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万丈红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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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见到人影,解凌遇就站起了身子。
他小心提着衣角,起得悄无声息,解珠跟寻青也坐得纹丝不动,大概已然入境神游,五感均只留下一丝用以感知外界,并未注意到他。等待无疑是难熬的,他担心自己的心跳太重,待一道雪白身影穿妖雾而下,径直落入他怀中,一声“师父”还未出口,就被一只系有红线的狐爪按住双唇,按下了喉咙。
解凌遇眨眨眼睛,吞了吞口水。
——毛球从天而降并非第一回,再加上一大团整齐卷起的红线,掂在手里颇有些分量,还好他下意识打开手臂,接住了这只狐狸。
“不要出声。”解钏的提醒自铜钏传入心室。
解凌遇谨慎点头,一条狐尾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解钏大概是放心了,放下爪子,自他臂间跃下,已然变回青衣人形,与那两人一样端正盘坐湖面。解凌遇见此便也再次坐下,膝头与解钏相抵,见那人对他伸出手来,他就把自己的五指握了上去。
竟然还是温的。这只手在他身体上抚开的那些暖意,此时仍未散尽吗?
解钏必定是听到他这般想入非非,目光不可谓不温柔,手指忽地抓牢了些,似在施加功法。解凌遇则止不住地忆起午夜楼上种种,脸也开始发热,又忽然瞪大了双眼。定睛一看,那团挨在他与解钏之间的红线干干净净地消失了,而他与身边那人手腕上的还在,仅仅留下一圈,轻如蚕丝,保留了他先前打上的结扣。
“其余只是隐去实形,你我依然相连。”心声又一次传来。
解凌遇呼吸急促了些许。师父,师父。他真想快快得到一个拥抱,或是一个吻。
解钏则朝他极明亮地一笑,压下他的手腕,与他一同按在湖水之上。有热流自那修长五指汩汩传入他的脉搏,又从他的指尖流入湖水,振起细细涟漪,蓦地,金光自他掌下生出,不断扩大,这汪小湖不消几瞬就由浅淡青玉转为一池金汤。光线太强了,解凌遇被晃得一眯眼,随后天旋地转只在一刹那间,待到视线徐徐恢复,他发觉自己已经直立,脚下是一级石阶。
石阶也是环形,长长围了一圈,嵌在湖下与楼体等宽的石壁上。
他与解钏的十指依然相握,却呈半透明状,宛如空虚倒影一般,形状相互交融。两人全身上下也都是如此。沉住气抬头望去,“金湖”只有薄薄一层,正悬于头顶,迅速褪回了碧透颜色,四个人影相对而坐,连水波都不见太多扭曲,并无异样可言。
不过其中两人大概只是躯体——解凌遇猜了个大概,又听解钏说道:“好了,他们听不见。”
解凌遇终于能放心开口:“我们……是灵魂出窍?”
“嗯,”解钏松开他的手,又往下走了一级,“只有一魂一魄。”
“想不到楼下有地室,地室下有湖,湖下还别有洞天,”解凌遇也跟着蹦下去,牵回解钏的手指,“师父,那个黑洞里是什么?”
目光所指是在一圈圈石环收紧之处,大概要下一百来级,阶梯忽然断了,空出一个宽约三步的黝黑的洞口来。
“它好像一口井。”解凌遇又道。
解钏却依旧不答,只是任由他牵着,带他拾级而下。行至“井口”时,另一只手里忽然多了一个烛台,立有一支细长红烛。
“湖下妖气过浓,一魂一魄又太轻,待过两刻就会被吸噬,”他的瞳孔映着火苗,“这蜡烛正好足够燃上两刻,烛火将尽时,你我必须回到镜湖之上。”
原来是叫“镜湖”,那先前说它像镜子也没错嘛。解凌遇想。
“要跳下去?”他这样问。
解钏点头。
“我帮师父拿着,”解凌遇捏住那烛身,“师父抱我,我们一起跳。”
解钏似有无奈,还是让他抢去了,随后默默环上他的腰身,把他在自己身前压紧。解凌遇空出的那只手则环上了他的脖子。两人半身悬空,将要落下时,解凌遇又问:“下去的人,我是第一个吗?”
