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棒棒糖

江漾回家后，段原自己把相册捧回房间看。

        他现在的房间不再是小时候的小房间，老汪在他来之前给他重新收拾了间更大的。

        纯白的墙壁被灯照得暖黄暖黄的，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整个房间干净简洁。

        段原仰躺在床上，把相册往回翻，他倒想看看刚才有什么照片笑得那么开心。

        第一张是个小合照，段原、江漾、陈跃豪、杨南四个小团子脑袋上套着幼儿园文艺汇演的向日葵头套，陈跃豪小时候那张胖脸被挤成一坨。

        段原嘴角上扬，眼里带着笑意，平常带着点凶像的眼睛也有一个小弧度的弯弯，下一秒，段原的笑容直接凝固：自己在洗澡的照片。

        一张露出重点部位的，可以称得上□□的照片！

        段原想到刚刚江漾应该看到了这张照片，一片血色从耳后蔓延到脖子，手慢脚乱往下翻一页，在心里把老汪骂一百遍。

        下一张倒是张温馨的照片，刚睡醒的江漾睡眼迷蒙地坐在床上，头发有几簇支愣起来，但是手还抓着盖着小毯子，熟睡的段原的手。

        段原用手指点了点照片里的江漾，把相册盖在胸口上，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好像那时候一直是江漾照顾自己……

        十二年前

        “乖乖，记得要听外公的话，妈妈忙完就来接你。”

        “好！”段原穿着小背带裤，头上顶个遮阳帽，手里撰着汪卫华粗糙的手指，望着汪敏离开的背影。

        段原被汪卫华牵着进居民区第一个遇见的小朋友就是恶霸陈跃豪。

        “汪爷爷，哪来的小妹妹？”

        “这可不是妹妹。”汪卫华拍了拍小胖子的头。

        “这就是妹妹！”

        “我不是！”

        “你是！”

        小段原急得眼泪都快出了，陈跃豪还要过来摸他的遮阳帽，段原直接扑上去给陈跃豪脸上咬了一口。

        陈跃豪体型大，没有防备被段原扑倒在地上，汪卫华拉都来不及拉，“哎呦呦，小朋友可不能打架。”

        “哇……呜呜呜呜！”被咬的和咬人的两个被拉开同时开始大哭，汪卫华在一旁哄都哄不过来。

        “汪爷爷，呜呜，他咬我，呜呜……”陈跃豪开始控诉。

        “呜呜……外公，我磕到牙了。”

        汪卫华：……

        这时，解救汪卫华的人来，刚上完兴趣班的江漾路过，汪卫华把江漾拉过来，用商量的语气问：“小江，能帮我看着这个小朋友一会吗？我先送胖丫回去。”

        小大人江漾认真点了点头：“嗯！”

        汪卫华走了，段原怯生生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不动也不敢开口。

        江漾从小背包里拿出一个棒棒糖，贴心地拆开递给段原：“你好，我叫江漾，你叫什么名字？”

        眼里只有棒棒糖的段原什么都听不见了，接过糖甜甜地说谢谢。

        江漾又找出纸巾给段原擦眼泪，问道：“为什么哭了？”

        不问还好，一问段原那委屈劲又反涌，金豆子又一颗颗地滚出来，含着棒棒糖模糊不清地说：“他，他说我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

        “那是因为你太可爱了。”江漾干脆把书包里的全部棒棒糖来安慰这个小哭包，“干脆就叫你小包子吧。”

        段原递回来一根，大方地说：“你也吃。”

        两个小孩子坐在小广场的长椅上等汪卫华回来，“羊……哥哥？帮我开。”段原要吃第二根糖。

        至此以后，段原在这里待的两年，因为他的一句“哥哥”，江漾去哪都带着段原，哪都忘不了段原。

        段原还天天被汪卫华笑话是跟屁虫，那张照片也是一样，两个小孩天天黏在一起睡午觉。

        大夏天也要挤在一起，醒来都是满头大汗，江妈妈每次拿着小帕子给两人擦汗。

        ……

        突然，段原看见一个巨大的黑点从天花板俯冲下来。

        “草！”段原声音都吓劈叉了，“砰”地一声巨响滚到地上。

        一个像知了那么大的蟑螂盯上段原似的，落到床上又冲他飞过来。

        段原猛地弹起来，向后退了几个大步，椅子被带倒，又是一声巨响。

        “老汪！”段原真的是惊恐到了极点。

        “汪汪汪！”硬币先一步冲进来，对着在房间里乱窜的蟑螂狂叫。

        汪卫华慌慌张张地进来，急忙问：“干嘛了？干嘛了？”

        “蟑螂！”

        “在哪呢？”

        段原指着窗帘，说：“刚停那了。”

        汪卫华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镇定地脱下拖鞋，手臂往抡了半圈，一扔，正中目标。

        蟑螂被拍得扁扁的挂在窗帘上，段原实在是受不了，说：“老汪，你把它……把它弄下来。”

        汪卫华过去先把拖鞋穿上，用纸巾把蟑螂拿下来，炫耀似的晃了两下，说：“嘿嘿，我这叫老当益壮。”

        说完把窗帘刷地全部拉开，“别把窗帘拉那么死，透透风。”

        “别拉！”他刚刚被那蟑螂吓得心有余悸，把窗帘拉开了，要是再来两个虫子他今晚就不用睡了。

        段原走过去想把窗帘拉上，抬眼就看对面的窗户里的身影，震惊道：“江漾？！”这个房间对面居然是江漾的房间？！

        两栋楼间隔不足五米，江漾抬手和段原打招呼：“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刚才听到两声巨响，就打开窗帘看了看。

        老汪抢答：“这孩子，就一个蟑……”螂，话没说完，被段原扯到一边。

        笑话，段原怎么可能让江漾知道自己因为一个蟑螂在地上过了两圈，故作轻松地回答：“没事儿，不小心把椅子碰倒了。”

        “没事就好，那你早点睡。”

        “嗯。你也早点睡。”

        段原慢慢把窗帘拉上了，汪卫华在后背呼了段原一巴掌，说：“你这臭小子，怎么还说谎呢！”

        “不说了，以后再也不说了。”段原双手捏着汪卫华的肩膀，想起刚才看的照片，问：“老汪，林阿姨现在在家吗？”

        江漾的妈妈叫林曼，那两年里林曼都把段原想儿子一样照顾，段原想既然回来了也应该去看望一下。

        谁知道汪卫华突然不说话了，段原疑惑：“嗯？”

        汪卫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小江妈妈……走了。”

        走了？！段原就像被当头给了一棒，手上的动作一顿，是那个走了吗？江漾的妈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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