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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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不知所谓!”
陆绅让小厮把书房整理好, 见自己珍藏的孤本消失得无影无踪,气得吹胡子瞪眼:“那孩子越来越不像样, 就是你惯出来的。”
“怎么就是我惯出来的, 妍儿还不乖巧吗?”陆夫人挥手让小厮丫鬟都退出去,指着陆绅鼻子大骂道:“好好一个孩子,被你逼成什么样子了, 你就知道规矩, 就知道体统,你怎么不跟规矩体统过一辈子?”
“真是无知妇孺之言!”陆绅心疼得气都喘不过来, 抖着手问:“你把我的书扔哪了, 赶紧给我找回来。”
“找不回来了。”陆夫人冷笑, 书已经在池子里泡了几个时辰, 早就沉底了。
“你你你……”陆绅浑身无力地坐在木椅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陆夫人恼道:“你知不知道下午我去看妍儿时, 她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陆绅见夫人神情悲愤, 意识到了不妙,连忙站起身:“孩子该不会想不开……”
“父亲,母亲!”
书房门被人推开, 陆妍急匆匆地跑进来:“都是女儿不好, 你们不要争吵。”
“妍儿, 此事与你无关。”陆夫人见陆妍跑得头发都乱了, 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瞪着陆绅道:“现在知道关心孩子了?我还以为,你要跟规矩体面过一辈子。”
陆绅被挤兑得面色赤红, 又拉不下脸说自己的不是, 支支吾吾道:“我只是不想她跟那些纨绔子弟走得太近, 又没有其他的意思……”
“人家就算是纨绔, 也有救驾之功, 还在国宴上挫了离岩国的威风。”陆夫人冷笑:“更何况人家还是郡主,你这么讲究规矩,按理该尊称人家云郡主。君子从不背后中伤他人,你这样的行为,与那些街头说人闲话的大爷有什么差别?”
“我都是为了孩子好……”
见二老又吵了起来,陆妍连忙打断他们:“都是女儿不好,你们别吵了。”
“你没错,是你爹老糊涂了。”陆夫人抓着陆妍的手,眼眶发红:“妍儿,你有什么心事都告诉娘,不要憋在心里,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是在剜我的心啊。”
“娘,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若是没事,为何下午会独自站在院子里傻笑,晚膳也不吃?”
“我……”陆妍不敢告诉陆夫人,她不是对着院子傻笑,而是对着拂衣笑,也不敢告诉她,不吃晚膳是因为下午吃撑了。
“我都懂,你受委屈了。”陆夫人拉着她往外走:“走,为娘带你回外祖父家去住。”
“夫人!”陆绅没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赶忙起身去拦。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无数脚步声,他神情大变,把陆夫人与陆妍挡在身后,神情戒备地看着院门外。
“陆大人,得罪了。”禁卫军统领走进院子,朝陆绅拱手行礼:“有人举报你私通离岩国,并且藏匿通敌信件在书房中,末将奉命搜查,请大人不要与末将为难。”
与禁卫军一起来的还有大理寺与刑部的人。
“下官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会做通敌卖国之事!”陆绅怒道:“这定是小人污蔑。”
“陆大人,陛下也相信你,只是举报你的人,已经在大理寺撞柱身亡,围观者众。为了证明您的清白,陛下才不得不让末将走这一趟。”见陆绅如此愤怒,禁卫军统领叹了口气。
初闻此事时,陛下也震怒非常。陆绅是太子的老师,陆绅若是通敌卖国,对太子十分不利。
听到举报者撞柱而亡,陆绅心底一凉,他即使是个蠢货,也知道此事是有人借着他算计太子。
究竟是谁?
宗室其他王爷?
宁王?
亦或是恭平侯?