“第二,”解钏道,“第一个是我。”
解凌遇害羞地弯起眉眼:“师父到底在下面藏了什么宝贝?”
“你猜猜看。”解钏掐了一把他还在酸痛的侧腰,正掐在一个破了皮的牙印上,八成是故意的,从目光到力度都不加掩饰,随后腾空一跃,带着怀中人直直坠入了仿似虚空的浓黑。
“我猜是一粒种子。”解凌遇道。
这场坠落比他想的要长,长很多。呼呼的风声掠过他的耳朵,一点烛光照亮的渐渐由石壁转为土层,几种颜色的土都经过了,又换回无穷无尽的岩石。直觉告诉解凌遇,下方仍然深不见底。不过以两人的轻功,应当可以保证平稳落地,不必担心伤筋动骨。
他或许可以跟解钏多抱一会儿,多聊上几句。
“你很聪明。”解钏的夸奖居然如此直白。
“只是记忆力好,”解凌遇垂下眼睫,看着那人洁净的脖颈,“我记得长安城中的老猫说过的那些,浇灌,妖气,还有帮工的妖怪,全都对得上了。”
“不错,”解钏看着他,淡淡道,“我在此地建楼,就是为了这一粒种子。”
“它能种出什么?”
“建木断根之处,你也应当记得,”解钏手臂的力气忽然收紧了些,“我找到埋有旧时树种的地层,筛出一粒尚未腐烂的。”
解凌遇屏住呼吸——他当然记得,不只是那一大片根系丛林,还有解钏所说的颛顼伐木,绝地天通。是在三千年前。那地层又有多深?
用“掘地三尺”形容,一定不够。
“所以师父才把种子放在这么深的地下。”他抬起眼来,轻声地说。
解钏挑眉,目中似含期待。
“要长一颗通天的树,就要有无数钻地的根,”解凌遇越来越热了,好像空气都能在他身上擦出火,用真气护住的烛火也在剧烈摇动,他努力沉稳地说出自己的道理,“根扎得不够深,就立不住一棵树。”
解钏闻言露出满意地微笑。
“我说的对吧?这叫心有灵犀。”解凌遇一边脸颊凑到他唇角,等待夸奖。
“小心,要落地了。”解钏则忽然捞起他的大腿,稳稳将他横抱,直到脚下踩实。
那是一块坑洼不平的黑色长石,四周陡然宽阔许多,却已无需萤烛之光的照亮——解凌遇先前的燥热并非错觉,也不全是身体紧贴招致,乱石、熔岩、岩壁上突起的刺,他与解钏就被这些包围,恍如置身炉鼎。而在这炉鼎中央,被岩浆不断冲涌的一座石台上,更有金光刺眼。
那颗种子。
“受得住吗?”解钏垂眸瞧着解凌遇湿漉漉的脸。
“还好。”解凌遇道,心里想着,师父怎么不出汗呢?
“这比锻剑的炉火更热七分,”解钏又道,“我没碰过的地面,你不可碰。”
解凌遇抬手发誓:“师父没有碰过的岩壁我也不碰。”
解钏笑笑,把他放上石面,随后散步一般,率先朝石台走去。
可供落脚的石面十分稀疏,并且不少都只有尖尖一角没有岩浆冲蚀,踏过时稍有犹豫就会跌落,解钏总是那么轻盈果断,解凌遇也聚精会神步步紧跟,不敢踏错一步。
终于逼近那石台,站在距其几尺的一根石柱上,解凌遇看清那台子上的东西——其实如麻,其叶如芒,有关建木的传说说得不错,那颗种子淹没金光之中,实在太小。
连他手中的烛火与之相比,都是庞然大物。
解钏站在他对面等高的石柱上,对他说道:“我二百多年前得到此物,又建楼浇灌以保其不死,种子总要发芽,我年年设阵压制,也只够它活而不发三百年。好在这些年来你虽无人指导,成长却迅速,如今终要长成,这种子也将派上用场。”
解凌遇静静听着,竟不知该从何处问起,最后说道:“师父是要再种一棵建木?”
