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出

铁牧云抬头瞧着高处一线窄窗，却只见月昏星暗，犹如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一般模样。那时他还是汝南郡王身边的得力之人，眼下却已是等死的阶下囚，老天爷终归是要他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本以为这些年处事很小心了，却不想仍是躲不过被人发现的结局。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的如此好手段，先是太子薨，接着是翰林医官使家出事，紧跟着那要卖地的王家就为了索要犀带发难……或许王大官人的死也是那人的计划？也或许是内讧厮杀？或许等他到了下面知道一切，喝汤前搏一搏能托梦给公子。

        思及泉下那些虚无缥缈之事，铁木云不由苦笑一声，复又垂头看向已抬至胸前的右掌，便是近些年荒废武艺可了结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得等一顿饭，一顿由嫣红亲自送来的知己饭。从相识那天起便不断有人跟他说标子无情，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可他觉得嫣红不是那样的女人，遭过罪的可怜人不该会希望自己的悲剧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哗啦哗啦，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开锁声，铁牧云忙放下手，后靠在栅栏上闭目装睡。留神细听，却是要提了那姓王的书生去医治刑伤，听着那厮得意的笑骂声，铁牧云一颗心更如破开灌铅一般。待安静了片刻后，牢门方向再次传来了声响，细听之下竟像是有女子的脚步声混在其中。不对，这声音是——

        铁牧云猛地张开眼睛，透过木柱间隔努力向路的尽头张望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官吏后跟着个满面愁容的素服妇人。嫣红自然也瞧见了木柱后蓬头垢面的官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总是能认出来的，就像那个晚上他一身黑衣只露了双眼睛时一般。

        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是都没吱声，可提着灯笼的张龙却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氛围，就好像他不应该在这儿而是提灯翻上梁柱。停在牢门外时，眼见那妇人眼含期待的望来，顿时皱眉道：“时间不多，你们有话就快说吧。”

        嫣红听了也不纠缠，跪坐在牢门之外，抬手握住了那紧攥住木格的大手：“官人，你的任务完成了，咱们再也不欠人什么了。”

        铁牧云不想她会在外人面前提起此事，忙轻声呵斥道：“嫣红，你在胡说什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张龙在心里白了这个前同僚一眼，有些嫌弃的插话道：“你真当是你运气好才能住进这周边没人的单间？”

        嫣红往前凑了凑，边抹去眼泪边强笑道：“相公，奴家见到孟家小娘子了！她说你虽路痴的过分些，但这份赙礼她接下了。”

        铁牧云简直不能相信他听到的话。当日他窃带而去，公子那边始终没派人追讨或是报官诉之，自有一份当他死了的意思在内。之后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去孟家还东西，可一想起那位小娘子流落在安乐侯手里，便难免畏惧不前。略定了定心神，才追问道：“嫣红你怎么这么大胆子，跑去人家祭拜，可有被谁看见？”

        嫣红摇了摇头，努力解释道：“孟家如今遭了难，只剩下个疯疯癫癫的小娘子了，展大人说她瞧见那——赙礼竟清醒了一会……”

        铁牧云仍是不放心的追问：“展大人说？东西不是你亲自给的？”

        张龙见他声音变大，忙上前轻声喝道：“吵什么。孟家小娘子如今在我们开封府养病，东西由展大哥转交有何不对？也是你的造化，那位病的连亲戚都不记得了，倒是对你家旧主人有些反应。”

        铁牧云听了却忽的叹了口气：“唉，当日若非庞——，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张龙续问道：“公孙先生还让我问你们一件事，你娘子当日脱籍可还牵扯其他案子？”

        嫣红忙摇了摇头，回头看向张龙急切的解释道：“没有的。当日所用的钱财乃是奴家偷偷积攒的，官人真心待奴家，奴家岂会让他一错再错。”

        张龙只觉得听得嘴里发酸，忙开口打断了那一串的官人、奴家：“既是如此你们便好生应对，莫要再做寻死、冒认的事，拖累了你的旧主。”

        铁牧云脱开嫣红的手，缓缓起身向张龙郑重的拱了拱手：“官爷放心，我、小人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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