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赵家道谢

　　书店掌柜看到秦遇来了，习惯道：“小后生又来抄书啊？”

　　秦遇摇摇头：“今日不抄书了，我来买一刀纸。”

　　前朝时一刀纸为70张，后来变成50张。但成朝建立后，统一规定一刀纸100张。

　　秦遇选了店里纸张最好的一种，足花了一两银子。掌柜都惊了，他嘴唇微动，想劝说一下，但随后又想起秦遇年龄虽小，可一直以来都稳重明理，不是随便乱花钱的人。

　　秦遇付了钱，把纸张妥帖放进书箱，不好意思道：“这是用来做谢礼的。”

　　掌柜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看着秦遇背着书箱远去。

　　秦遇花了十来日的时间，才誊抄好三字经，其中还标注了自己的理解，唯恐误人子弟，他还把草稿给夫子看过，确定没有问题。是以才花了这许久。

　　休假那日，他特意换上崭新的长衫，戴上纶巾，背上书箱，手上提着家里新出的豆干，半途又买了精致点心，行去了赵家。

　　他提前跟赵锦堂通过气，他还未走到赵家门口，侯着的赵锦堂就对他挥手，把他迎了进去。

　　赵家的院子很大，他们进去后沿着抄手游廊行走。秦遇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张望。

　　赵锦堂跟他说着没营养的话，秦遇附和两声。没多久，他们就到了赵家的厅堂。

　　赵锦堂的双亲都在家，秦遇上前行礼，他礼数周全，把礼物给了仆人，随后落座。

　　赵父挑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跟他寒暄。大约就是问他现在学了什么，锦堂在私塾的表现如何等等。秦遇一一回答，态度诚恳，哪怕是这种闲话家常的话题，他也答得很认真，不见敷衍之态。

　　赵父心里很满意，相比较之下，自家儿子就有点跳脱了。他跟秦遇谈话时，赵锦堂不服的嚷嚷，说他在私塾很乖，很听夫子的话，上课也很认真。

　　赵父捋胡须的手一顿，差点扯下几根来，这个臭小子。

　　秦遇察觉到了赵父神色不对，开口转移话题，见铺垫的差不多了，终于说出此次的来意。

　　他从书箱拿出自己抄的三字经，微微垂首，温声道：“赵伯父，我听锦堂说，锦州如今开蒙了，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但对三字经的基础理解勉强得到夫子认可，这是我手抄的，还望您们别嫌弃。”

　　赵父笑呵呵接过来，纸张触手细腻，颜色洁白，黑色的正楷字工整而有序的落于其上，看得人赏心悦目。间或还有注解，通俗易懂，让人恍然大悟。

　　他心里满意自不多说，小心把书本合上，交于老仆收着，连连夸奖秦遇有心。到底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赵父夸起人来，既含蓄又猛烈，秦遇都招架不住了，耳根微红着摆手说不敢当。

　　赵锦堂还在旁边附和，恨不得把秦遇夸上天。

　　这个时候厅堂外传来幼儿的叫声，果然没一会儿，一个白嫩嫩的肉团子出现在秦遇的视线中。

　　赵锦堂垮了脸：“你过来干嘛？”

　　赵锦州都不搭理他，目标明确，直奔秦遇而来。小短腿捣腾的飞快，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伸出小手一把抱住秦遇的腿，仰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小孩儿大多都是可爱的，皮肤白白，身上的肉肉又软又嫩。他穿着一件绣飞雀的鹅黄色小衣裳，衬得一张小脸更加讨喜。

　　“哥哥。”小孩儿的声音又软又糯，听得人心都化了。

　　秦遇也不能抗拒这等萌萌的小团子，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赵锦州坐在他怀里，伸手小手摸了摸秦遇的脸，肉肉的小指头滑过脸庞有点痒，但是可以忍受。

　　凑的近了，小团子身上的奶香味直往鼻子里蹿。秦遇其实也庆幸赵锦州的突然到来，打断了刚才令人羞耻的气氛。

　　赵父捋了捋胡子，让他们去花园里转转，末了，不经意提一句让秦遇留下一起用午饭。

　　秦遇笑着应是，然后跟赵锦堂一起离开。

　　他们到了花园里，赵锦堂就嚷嚷着叫赵锦州下来自己走路。

　　“你看看你胖的，浑身都是肉，秦遇抱不住你。”