解钏没有否认,又道:“方圆百里无树无草,是因为深层土壤皆为帮它贮存妖气的容器。届时全部释出,树将一夜长成。”
解凌遇看回那粒将要重现上古奇观的种子。它轻小如同灰屑,却把那黑点重重烙入他眼底。
“师父想要它何时长成?”他问。
解钏说:“取决于你。”
岩浆迸溅衣角,在一魂一魄上烫出点点焦洞,他也毫不在意:“你何时腾龙,何时有信心灭神弑仙为你父族报仇,这树就何时长成。”
解凌遇心中悸痛,他把这归因于解钏对损伤的无视,手里的红烛还剩小半截,他确实该速战速决了。他只想说最后一件事:“再次打开通天之道,我不必腾龙也可去九重天。”
解钏笑了声:“去送死吗?”
接着又道:“一万年前女娲伏羲种植建木,汇集人、神、妖、魔四物之灵气,以此连接大千世界,而这颗种子终年仅以妖力浇灌,长出的树将只供妖物通行。”
解凌遇一怔,隐约有所顿悟。
解钏果然说道:“没有一只妖怪不想去那天宫看看,再抢一个角落归自己所有。想杀天帝的不止你一人,待你重登九天之时,我与万妖都将为你助阵。”
这一切都讲得通了,不是吗?解钏作为他那个龙王父亲的旧友,有一颗聪明头脑,懂得如何拿捏欲求,把整个妖界的力量汇于一事之上,助他报灭族之仇。
解钏为这一件事付出百年不够。付出一座山来建城,一片戈壁寸草不生,也还是不够。
解钏为他做了太多。
可解凌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像他遗漏了什么,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是深深一道沟壑,却被一层浮土完美无瑕地盖住。解钏只要他看到一片平原。
在他张口还想问话时,解钏面上的严肃消失了,笑着指指他手中的短烛:“再不走就晚咯?”
之后的行动则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味,他凌空而起,拎上解凌遇的后领就像提起一团棉花,毫不费力地带人重回井道,踏石壁而行,一步便能上升数十丈,轻捷如羽箭飞蝉。解凌遇不想他太累,要他放开自己试试,说不定自己能跟得上,解钏却不回一声,直接当没听见。一直拎到易于借力而行的土层地带那人才肯放他自由,忽然一松手,他连忙往土壁上一蹬,用力跟上面前的身影。
这一路好像比来时长上许多。
是因为上爬必然难于下坠,还是因为他不在解钏怀抱之中?
解凌遇紧握烛台,他能做的只是不落下一步,不拖面前那人的后腿。
红烛只剩半寸不到时,他们先后跃出井口。登上百级石阶,又一次身处湖下时,解钏拿开烛台随手一丢,不断滚落的当啷声中,他又一次握住解凌遇的手。两掌相叠向上,再度把那碧湖按成金汤,目眩之后,解凌遇通身有种归窍的舒畅,他期待着重见妖雾与打坐二人,可是眼前所见却让他如入梦境,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落日熔金,戈壁比白日更红,更辽远,嘈杂掩盖风声,是大片大片的城民聚于城外,无数孔明灯从地面升起,无数已然高悬于月升的半边灰蓝色天空。
而他与解钏仍是盘腿而坐的姿势,手还交握着,就在这满天飞光之下。
“嘿——哥哥,小鱼,过来!快过来!”一抹鲜丽湖蓝,正在人群中招手。
“忘记告诉你了,镜湖以下妖气被浓缩,时间也被浓缩,”解钏这次没把解凌遇松开,只是与他一同起身,一同往解珠那儿去,“湖下一刻,相当于地上六个时辰。”
“原来如此。”解凌遇心不在焉。只要是与解钏一起,百年如一天又怎样?
