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仙子

传说仙人有起死回生之能。

        张幼节动了动手脚，他上了绳索后，已经瞬间感觉到自己和夏朝露不在一个地方了。

        解开衣服，低头看了一眼，虽然瘦骨嶙峋，却皮肤完好，伸手按了几下，连折断的肋骨都已经好了。

        又准备穿上那件破烂衣裳。

        “嘶拉。”

        经历过霜冻的衣裳总是比较易碎，他面无表情的将比较大块的碎布卷了卷，小心的在手上缠了几圈，物尽其用的保护手腕。

        赤霄峰这种冰天雪地并不适合凡人生存，何况他本就重伤濒死就剩下最后一口气，意志再怎么坚强也抗不过大自然的残酷，没有奇迹的话，就是当场冻死的命。

        不过好在——他遇到了奇迹。

        三个月前他胸口有一道重伤几乎要了他性命，上面让他每时每刻都被痛苦折磨的恶毒诅咒，而如今已经完全痊愈了。

        虽然冷若冰霜，却还是出手救了自己，这就是所谓的正道修士么。

        明知道按照礼貌不应该打扰她，但是却有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想留下来的执念。

        那是他的缘法，是他的奇迹，从未有过这样冲动的执念。

        小少年低垂眉目，眼前绳索已经很有年头，摇摇晃晃，风吹雪打下，给人一种一脚踩上去就会断裂的感觉。

        一定会努力让她喜欢自己的！

        下面深不见底，云雾缭绕，一失足便粉身碎骨。

        □□胳膊的少年踏上绳索，绳索不堪重负的晃了晃，最后还是坚强的挺住了，只是吱吱呀呀绷紧的模样，像极了隔壁老头那把老藤椅。

        在某天猝不及防就散了架，将老头摔了个四脚朝天。

        耳边是呼呼风声。

        传说修士乘风御云，逆天改命。

        风声猎猎，浮云踩于脚下。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喃喃低语；“你要我上赤霄峰，到底是为了什么。”

        无人回应。

        梦境中月白道袍的女子，与天仙子同出一源，寻仙道三个字，也是从她口中而出。

        只是梦境中人身上道袍，更为繁复端庄，她头上束着一个小小的白玉莲花冠，莹然生辉，那莲冠七瓣，夏朝露却只是用一支簪子挽起了满头青丝。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

        不要恐惧，不要贪婪。

        我天生就没有恐惧这种情绪，那就只需前行。

        至于贪婪，九霄祖师收集而来的各种宝藏，能够引诱每一个修士心动，每一样都是修士渴求的。

        少年抿了抿唇，虽然每一步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性，但他却似行走在官道上，随波逐流的平稳。

        他脚步极快，那条破旧绳索很快就过了一半，一滴雨水滴落在他脸上。

        七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凄风冷雨来得猝不及防，伴随着许多霜雪冰冷的打在身上，迅速降低的温度让人瞬间脸色苍白。

        风中绳索晃荡的越发厉害，好像随时会断裂！

        后面却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幼节你长大了，回头来让娘看你一眼。就一眼。”

        他只顾着往前走，心中暗自琢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模仿母亲说话。

        后面又换了许多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苦口婆心，或者破口大骂，他都当作没听到，只是加快了脚步，心无所畏，这绳索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

        很快走过了一半绳索，响起了轻柔的女音；“幼节，太危险了，你回来吧，我收你入门。”

        声音清柔婉转，怜惜心痛，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她一张俏脸上，是如何的怜爱心疼之色。

        绳索慢悠悠晃了晃，冷雨却更加大了一些，缠绵的模糊了眼前的道路，他动作缓了片刻，不由攥了攥湿淋淋的掌心，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这声音倒是模仿的一模一样，不过他想起夏朝露清冷的眉目，心想她却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后面的声音似乎又急了一些：“你别走了，那寻仙道是死路一条，你回来呀，听话，你已经经过考验啦！不要走啦！”

        又伴着小肥啾的声音：“臭小子你不要惹姐姐生气！快回来！”

        少女声音娇柔至极；“你还没进门，就连师尊的话也不听了么？你这逆徒！我才不要收你！”

        只是说起来虽然含嗔带怒，但是却莫名的带着几分撒娇意味，让人听见便是为了她粉身碎骨也甘心。

        张幼节瞳孔一缩，踏上山崖的最后两步，他脚下的绳索终于不堪重负的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张幼节：“断……断了……？”

        这么不经用的吗！！！

        他反应敏捷的一手抓着尽头垂下的绳索，自己吊在半空中，寒雨冷风，感觉肋骨又隐隐作痛了起来，好在手腕上的粗布降低了些摩擦。

        后面传来少女的笑声，她声音轻快，笑道；“让你不听人家的话，回头求我，我就救你，不然一会那绳索断了，我可救不了你啦！你就只能摔成一团血肉啦！”

        那条绳索如她所言，晃晃悠悠，看着要断了，张幼节当机立断的闭上眼睛，手脚并用，艰涩的奋力爬了上去。

        好在当初有悬崖采药的经验，否则今日可能真的要变成一坨血肉。

        后面轻轻的哼了一声，似乎恼羞嗔怒，娇嗔道：“你不听话，就滚下赤霄峰去！”

