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子规面圣（终）

苏子规低下头道：“皇上，您若是恼了臣妾，只管下旨，要打要杀，臣妾都认。”皇帝笑道：“你啊，还真是什么都不怕。”苏子规道：“您是皇上，在这宫里您想怎样，便是怎么样。臣妾怕与不怕又能怎么样？不过臣妾倒是知道为什么旁人给您揉肩总是不好了，他们根本不敢用力。”

        皇帝一把抓住苏子规的手，转身站了起来，盯着苏子规道：“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苏子规望着皇帝道：“臣妾又说错话了么？”

        皇帝看着苏子规一双澄澈懵懂的眼睛，放下苏子规的手轻叹一声道：“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的。你以为那板子那么好挨？”苏子规莞尔一笑道：“皇上吓唬臣妾，若臣妾真犯了该打的错，皇上是明君，不会不罚臣妾的。”

        皇帝道：“不，同样的事，在小太监那里就该打，在你这就不需要。”苏子规笑道：“为什么在皇上这，臣妾却是不同于小太监的呢？”皇帝道：“你自称臣妾，他们自称奴才，你说区别在哪？”苏子规道：“是啊，臣妾这个贵人再低微，也是一主，他们是奴才，同样的事，贵人做了没事，太监做了便不行，可是，臣妾尝听人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帝道：“庶人那是一样，可是仆婢却是不同。”苏子规低下头道：“真的么？”

        皇帝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是进宫前看到什么不公的事了么？朕自问这些年待慕贤也算没有委屈他。”慕贤本是苏亦轼表字，皇帝原以为苏子规提到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之语，不是自己受了委屈便是家里人受了委屈，便故意不问苏子规，只提苏亦轼，谁料苏子规本就是随口一说，此刻听来不过是摇头笑道：“臣妾没有委屈的，不过是随口一问。”

        皇帝道：“不委屈就好，朕不愿意看你们有委屈，可有时也不得不委屈你们。”

        苏子规歪着头问道：“可是哪位姐姐委屈了？”皇帝道：“有些话，说到一半，朕也就知道了。哪里还用她们说出来？不过，朕倒愿意信你说的。”

        苏子规笑问道：“臣妾又与旁人有什么不同呢？怎么皇上倒愿意信臣妾。”皇帝道：“因为你不会讨朕的欢心，你不愿意去刻意说那些顺耳的话，你太真了，虽然有时朕看不透你，不过，你让朕愿意相信。”苏子规望着皇帝，一副倾听的模样，皇帝继续道：“若是旁的妃嫔，听到朕说愿意信她，一定会说：能得皇上信认，臣妾荣幸万分。你会问朕为什么。”

        苏子规笑道：“原来是这样，可是姐妹们都是自幼受教，她们所受的教育就是这样，她们说的，也是她们想的，并没有立意欺瞒皇上。”

        皇帝长叹一口气道：“是啊，她们没有立意欺瞒于朕，正是这样才可怕呢，她们自己也早已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她们只知道自己所在之位，该做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喜欢什么。她们是朕的妻妾，所以她们会打理朕的后宫，会做女红，可是如果她们没有入宫，而是嫁为人妇，依旧是打理后宅，做针线，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们因为是妃嫔而做的事，终究不是为了朕这个人在做。”苏子规道：“人在其位，谋其政，这不是很好么，臣妾也想像姐姐们一样明事理，却还是不行呢。皇上既然说了臣妾大胆，臣妾再大胆一回，若是妃嫔们心中所喜的不是皇上，而是有了旁人，您又该怎么办，这样恪守自己的责任又有什么不好呢？”

        皇帝道：“你说的是啊，若是她们心中有了旁人，朕该怎么办呢，她没心里没朕，也没有别人，没什么不好。苏子规，你心中有的是谁呢？”

        皇帝一双虎目盯住了苏子规，苏子规道：“臣妾和姐姐们一样，没什么两样。”

        皇帝道：“你是实诚倒底了。”苏子规心中暗道：“实诚，我却是和你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了，可是皇上您知道么，我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是我对不住你了。”口中却敷衍道：“皇上都问过几个姐姐了？”皇帝道：“这不与你相干，别问。”

        苏子规有些俏皮地笑道：“好，臣妾不问，皇上，咱们这般站了许久，臣妾扶您到榻上坐坐，好么？”

        皇帝笑道：“你累了？好，走吧。”

        苏子规扶皇帝坐在床榻上，皇帝道：“辛固，茶点。”辛固听了连忙下去准备茶点，皇帝又拍了拍身旁的床榻，示意苏子规坐下。

        苏子规坐在皇帝旁边，皇帝道：“乾圜宫的茶点，你许久没吃了吧。”苏子规道：“是啊，许久没吃了，都馋了。”

        皇帝道：“馋了不说早过来。”苏子规道：“没有皇上召见，臣妾怎么能擅自进乾圜宫呢？”很快，辛固端了茶点上来，皇帝随手拈了一块黏糕，递给苏子规，道：“你尝尝这个，南方新送来的椰子糕。”苏子规道：“椰子？”

        皇帝拿手比着道：“南方新贡的一样果子，得有这么，壳硬得跟木头一样，汁水倒是清香甜润。你试试。”

        苏子规吃了一口糕，只觉口颊生香，也顾不得被黏得张不开口，含糊着笑道：“真香。皇上臣妾能带几个回去么？”

        皇帝道：“好，你既然爱吃，就带上两盘。”苏子规道：“臣妾身边的玉儿很会做果浆的，臣妾想让她见识一下。”皇帝以为苏子规有意叫身边丫头研究下怎么做这椰子黏糕，遂道：“她是哪里的人，只怕她也不会开这果子呢。”

        苏子规道：“不是的，她这两日病了，臣妾觉得这糕虽有些黏，不过味道清香，她应该会喜欢的。”

        皇帝道：“既然病了，也不该吃黏食，给她传个太医吧。”苏子规道：“宋娘娘已经给请了，其实不重，歇两日便好。”

        就在此时，外面辛固走到近前，道：“皇上，皇后娘娘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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