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雨

“怎么不是缘分，你我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见，就是天大的缘分，有句话怎么讲来着，有缘千里来相见。”

        “我叫元筱，是这个宫殿的主人。”

        月涯干笑两声：“元、元筱？原来您就是司命仙君啊，那个，孽缘也算是缘吧……”

        “喂喂喂，那个脏不拉几的小丫头，你是来干嘛的？搞拆迁的吗？”

        八卦镜居高临下的指责她，它原先那么大一个宫殿，啪地一下就没有了。

        月涯四周环顾却只看得见一片残骸，而那群小仙侍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苦心经营的温柔女神形象此刻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而那面镜子还在喋喋不休地愤慨她的所作所为：“天庭拆迁大队都没你的速度快，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天天吃饱了没事干，跑这么远过来砸别人房子。”

        “我不是故意的。”

        “你的意思是你一路过它就自己塌了是吧？真有你的噢，我告诉你啊自己干的坏事可不许不认账，我们门口是有监控镜的，咦，我的镜子呢？”

        八卦镜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才发现自己放的监控镜早就碎成渣渣了，顿时心痛的不能自已：“你你你，真是残忍，它们可都是我的骨血啊！”

        “真是对不起啊，要不我赔你两块？”

        “你赔的起吗你？”

        “好了，八卦，安静。”

        少年仙君方一抬手，那些坍塌的花草树木和院墙都如同倒放了一样回归原位，和刚才未被破坏时的场景一模一样，连月涯身上的尘土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时间回溯之术，月涯也只在法书中见到过，据说施法者不仅要掌握复杂的时间奥术更要有磅礴的仙力作为支持，而眼前这个少年却毫不费力完成了这样庞大的法术。

        元筱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抬脚迈过水门就要走，月涯连忙跟上，厚着脸皮说：“司命仙君留步呀，其实我仰慕仙君已久，此次前来是想某个一官半职的，在下能文能武，可以给您当保镖、保姆，诶，实在不行，保安也行啊？”

        元筱的身影已经穿过水门不见了，月涯却结结实实地又撞上了那比铁还硬的水门。

        “仙君，别这么无情嘛~”

        已经走进内殿的元筱和八卦镜大老远的还能听到月涯的喊叫。

        司命仙君俊俏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吩咐八卦镜将人送回去后自己就去星之河占卜运算了。

        八卦镜迅速发动了自己的关系网，在三分钟之内就把月涯的身份背景，包括生辰八字都摸透了。

        “这小姑娘的背景不简单啊，母亲是蝉联天界第一美人十余年的月宫宫主，而父亲是近来履立战功的悟能将军，而她本身是天庭学院的高材生，这样的身份到哪儿去都挺吃香的啊，干嘛非要来咱们陆离宫呢？”

        “嘶，我想起来了，他父亲曾经因为犯错被遣去过凡间一次，当时因为他拒不服从，还是您亲自把他踹下去的呢。”

        “难不成这么多年他还是怀恨在心特意派了自己的闺女来找麻烦？”

        “无需知道这么多，将人送走就行了。”

        “好吧好吧，那我过去看看。”

        拍了一阵水门无果后，月涯也累了，靠着墙边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看见那个八卦镜自个儿跑了出来。

        “我认识你，你就是月宫的少主，悟能将军的爱女月涯，月牙儿吧。”

        “是呀是呀，八卦镜大人，您能不能和仙君大人求求情原谅我的过失？”

        “噢，这个不用担心，他没生气，他每天都摆着这张脸。”

        “那就是说我可以留下来了？”

        八卦镜疑惑，它刚才提起这个了吗？还没等它反驳，月涯的马屁炮弹就砸了过来。

        “一路走来，能留在这样清冷的地方里，真是辛苦您了，一定很不容易吧？”

        一提起这个，八卦镜就开始了感慨，这么多年了，在这个荒芜偏僻的地方，活物除了一年都说不到两句话的司命殿下就是那个一天十一个时辰都在瞌睡的童子了，它很无聊的好不好。

        八卦镜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从什么什么时候陪司命大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辛酸历史都吐了了出来，一边讲到伤心处，还差点落泪。

        月涯一边听一边安慰：“那这么多年，你们都鲜少出门，这里又不通天网，是咋知道外界发生的事儿的呀？”

        “这个呀，司命殿下有养青鸟送信的，而且偷偷告诉你，我呀，在一些大型宫殿处都布置了监控镜，所以大部分的事情我还是能知道的。”

        “是吗是吗？那你知道前一段时间很火的那个脚踏两条船的仙人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了，我给你仔细说说啊。”

        一人一镜聊的是天花乱坠，八卦镜完全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为了送走她的。

        在内室卜卦的司命仙君元筱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宫殿隔音效果差的离谱，在两个话痨的影响下，难得的他失去了工作的兴趣。

        等到八卦镜兴致勃勃的聊完了回来就看见自家主子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坐在群星的宝座之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玉石桌面。

        “人走了？”元筱明知故问。

        “额，殿下，小的百般劝阻，可她还是执迷不悟，非要留在这里，反正她也进不来，您就让她在外面待着吧，到时候她就自己走了。”

        元筱不置可否，只道：“不许再打扰到我。”

        八卦镜连忙称是，偌大的宫殿里又恢复了寂静，八卦镜瞧着元筱，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这么多年了，殿下身边除了它外也没有个朋友，就这样孤孤单单的独自负责天下生灵的命运。

