰拉开距离，低喝道：“你干什么！”

        她偏头浅笑，眼中像是酝酿着点微星光，问道：“这么晚了，陛下还不休息吗？”

        季青尧躲开那双带笑的眼眸，那里面的笑意总是会让他平静的心神一阵恍惚，略不自在合上掌心摊开的文件夹，扭过头去，“你可以走了。”

        风繁唇角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眸光在办公桌靠内侧的角落来回移动，这个角度门缝有些反光，看不清任何东西，“刚才跪的太久，腿好像有点疼，陛下能收留我一晚吗？”

        季青尧只觉得好笑，这个人能力战三百星盗不落下风全身而退，现在跪了半个小时不到喊疼，眼中明晃晃写着不相信，他面无表情的嘲讽：“上将该好好锻炼锻炼。”不如明天到这里再跪半个小时。

        后半句被他紧紧噎在喉咙，没有说出来。

        风繁顶着无辜的表情，走到他旁边，大半身体正对侧边临时休息室的门，“陛下，是不相信么？”俯下身作势要将裤脚卷起，让他亲眼看看她的“伤口”。

        季青尧飞快一愣，瞥见露出的脚踝一片白皙，立刻按住她的手，掌心触及大片温暖，有些怔然。

        风繁动作微顿，手背覆盖着一片凉意，低眸望去，骨节分明，月白如瓷，依稀可见的浅青色脉络，他的手也很完美。

        她松开撩起的长裤，伸手回握住他，“陛下信了么？”

        季青尧抽出被她紧握的手置于身后，五指之间的摩擦感格外强烈，单手微微收拢，极力忽略心底蔓延开的诡异感觉。

        心中低语：信你才怪。

        眼尾飞快掠过身后的休息室，语气很勉强：“这里没有空余的房间。”

        “是么，宫殿备用的客房还真是少。”风繁表情未变，站起走近，抬手敲敲休息室的门，声线上扬：“陛下，这间休息室可以借我一晚吗？里面……应该没人吧。”

        低下的双眸尽是看不透的幽光。

        胆子真大，真以为联合溯海星域就能在这里为所欲为了！

        季青尧刚想说什么，眼前休息室的门突然碎裂，特质玻璃墙面顿时破裂，“砰砰”几声后碎片飞散一地。

        风繁瞳孔骤然紧缩，第一反应朝他扑过去，双手将他紧紧环住，带着两人的身体朝另一侧滚了好几圈，避开那些子弹和碎片。

        紧接着，空气当中传来几道振动的声音，熟悉武器的她仅凭声音便当即立断得出了武器类型：新型短距离穿透型粒子光枪k-28。

        ——溯海星域最新研发的武器。

        里面的人没有纠缠的念头，朝两人开了几枪后立刻转身跑了。

        风繁下意识想追，可注意到眼下他还在，身上动作立刻停下来。

        还不能确定附近有没有潜在的埋伏，不能留他一个人。

        办公室内的动静被周围女仆察觉，急忙跑过来，看见一地碎玻璃以及地面明显残留下来的射击痕迹，还有不远处被上将紧紧护着的皇帝，女仆们被吓的一颤，哆哆嗦嗦不知道该怎么办，异动很快引来更多的人。

        季青尧望向已经看不清影子的袭击者，面露惊讶之间紧紧皱眉，原来不是他。

        紧接着侧过去看还半揽着他的上将，感到困惑：那人都跑了，这人怎么还不去追？

        双唇轻启，刚想问，便察觉自己腰间的手微动，隔着白金色的柔软制服似乎……来回摩挲了几下。

        季青尧脸色阴沉，毫不客气一把拍开还盘踞在他身上的爪子，她什么毛病！？

        风繁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一本正经忽略自己手背上的微红，将人扶了起来，被他狠瞪后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走到另一边通知下属过来。

        掌心温凉的浅触似乎还萦绕在心头，看上去清瘦，实际上陛下的腰很韧，纹路触感绝佳，只可惜还隔着一层。

        风繁在心底叹气。

        季青尧站在窗边背对她，腰间被她搂着的地方传来一片火热，温度怎么都降不下去，神情中夹杂着些许不自在。

        风繁身边的副官很快就到了，望着一地的玻璃碎片，还有正在望天发呆的上司，站在窗边一言不语的现任皇帝，很头疼，简单在地上提取一些残余成分交给助手分析，而后便向她汇报工作。

        “目前，已封锁……”徐徐的声音有条不紊，即使刚出现这样的事也未见任何波动。

        这次袭击突如其来，办公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女仆、闻讯赶来的贵族高官、还有很多军部的人，安静的室内渐渐吵闹起来，像好几百只蚊子和苍蝇同时叫。

        季青尧很不耐烦，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在经过风繁身侧时，被她拉住。

        “陛下，这里很危险，在调查清楚以前，不如暂时换一个地方居住。”

        风繁说的很诚恳，这也是现实。

        在季青尧低眸思考之时，略带兴奋的视线危险看向身旁副官，眼中示意：该你了。

        副官对上自家上司威胁的目光，察觉皇帝陛下看了过来，连忙收起脸上郁闷的表情，“咳咳，上将的实力有目共睹，不如就请陛下到上将府邸暂住，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其实他们现在就已经有结果了，可人身安全和职业生涯摆在那里。

        陛下，对不住了。副官在心中默默道歉。

        其实上将家也不是什么炼狱，他们平时进出也挺简单的，可惜这得分人，陛下一旦进去，估计就出不来了。

        风繁语气很认真：“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陛下不嫌弃的话。”

        站在周围的贵族们纷纷点头应喝，还不忘顺便拍拍风繁的马屁。

        “上将说的不错，眼下只有上将贴身保护，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是啊，风繁上将的实力有目共睹，那些不入流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上将的对手。”

        “这样陛下就能安心了。”

        “……”

        同时，他们同样能安心。

        尽管季青尧这个帝王之位有名无实，但名无论如何都摆在那里。就算是为了帝国的名声，他也绝对不能出事。

        那帮人敢在宫殿里直接动手，可想而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虽说让风繁保护季青尧，无形之中又增添了她的气焰，可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烂摊子，他们可不想接手。

        万一不得当让人钻了空子，难保自己现在这个官爵还在不在，就算是最后侥幸什么都没有发生，季青尧这个名不符实的皇帝又能给他们什么奖赏，名？权？还是财？

        呵呵，别开玩笑了。

        皇室内部关系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他们又不是不清楚，四周负责巡逻的机器警备，有一个会真正听从他的命令吗？！

        况且，季青尧又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光迎回去就是惹祸上身。

        风繁愿意接手当然最好，正好省了他们互相推诿的面子问题。

        所有贵族都很满意。

        季青尧左看右看，总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他们的圈套。

        他安静看向顶着一脸“我很真诚”的风繁，不可置否，他们说的没错，在她身边是最安全的。

        喉结上下微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便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若是陛下不嫌弃，也可以到cy-106星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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