　　赵锦州搂着秦遇的脖子，笑盈盈道：“秦哥哥厉害，抱得住。”

　　“嘿！你怎么说不听。”赵锦堂动手就要来扯他，让秦遇避开了。

　　“别闹，等会儿他会哭。”秦遇一直都觉得小孩子很难搞，他不会哄孩子，既然现在相安无事，就不要制造矛盾。

　　赵锦州仰着小下巴，得意的哼哼，又立起小身子，吧唧一口糊在秦遇脸上。

　　赵锦堂气得本来就瞪圆的眼睛又更大了些。

　　赵锦州见了不但不害怕，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小腿儿还一蹦一蹦的。

　　秦遇见他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问赵锦堂：“夫子布置的功课你做完了没有？”

　　赵锦堂气势一滞，支支吾吾道：“做了一……一半吧。”

　　秦遇：“剩下一半是什么，背诵？”

　　赵锦堂莫名心虚的点了点头。

　　秦遇笑了笑：“我们一起吧。”

　　不等赵锦堂反应，他就起了头，开始背诵诗经新学的那部分的内容。

　　赵锦堂对此不太熟悉，不过有秦遇引导着，也背的磕磕巴巴。好不容易背完，他耷拉着眉毛：“好难啊。”

　　秦遇没打击他，而是道：“你只是不懂其意，死记硬背自然难，我给你顺一遍意思，你好生理解。”

　　“嗯嗯。”赵锦堂殷切的望着他。

　　秦遇缓缓说着，将诗句中一些有异议的字拎出来着重强调的解释，然后再顺整段的意思。

　　不过他怕讲多了，赵锦堂嚼不烂，于是停下问他：“我说的，你懂了吗？”

　　赵锦堂兴奋道：“懂了。”

　　秦遇也笑：  “那我们重新背刚才那一段。”

　　“好。”赵锦堂清了清嗓子，开始背：“泛彼柏舟，在彼中河…”【注】

　　秦遇在旁边听着，他感觉脸又有点痒了，是赵锦州又伸出小手来摸他。秦遇于是低头，猝不及防对上赵锦州圆溜溜的眼睛，明亮极了。

　　赵锦州似乎也没料到他会突然低头，四目相对时，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儿明显有点懵。

　　秦遇嘴角勾起，对他笑了笑，然后换了一只手承受主力抱他。

　　赵锦州顺势把小脑袋靠在秦遇肩上，小手捏着他的一缕头发绕来绕去的玩，咧着小嘴可开心了。

　　太阳慢慢爬上了正空，日光更加耀眼，仆人来唤他们，说午饭准备好了。

　　赵锦堂摸摸肚子：“难怪我都这么饿了。一学起来都忘了时间。”

　　他觉得这充分可以证明他学习之刻苦，书上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废寝忘食。

　　他侧首想跟秦遇炫耀一下，：“秦遇，你看我今天”

　　目光落在他弟弟那个肉团子身上，赵锦堂这才发现秦遇抱了赵锦州一上午。

　　他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额头，颇为懊恼：“秦遇，对不住啊。你把锦州给我吧。”

　　秦遇那个小身板，抱着锦州那个小胖子，累了也不吭声。哎呀，脸皮薄就是吃亏。

　　这次赵锦州乖乖被哥哥抱走了，午饭后，秦遇从赵家离去。

　　赵锦堂送他，欲言又止，秦遇疑惑：“怎么了？”

　　“你胳膊没事吗？”

　　秦遇：“没事啊。”

　　赵锦堂不信，盯着秦遇的胳膊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然后又感动又愧疚的抱住他。

　　秦遇莫名，最后一头雾水的离去了，回去后照常练字，背书。

　　晚上睡觉时，他才冷不丁反应过来白天赵锦堂的异常，忍不住笑了。

　　他一年来的训练做不得假，营养又跟上了，可不是风吹就倒的秧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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