他侧过身,把书房门让出来:“请。”
陛下派禁卫军来搜查书房,恐怕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栽赃陷害,到时候他就算有再多的嘴,也说不清楚。
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也猜到陛下的心思,他们站在书房中间,只看着禁卫军动手搜检,并不靠近任何东西。
禁卫军搜得很仔细,不仅把每一本书都翻开检查,就连地砖、墙壁与屋顶都一寸寸查过。
陆夫人看着这一幕幕,手心渗出无数冷汗,却不敢多问。
“母亲。”陆妍扶着她的手臂:“您不要担心,父亲不会做这样的事。”
陆夫人闻言苦笑,这根本不是陆绅做没做的事,而是有人在算计陆绅。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举报者撞死在大理寺门前,临死前还能说出通敌卖国的信件放在哪,这分明就是没打算放过他们家。
“回禀诸位大人,书籍里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信件。”
“启禀诸位大人,墙与地板皆无隔层,没有藏匿物件的可能。”
“房顶也没有。”几个禁卫军从房顶上跳下来,手里捏着一个发黑的荷包:“不过发现了一包铜板与碎银子。”
诸位大人眼神微妙地看着陆绅,把私房钱藏在房顶上,陆大人腿脚真好,爬房顶也不累。
陆绅面色赤红,假装看不懂同僚们的眼神,拱手道:“诸位若是不放心,去其他地方也查一查,本官坐得端行得正,不怕被查。”
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没有说话,禁卫军统领知道他们还没彻底放下对陆绅的怀疑,转身对陆绅道:“在下得罪了。”
大理寺、刑部与禁卫军在陆家忙碌了一宿,通敌卖国的证据一个没找到,倒是找到几坛陆绅偷藏的美酒与私房钱。
等到上朝时,大理寺卿与刑部左右两位尚书,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究竟是谁这么缺德,搞出这样的阴谋诡计,害得他们一宿都没睡。
皇帝在龙椅上哭得十分伤心,说自己登基以来,处处谨慎小心,勤政爱民,没想到竟有人算计朝中忠臣,一定是他还有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心腹爱臣们受到此种算计与羞辱。
“都是朕无能啊!”皇帝哭得十分伤心,仿佛被冤枉的人不是陆绅,而是他自己一般。
同样折腾了一夜的陆绅,感动得眼睛都红了。下朝的时候,袖子都被眼泪打湿了半边,看向云望归与刘家官员的眼神,颇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知己感。
“云大人。”陆绅声音哽咽,主动向云望归见礼:“你也不容易。”
云望归挑了挑眉,这还是陆绅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同为太子太傅,他并未教授太子任何东西,但陆绅对他似乎格外排斥,平日在朝堂上,两人也仅仅是点头之交。
他给陆绅回了一个礼,瞥了眼他袖子上的眼泪:“请陆大人保重身体。”
“陛下待我如此好,我当以热血相报。”说完,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热泪:“云大人留步,我要去礼部准备秋闱之事,告辞!”
云望归:“……”
望着陆绅风风火火的背影,他揣着手,心里有些疑惑。
算计陆绅的人,把事情闹得这么大,难道没有提前在陆家安排某些可疑的证据?
哪有这种顾头不顾尾的阴谋手段?
“说好的信件呢,禁卫军把陆家书房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发现,你现在跟我说,信件早就放了?!”
“主人,属下真的安排人放进去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放进书房的东西,为何会不翼而飞。
“照你这么说,是禁卫军与刑部、大理寺一起帮着陆绅掩埋罪证?”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冷笑:“陆绅若有这个本事,又怎么还待在礼部不动弹?”
“来人,拖下去。”
“求主人饶命,属下真的把东西……唔!”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干脆利落地用匕首扎破了他的喉咙。
殷红的血顺着地板,流到黑衣人的脚底下。
“多好看的血。”黑衣人站起身,踩在尸体的头上:“敢欺骗我的人,怎么还有胆子留在这个世上?”
