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杯弓蛇影（下）

苏子规坐在床上，从玉儿手上接过陈皮水，喝了一口，道：“我也不知道佳菊要说什么故事呢。”

        佳菊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苏子规笑道：“佳菊，慢慢说。”说完，倒一碗水，放在桌面上道：“若说渴了，有水给你喝。”

        佳菊微微顿足，道：“本来，奴才都想好了要说什么的，结果玉儿进来一打岔，便忘记了。”

        玉儿道：“你口齿不清楚，怨我做什么？”

        佳菊道：“自然是怨你。”

        苏子规道：“好了，别埋怨了，佳菊，你慢慢说，说的有真凭实证，我便再小心谨慎一些；说得假了，我便当是个故事听。不管真假，说好了，我都有赏。”

        苏子规越是这样说，佳菊越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讪讪笑着。

        玉儿道：“贵人也别为难佳菊了。”

        苏子规道：“不过是说过个故事罢了，怎么就成为验证了呢？”

        佳菊道：“其实也没什么，有些事也是小时候听姑姑们讲的。如今也记不清了，再说了，先帝的妃嫔都已经去了，这些事也是查无对证。有时想想，她们还不如我们这些奴婢了。”

        苏子规“嗯？”的一声。佳菊连忙跪在地上道：“贵人恕罪，奴才失言了。”

        苏子规道：“没什么，我没为这个怪罪你，你就说，怎么着这些娘娘们便不如宫女了的。”

        玉儿轻咳一声，佳菊了然，跪着低着头，不说话。苏子规道：“玉儿，你别在我面前传眼色，我看得出。有什么话叫她说。我又不为这个事会罚她。”

        佳菊道：“贵人息怒，其实真的也没什么，奴才也是听老姑姑们说的，老姑姑们又是听谁说的，奴才也不清楚，这事情是真是假，出于何时，奴才也不知道。”

        苏子规道：“没事，你先起来，慢慢说，便是假的，我当故事听就罢了。”

        佳菊站起身来，道：“初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奴才刚进宫，您也知道，奴才在家时，也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苏子规点了点头，暗道：我这屋里净出千金小姐了。

        佳菊继续说道：“在家时，奴才也是横针不拿，竖线不动的，想要什么自然有丫鬟拿来，不用时，又有丫鬟收拾。刚到宫中时，奴才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该怎么放，有时随意撂在哪，过后便忘了。”

        苏子规笑道：“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时候。那带你的姑姑便看得过眼么？”

        佳菊道：“自然是看不过的，那时奴才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总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苏子规道：“那就是了，不然你也出落不到现在这番模样。”

        佳菊道：“是啊，有时也挺感谢那时的姑姑的，不然，就凭当年奴才刚进宫时的样子，早不知道死上几回了。其实说来也好笑，那时，有一次，奴才去给姑姑煮茶汤，错把盐当做了糖。”说着，竟自嘲地笑起来了。

        苏子规笑道：“那一回你被打惨了吧？”

        佳菊道：“是啊，十分的惨，在床上躺了两天。躺在床上的时候，姑姑给我讲了个故事，说的是先帝的昭仪床下发现了一包迷香，然后昭仪便被赐死了。”

        苏子规皱着眉毛道：“迷香？什么人会把迷香放在自己枕头下面呢？”

        佳菊道：“是啊，谁会把这害人的东西放自己枕下，除非她不要命了。可是，这个却实实在在是从昭仪的枕下找出的。一时找不到旁的证据，先帝便将昭仪禁足在自己宫中，她的宫人也被羁押起来，一个月后，查清了‘真相’，是昭仪指使丫鬟淘换来的，意在寻机会放在先帝身边，昭仪便被赐死了。”

        苏子规道：“也是可怜。”

        佳菊道：“昭仪死后，宫里却有了传言，说那迷香是昭仪同在一宫的胡婕妤做下的。”

        苏子规道：“后来呢？”

        佳菊道：“后来，先帝整肃后宫，平息了流言，别的事，姑姑没说，奴才便不知道了。”

        苏子规道：“若说这样，你怕的也有理。只是哪里就能说明这一回你的剪子是旁人放的呢。”

        佳菊道：“奴才不知道，可是，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不是奴才放错了地方，奴才们也不能就这么略过去。”

        苏子规道：“细心谨慎是你们的好处，可是太谨慎了，我都替你们累得慌。”

        佳菊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怕累。”

        苏子规苦笑道：“不怕累，怕死。”

        玉儿在一旁岔开道：“贵人莫要难受，都是佳菊招的。”

        苏子规道：“你别埋怨她了。后来胡婕妤怎么样了？”

        佳菊道：“先帝驾崩，后宫中除了皇后和如今皇上的生母外，都随先帝去了。”

        苏子规道：“你说的有妃嫔有时还不如宫女了，就是指这个么？”

        佳菊点了点头，肃然道：“是。”

        苏子规道：“我知道了，佳菊，你下去吧。”

        佳菊道一声：“奴才告退。”便退了屋子，继续收拾东西。

        苏子规看着玉儿道：“玉儿，这事你怎么看？”

        玉儿道：“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多小心些总没有坏处。”

        苏子规笑道：“还是不放心啊。这样，你和佳菊商量下，你们两个一日一个在我跟前伺候着，另一个那一日便在自己屋中，也别出来，吃用全等别人给送去，至于我自己，我也不出这间屋，你们该放下心了吧。”

        玉儿道：“奴才们也是担心您的，怕您有个意外。”

        苏子规道：“我自然明白，只是我并不觉得你们这样的小心，有什么必要。”

        玉儿道：“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子规冷笑一声道：“万一，为了一个万一，什么也别做了。”

        玉儿道：“贵人，平日里也没见您多喜欢出去，怎么这会子这么着急。”

        苏子规将烦乱都挂在脸上，道：“整日里看见井绳都当是白素贞显世做法的，我替你们累得慌。”

        玉儿道：“奴才们累些不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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