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罹其愁也（上）

看着远去的安美人，苏子规心中更是烦乱，她不知道自己最初是从何处得罪了安美人，在她的意识中，那日安美人构陷自己投毒之时，自己才第一次与安美人对话，她承认自己对安美人的责打对于一个深闺女子来讲，是严重的，但是这与安美人给自己扣上的罪名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始终想不起自己是自何时起与安美人产生了仇隙，又或者，她们本意便是要鸩杀张美人，构陷自己只是顺带，又或者，她们只是看自己承蒙圣宠，心下怨恨，而张美人之死是捎带为之，她不明白，这些深闺养大的女子，为什么会比自己这个江湖人还要心恨，还要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每每想起这些就让苏子规十分的头疼。

        待身上出的汗稍减，苏子规又慢舞了一回剑，暗暗调理内息。

        这时玉儿出来急切地道：“我的贵人啊，怎么还有心思跳舞啊，太医说叫您好生歇着的。”

        苏子规将剑交到玉儿手中，往回走道：“不妨事的，我的身子我知道怎么回事，别听太医吓唬人。”

        玉儿笑道：“怎么是太医吓唬人，是您在吓唬玉儿。”

        苏子规道：“我吓你什么了？”玉儿道：“您知道昨儿玉儿见到您一身血的样子，有多吓人么？”苏子规道：“卉卿姐姐，我不过是一时动了心事，血不归经，调理几日便好了。”

        玉儿垂着眼眸道：“您要是能好好调理，便好了。偏生这两日宫中事多。”

        苏子规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明日端午节宴，告个病假，不去便罢了。”

        玉儿道：“为您的身子想，玉儿自然是不想让您去的。可是，这宫中的事，您若不去，少不得又有人要做文章了。”

        苏子规道：“我便是去了，一言一行恪守着妃嫔的礼仪，不多说一句话、不多看一眼花，她们便做不出文章了么？”

        玉儿叹道：“唉，那您还是别去了。好好在自家屋里休整几日方是。”

        苏子规道：“其实，我倒挺想吃粽子的。”玉儿道：“这些日子，您还是在意些身子吧，这黏食吃多了再搁在心里，回头又不好了。”

        苏子规低着头轻声道：“罢了，便听你的。”玉儿笑道：“您自己说的不去，怎么倒成听我的了。”

        苏子规像个小女孩没有拿到糖果的模样一般，低着头道：“我说不去，又没说不吃粽子的。”

        玉儿取笑道：“非但粽子不能吃，雄黄酒也不能喝，只能回头吃点五毒饼了。”

        苏子规抬起头道：“五毒饼？听着怪吓人的。不要。”

        玉儿道：“吓人？贵人没吃过么？”

        苏子规摇了摇头。

        玉儿道：“不过是酥皮饼上面拿胭脂印着五毒的样子，内里还是更种干果蜜饯做的馅料，哪有什么吓人的。”

        苏子规有些赌气道：“那看着也吓人，再说了，再怎么装点还是酥皮饼，平时也有，不吃也罢。”玉儿劝道：“好、好，不吃也罢，怎的睡了一日倒成了小孩子脾气了。”

        苏子规道：“我原比你小上几岁，在姐姐面前耍些小孩子脾气也正常。”

        玉儿笑道：“行了，这是没外人在，哪天叫人看见了，又是麻烦。”

        苏子规道：“咱这宫里没有主位，等闲皇上皇后也不过来，最高不过是我和北番来的李贵人两个，又怕的什么。”

        玉儿道：“说是这样说，可若不是皇上和皇后来了，怎么又回成现在的情形。”

        苏子规道：“好了，你又教训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玉儿道：“奴才哪里敢教训您。说什么您也不见得听啊。”

        苏子规道：“那好，打今日起，心事我便听你的，怎么样？”玉儿道：“好好的，您说这个做什么，玉儿什么心思，您还不清楚么？”

        苏子规道：“我清楚。不过，打今起，外面的事还真的靠你帮我支应着，我需要静养。”玉儿道：“这个奴才定然尽心尽力的伺候，不叫外人扰了您。”

        苏子规道：“还有一样，回头烦请你帮我写一篇告假的书文，我抄了，明日你送给皇后娘娘去。”

        玉儿道：“好，奴才想想怎么写。”

        苏子规道：“那多谢你了。你先下去吧，这个且不急呢，明儿一早再给我也来得及。你昨儿也没得歇着，好好先睡一觉吧，怪累的。”

        玉儿也不推辞，自到耳房睡去了。

        苏子规看着玉儿离去的身影，长舒一口气，自己也回里屋去了。苏子规坐在床榻之上，打算继续调理内息，强迫自己不去想皇帝，不去还是你皇后，更不去想安美人。只是，甫一开始苏子规便觉膻中隐隐做痛，再不敢贸然行功。

        这件事叫苏子规觉得十分的恐怖，比之自己再不能出宫还要恐惧不安。

        苏子规看着墙上的画像，仿佛画上的师父真的能从画中走下来，指点自己的功夫，告诉自己该如何的导引内息，方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却说玉儿回到耳房小睡了片刻，写好了文章，便又要回苏子规身边伺候。进到里屋却看苏子规看着画像眼圈通红。忙问苏子规道：“贵人这又是怎么了？”

        苏子规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想家了。”

        玉儿笑道：“您想家怎么看着上元夫人的像看哭了。”苏子规道：“没什么，不过上元夫人画像就在眼前罢了，难道还要找个墙角再哭么？真成面壁思过了。”

        玉儿打趣道：“贵人您和玉儿说，您这个上元夫人像是不是按家中老夫人的模样画的？”

        苏子规笑骂道：“净是胡说。刚叫你回去歇着，怎么又回来了。”

        玉儿道：“刚写了一稿，您看看？”

        苏子规接过来道：“受累帮我研墨吧，我抄了便是。”

        玉儿道：“您不再审审？”苏子规道：“我认得那几个字，哪有审你的文章的道理呢？”

        玉儿也不再推辞，只静静的帮苏子规研好了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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