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寒夜无依（上）

苏子规看着有些焦急的赵才人道：“我的好妹妹，你这又是急得什么？现下也没耽搁她们什么事。”

        赵才人一跺脚，回了自己屋里。苏子规看了好笑，也不以为意。只坐在床上，往后便是一倚。

        玉儿见状，走上前道：“我的才人哪，您换了衣裳再歇着，好不好。”

        苏子规打趣笑道：“怎么你又在意起衣裳了？”虽是打趣，却也起身解开袍褂

        玉儿一边伺候苏子规更衣，一边赔笑道：“不是在意衣裳，您就这么一件正经吉服，真压出了褶，又不好熨，赶明儿真到了过年时，怎么穿了见人呢？”

        苏子规道：“怕得什么，除夕家宴时，我又不去。”

        玉儿道：“除夕夜宴您是不去，可初一时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呢？难道您也不去么？”

        苏子规道：“好了，都依了你了，怎么还这么啰嗦。我要歇着了。”说罢，又躺会床上。

        玉儿道：“才人，别睡了，午膳就该送来了。”

        苏子规道：“知道了，我又没睡，怎么以前没觉出你这么。唠叨呢？”

        玉儿笑道：“不是奴才啰嗦，是才人您心里有事，不想听奴才说话，奴才这便退下。”

        玉儿说得没错，苏子规是有心事，可是，苏子规又岂止是今日有心事。只是今日，是苏子规入宫以来，第一次见了那么多的妃嫔。这些妃嫔让她感到迷茫，明明她们说得也是冠冕堂皇的好话，明明她们也是在行善，但她总是莫名的觉得有着深深的隔阂。

        若说是因为那些程式化的跪拜礼节，在江湖之中也不遑多让，犹记得拜师时，遍请江湖好友，多少礼节性的跪拜，多少韵文切口，可是那时她并不觉得虚假，而是觉得有一种神圣感。

        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的众人总是有一种模糊感，当然不是说她看不清楚，而是总是不太理解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江湖几年，有朋友有仇家，这些人多少都是有手段的，也有很多人的心机颇深，但总不像这些女子一般，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这种不解让她很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到底能带来什么，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一时玉儿摆上午膳来，从以往的四凉四热一点心一汤，减半了，只剩下四菜一汤，那菜也不过是些白菜豆腐萝卜面筋一类，好在还能见着些肉。

        苏子规扒拉着饭菜，如同嚼蜡一般，她想起进宫后的所认识的几个人，似乎只有高鸣，是能让自己清晰的知道她要做什么的。

        想起高鸣，这个并不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苏子规不由得想，如今，宫妃用度都减了半，不知道那些选侍们又怎么样了。她们的饭菜本就简单，到现在，是不是和秀女们一样，只能见着点肉星，连整块的肉丁都少有。

        若选侍们这样，那宫中的女官、宫婢们呢？又简单到了什么模样？想到此处，苏子规问玉儿道：“你们今日的饭菜怎么样呢？”玉儿道：“和平时一样呢。”

        苏子规道：“那就还好。要不然作孽了。”

        玉儿不解，苏子规笑道：“宫里的妃嫔打今日起用度减半了，我怕连你们也跟着减了，本来就不多，若再减了可怎么办呢？”

        玉儿笑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求主子心善便是造化，不求衣食的。”

        苏子规道：“主子心善，那你看我呢？”

        玉儿道：“那还用问么？自是心善的。不说别的，便是今日之事，奴才敢说，别的主子不一定会问一句我们奴才的饭菜会不会减。”

        苏子规莞尔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却说到了第二日，苏子规依旧枯坐在屋里，暗自调着内息，一时赵才人过来，笑道：“姐姐，咱们再不得一处住着了。妹妹是来告别的。”

        苏子规抬头看着赵才人，道：“妹子这是乔迁何处了？”

        赵才人道：“刚才贵嫔娘娘身边的艳儿过来说，贵嫔回了皇后娘娘，让我去她的令德宫住着。”

        苏子规道：“如此好了，到令德宫里，也算是好去处了。”

        赵才人道：“是啊，等我到了令德宫，若过得好了，便想着和贵嫔娘娘说接姐姐过去。”

        苏子规笑道：“别，我也不用你想着提携，我在这边挺好的，可你到了令德宫，终究不像咱们这边，都是些贵人才人，那边有主位在，只怕你不像在这边自在，凡事多小心些。”

        赵才人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也多亏姐姐照顾了。姐姐若将来有什么事，叫玉儿来找我。”

        苏子规道：“如此，先谢过你了。不知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赵才人道：“来和姐姐告了别便过去，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苏子规道：“是啊，也没什么好东西，到了那边自有好的。妹妹慢走吧，愚姐不送了。玉儿替我送送吧。”

        赵才人笑道：“妹妹告辞。”

        送走了赵才人，苏子规心头有喜有忧，喜得是，自此这屋中只有自己和玉儿，再无旁人，自己想要活动筋骨，只需回避玉儿一人便是，要轻松许多。所忧者，却是毫无原由的觉得陈贵嫔突然调走赵才人，不是要针对自己，便是有意针对赵才人。

        想到此处，苏子规问送赵才人回来的玉儿道：“玉儿，你觉得陈贵嫔那边为什么会调走赵才人？真的是投缘么？她们也没说过几句话呢？”

        玉儿道：“奴才哪里知道这个呢？许是真的是投缘吧。”

        苏子规道：“罢了，不过赵才人走了，往后你和我这边也不用立规矩，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想坐便坐吧。”

        玉儿道：“奴才不敢。”

        苏子规冷笑一声道：“是啊，不敢。让外人知道，你又不好过了。是我疏忽了。”

        当夜，苏子规几乎是被冻醒的，连喊两声“玉儿”，玉儿听了，披上外裳，从外间进屋。苏子规道：“玉儿，外面是下雪了么？怎么这样冷？”

        玉儿道：“奴才出去看看。”说着搬了床被子过来，盖在苏子规身上，道：“您先多盖上点，奴才这就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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