解钏大概觉得他会因此不解,可他想问的却是另一句。有关熔岩石穴中的顾虑,他终于琢磨出些头绪了:“师父可曾失去重要之人?”
解钏不语,只是停下步子,转回身来。
解凌遇便也不走:“我想知道是不是天帝把他夺去的,师父助我报仇,是否也是给他报仇?”
有一瞬间,解钏的目光沉成漆黑深潭。
他看着解凌遇,慢慢抬起手来,却只是搭在唇边:“嘘。”
解凌遇连口大气都不出,他能听到四周的笑声,招呼声,嗔怨声,城主来了,围观的怎么会少。越过解钏的肩膀,解珠好像也正拉着寻青走近。
“在外不要提及湖下任何,”解钏轻轻道,“如果被旁人听见,这事就做不成了。你说呢?”
解凌遇发觉自己只能点头。
他提及了那个“重要的人”,他犯了大忌,怀着一种可笑的攀比心……他以为解钏会发怒的,至少有些不耐烦,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恨那个死去好久的人了,可解钏反应平淡,就像是不曾有那样一人存在。
他不该高兴吗?
解凌遇也搞不清自己了。心乱如麻,他傻傻地望着解钏,忽又想起下落时那个未遂的吻。与其等解钏亲他,不如他自己在那人身上多留些印子。他留在脖颈一侧,靠近喉结的位置,他扑上去拥抱解钏的肩膀,吮出一个红痕,又满意地看着那殷红转为紫红,在雪白肌肤上成为最引人注目的一点。
“反正现在师父是我的。”他颇有些骄傲。
解钏眯眼看他,这一回,并没有放他一马——他也被回敬了一个印子,不过是牙印,就在左边脸蛋正中,圆圆的一个。
狐狸咬人可真疼。
不过红印在他满脸红晕之中,至少此时,没有他弄的那颗显眼。
正当解凌遇黏上解钏,还想继续恃宠而骄咬上几口时,解珠的声音蹦入耳畔:“大庭广众之下禁止卿卿我我,小鱼,快把我哥放开!”
解凌遇闭上嘴巴,手里却还抱着解钏一条胳膊。
“你们两个入定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从日出呆到日落才醒,一定是我哥带你幽会去了吧?”解珠没个好气,“还得我跟道士把你们俩背上来,真是累得要命。”
“辛苦了。”解钏摸了摸她的脑袋。
解珠撒娇道:“哥哥,你对这小鱼也太好了,我只是带他四处走走,你怎么亲自找来,还陪他打坐呢?”
解钏似乎有些头痛,解凌遇转而问道:“这些孔明灯是什么来头?”
“是这里的传统,”解珠果然被他转开了注意力,兴致勃勃道,“今日是立夏,风向自今日起调转,每年此时城民都会把愿望写在孔明灯上,让风把愿望吹去海边。”
“海边?”
“这城里许多人都是东海来的移民,”解珠看了解钏一眼,简单道,“思乡之情嘛。我跟小道士写了好几个了,你们要不要试试看?”
“好啊。”解钏道。
解珠笑嘻嘻道:“反正不要钱,都记在我哥账上。”
她这就要把人往卖灯的小摊上领了。
解凌遇挂有铜钏与红线的那只手顺着解钏的小臂滑下,扣住那五只微凉的手指,他要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愿望。
反正一定要与解钏有关。
然而,方才踏出几步,面前突然有了“拦路虎”。一红一黑两只小妖,刨开红沙钻出,像两只蘑菇。
它们拿着草纸朗读。
“狐王涂山!”
“你这个可恨的,对自己的妹妹不管不顾的,狐王涂山!”
“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什么事?”解钏表示洗耳恭听。
“青丘又遭了海溢,大水迟迟不退,我们大王今早本来只想去看看允姑娘,随后就回魔宫请我们喝酒,如今却抽不开身,只能在海草里捞你的狐子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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