        在他爬上山崖的时候，身后的声音终于完全消失了。

        不知道回头会是什么下场，那种妖物，也骗不了他回头。

        山崖上有一个仅容一个人进入的狭窄山洞，旁边一个石头上刻着寻仙二字。

        这才是真正的寻仙道。

        一条狭窄到仅容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他看见路边有一株青翠欲滴的小草，墙壁上刻着介绍；【百年聚灵草】。

        是炼制聚灵丹的主材聚灵草，非常常见的灵草，市场上一枚灵珠十株，但是百年的却很罕见。

        不能回头。

        除非你决定选择了东西，才转身面对那诡异，转身退出和因为不堪恐惧而回头——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选择聚灵草，面对的就是一种‘青糯虫’。

        非常弱小的灵兽，一脚就能踩死。

        十步是《凝元功》，退出时诡异是‘凝元一剑’，只要不是打在胸口，就不会致命，稍微擦伤一下，也很容易痊愈。

        ……

        二百步石壁上刻着《青木长生诀》，修习可延寿五百年，可以突破元婴，也是小肥啾所说的，当初木灵根苏息所选。

        苏息那时候实在受不了后面脚步声的惊悚和狭窄通道没有尽头的颤栗，心理接近崩溃的苏息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功法后退出。

        面对为筑基大圆满的‘百年青木妖’，擅长以藤蔓为攻击，但是非常笨拙，只要动作够灵敏，可以很轻易的逃出他的攻击范围。

        神经紧绷到了极限的苏息当时用了一张珍贵无比的土隐传送符遁走。

        ——每一个走寻仙道的人都会做充足的准备，像张幼节这么光棍来闯的凡人，还真的是头一个。

        后面跟随的脚步声沉重了许多，可以想象后面的诡异也越来越强大，这样黑暗的压迫追逐下，大部分人会下意识的选择跑起来。

        张幼节依然每一步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就像在雪地里一样，不疾不徐，这大概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四百六十步，《承天剑诀》，可以直达半步涅槃的功法，同辈之中，无可敌手，一剑破万法，诡异为《天雷一劫》，可以直接轰死一个金丹修士。

        六百二十步，《道蕴丹》，服之可以领悟化神大道，触摸到涅槃境的门槛，无数的天元真人大宗师苦求一枚而不得，对手为妖丹之灵，魅人心智。

        七百步，《梅花算术》，可算尽天机，背后诡异已达大宗师境界，诡异一剑就可以将一个繁华小城彻底颠覆抹灭。

        九百七十步，《九霄仙诀》，一个白胡子老头虚影浮现在竹简之上，笑吟吟的道；“小子你倒是坚强，当年我就是靠此证道，取了这书，你自己去吧。”他咦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道诡谲的亮光，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瘦弱少年；“你并未入门，一个凡人，竟然敢走到尽头。”

        他戏谑道：“你打算怎么回头？现在你后面可是我九霄仙宗最强的剑宗魁首！我最得意的弟子！你也太贪心了，不好不好！！你这么贪心，仙道与你无缘！”

        虽然捻着胡须，说出来的却是最残酷的话，声音轰隆如雷，下了判决。

        张幼节看着面前的老头，淡淡的道；“我没打算回头。”

        虽然说在和老头说话，他的脚步并没有停止。

        一句话的功夫，已经越过了九霄仙诀。

        老头啧了一个：“第二个！”

        他忽然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

        这张脸。

        眉眼含情，朱砂如血，虽然年纪相差的有点大，气质差的也有点大……

        他琢磨了片刻，“什么大冤种！怎么又来！！”

        天下十大神剑之一的‘鬼神惊’，静静的躺在路边，五彩斑斓的黑闪烁流转了一番，灵光敛尽。

        他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黑衣剑灵站在一旁，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轻薄浪荡的无礼东西！”

        第九百九十步。

        “一粒仙丹入腹，半身神仙逍遥。”

        天河冰玉雕成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粒指头大小的丹药，皎如明月，莹润饱满，上面一道丹纹，道蕴天然。

        ‘逍遥仙丹’，传说凡人只要服下一粒，就可以成就陆地神仙，延寿千年，驻颜不老。

        背后的诡异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暗金色的瞳孔看着面前巨大石碑，这条路，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轰隆，轰隆！”

        沉重到了极致的声音，庞大到几乎挤占了所有空间的诡异。

        巨大的黑影吞噬了所有的光亮。

        “滚下赤霄峰去。”

        白衣少女提剑而立，她神色冷若冰霜，一坨黑暗魇鬼被她钉在雪地上，扭来扭曲的企图逃跑，但是却被一缕剑气牢牢的钉死了在雪地上。

        “是诅咒！”小肥啾蹲在一旁，叽叽乱叫。

        几乎成型的要命诅咒，从那个臭小子身上剥离出来的。

        它叽叽喳喳的乱叫，又瞅着夏朝露，她漠然道：“我不管你背后是谁，带话给你的主子，这笔帐，张幼节自己会去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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