        如果月牙儿真的能留下了，不管是因为什么目的，留在这儿，能让这清冷的宫殿有点子生气儿活气儿也行啊。

        月涯百般无聊的靠着星星树，像是缠绕了许多小灯泡，或者藏匿了许多萤火虫，忽明忽暗的光芒点缀着深绿的树叶。

        月涯平复了一下心情，遥远的天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月涯定睛一看，是一只漂亮的青鸟，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眨眨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殿内的司命仙君刚刚进入冥想状态就被八卦镜的一声宛如见了老鼠似的尖叫给惊醒了：“啊！不好了仙君，月牙儿她、她把您的青鸟给烤了！”

        八卦镜张大了嘴巴，如果有双手，它一定会双手捧脸的。

        镜面幻化成外面的镜像，少女点了一簇火，上面架着一只烤的金黄流油的烤鸟，周围散落的几片青色羽毛验证了这只鸟的身份。

        元筱神情冷淡，长睫掀起，如夜的黑眸看不出悲喜，但陪伴他多年的八卦镜敏锐的感受到了一丝怒气，不知道是因为冥想被打扰了，还是因为自己的青鸟被烤了。

        下一刻水门流转，仙气飘飘的少年又回来了，高冷无双，好像周身都带着不可靠近的寒意。

        “你究竟有何图谋？这里难不成有什么绝世的宝贝让你舍不得离开？”

        当然了，你不就是那个绝世的宝贝吗。

        月涯擦擦嘴角，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反而笑着回答：“在下只不过是仰慕仙君已久，所以一毕业就过来了，我知道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办法让您接受，所以我也就是暂时想要在这陆离宫里混口饭吃。”

        元筱静静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秘又清澈的紫眸透出一点寒光，似乎在探究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远万里的来的这偏僻的宫殿。

        被这如剑芒锐利又如这凌晨的天光般纯粹无垠眼神盯着的月涯罕见的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好像她拙劣的谎言早已被看穿了。

        明明没多长时间，但仿佛已经是沧海桑田，漫长的如同过了一辈子，等到元筱一移开目光，月涯立刻看向别处，脸颊烧的通红，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强者吗？甚至没动一根指头就让她不能动弹，月涯收紧十指握拳心下想，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和司命仙君切磋一下。

        司命仙君微微侧身，遥远的地方是浩瀚的星辰，月涯悄悄的看他，只看见星辰落进他的眼底，静谧又璀璨，完美无瑕的线条勾勒出他的鼻和唇，有微光搭在他精致挺立的鼻梁。

        月涯想起了一种生长在天涯海角的花，美得不可方物却永远无法靠近，你看见它在星光下盛放或是收敛，感叹着它的美丽与优雅凌厉，可只能是把自己放在欣赏的位置。

        等到月涯都快忍不住开口的时候，高冷的司命仙君终于开口了：“非要留下，就随你吧，既然吃了青鸟，那就代替它，以后做些送信的差事。”

        月涯忙不迭的点头，生怕他反悔了，还没来得及道谢，元筱就再次踏过水门不见了，月涯感觉衣服里有东西在动，低头看见了一片青羽，原来是青鸟被憋的慌了，早就挣扎出了半个翅膀，她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原来早就看破她的把戏了。

        月涯把青鸟放出来，把自己从食神哪里偷来的烤鸽子递到它面前：“吃不吃？可好吃了。”

        青鸟白了她一眼，一蒲扇翅膀飞走了，月涯冲她挥手：“别回来了啊！”

        啃完了烤鸽子，月涯清理了清理油渍，揣着那颗砸她脑袋的大仙桃迈水门，她先是用手碰了碰，发现可以通过后才放下一颗心踏了进去。

        这一进才发现，不似寻常宫阙，万千星辰按照某种规律排练流转，看不见的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如墨的深蓝。

        而群星之中是操纵星盘的元筱，月涯听说过这每课星辰都代表了一个灵魂的命运，生命力旺盛的就要明亮一些。

        “司命殿下，有需要我做的吗？”

        “有一地本该降下甘泽却迟迟没有动静，你前去送一份雨露。”

        元筱一挥手，一个鸡蛋大小的水球就落到她的手心，月涯只见过龙王降雨是从吐出来的，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玩意儿，她本想伸手戳一戳，还没碰到就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容水珠之中是含有规则之力的弱水，小心你的手指。”

        月涯连忙缩回手指，小心翼翼的捧起这一团弱水，飞身去往元筱吩咐的地方了，去之前还不忘打声招呼。

        等到她彻底不见，一直在旁边当装饰品的八卦镜才又活络起来，围着元筱不停转圈，转的他头都要晕了。

        “做什么？”

        “这不对呀，按照殿下您以往的个性不应该把她扔在外面自生自灭吗？怎么还带回来了？而且青鸟不是也没啥事吗？”

        “看来你知道的很多。”

        元筱淡淡看了它一眼，虽然空无一物可还是让八卦镜感受到了一丝威胁的意味，于是连忙闭嘴摇头，可还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那个无情的司命仙君开始转性了。

        其实连元筱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会把她带回来，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狡猾孩子一点儿都不值得他关注。

        可能是不久后的酸雨就要到来的缘故，如果她真的不离开，应该会被灼烧，到时候会是一件麻烦事，虽然他不害怕别人来找麻烦，可是大多数的时间他还是想要安静一些。

        司命仙君为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掩盖石子落下心湖漾起的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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