“主人。”杀手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自从周怀济被关进大理寺后,我们的人就再也查不到他任何踪迹,属下怀疑他已经死在了隆朝人手中。”
黑衣人没有说话,一脚踹开脚下的尸体,对杀手道:“不必再管他,他不会背叛我们。”
“是。”
“有一个人,必须除掉。”黑衣人把一幅肖像放到杀手手中:“云拂衣必须死。”
“是。”
“动手时一定要小心。”黑衣人再度开口:“云拂衣这个女人有些邪门,三年前多方势力追杀云家,她身中几箭落入悬崖还能捡回一条命,想要杀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请主人放心。”杀手单膝跪在黑衣人面前:“属下愿为我王付出生命。”
黑衣人满意地伸出手,把杀手扶了起来:“你的忠心,王兄从不怀疑。”
杀手看到黑衣人袖子下那双狰狞的手,连忙收回视线,怕惹得主人大怒。
“母亲,您已经在荷花池旁坐大半天了。”陆妍撑着伞,替陆夫人遮住空中的烈日:“父亲已经无事,你不要担心。”
在太阳下坐了这么久,陆夫人的手却冰凉无比,她看了眼四周,对陆妍道:“昨日我与你父亲置气,扔了几本他最爱的书到这个荷花池里。”
陆妍立刻明白过来:“母亲,您的意思是……”
父亲通敌卖国的证据,有可能就在那几本书里。
“你老实告诉我,昨天为何独自在院中傻笑?”陆夫人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昨天她生气闹出这一出,恐怕陆家上下此刻全部成了阶下囚。
“女儿并没有傻笑,是因为……”涉及这么大的事,陆妍不敢再隐瞒:“是拂衣来看女儿,女儿才笑的。”
“拂衣?”陆夫人提高声音:“你说的是云拂衣?!”
陆妍怕陆夫人误会云拂衣,连忙解释云拂衣当初是怎么帮她的,又是怎么照顾她的。
“她怕其他姐妹介意我跟她玩,从不在人前与我亲近,就连给女儿送东西,也都是偷偷爬围墙,她从来都舍不得我为难。”陆妍把伞扔到一边,紧紧握住陆夫人的手:“母亲,拂衣真的很好,她跟那些讨人厌的纨绔不一样。”
陆夫人看着被女儿拼命握住的手,苦笑道:“无论她是好是坏,有件事为娘必须要向你承认,她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陆绅走进院子,一改昨日的颓唐,显得意气风发。
陆夫人招手让他过来,把昨日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测,跟他说了一遍。
听完陆夫人的话,陆绅如遭雷击,愣愣地扭头看着荷花池,许久后才喃喃自语道:“我陆绅竟然瞧不起救命恩人,我可真是个畜生啊……”
“母亲,父亲怎么了?”
“不必管他,你跟我去云家走一趟。”
云拂衣正躲在院子里吃冰酥山,听到下人传话,说是陆太傅一家上门拜访,还特意想见她,她扒冰碗的动作顿住。
难道她偷偷投喂陆妍酱肘子的事,被陆太傅发现了?
她擦干净嘴,连忙跑向前院,希望陆家双亲不要因此迁怒可怜的陆妍。
跑到前院大门口,她就看到陆妍低着头乖乖坐着,一副不敢抬头的模样,她赶紧跨进门:“晚辈见陆大人,陆夫……”
“云郡主!”陆绅见到拂衣进来,拱手朝她深揖:“老夫鼠目寸光,狭隘无礼,特来向郡主请罪。”
云拂衣吓得原地起跳,三两步蹦到陆妍身边,小声问她:“令尊该不会是被我气疯了吧?”
他是太子的老师,若是被她气疯,她该怎么向太子殿下交待?
“陆大人,你这是作甚?”柳琼枝也被陆绅此举吓了一跳,起身道:“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并无误会,是老夫目中无人,狭隘偏颇,行事不端。”陆绅再次向拂衣作揖:“老夫心中有愧。”
拂衣连连屈膝回礼:“陆大人,您折煞晚辈了。”
她见陆绅长揖不起,只好也维持着屈膝的模样:“您学富五车,品德高尚,忠贞爱国,又是太子殿下的老师,为何如此诋毁自己?”
听到拂衣夸自己,陆绅以袖掩面痛哭:“郡主大义,老夫无颜面对郡主啊!”
他天天嫌弃云郡主是纨绔,人云郡主却觉得他品德高尚,他真畜生啊!
拂衣:“……”
文臣都这么情感充沛吗,不过夸他几句,怎么哭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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