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李现白的人生很少这么窘迫过。

        她穿着绛红色的精致校服，领口处系着银白的扣子，上面雕着一只飞翔的鹰。

        她乖乖地坐在那里，因为刚刚经过她的老师夸奖她的坐姿是最好的。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泼墨的山水画。

        一颗青松，花青色。

        一丛牡丹，胭脂色。

        一个李现白，瓷白色的脸，绛红色的衣。

        像一个因为太珍贵而总是担心会碎掉的古典瓷娃娃。

        老师坐在一把看起来很柔软的椅子上。

        老师手里拿着一本《苹果树上的外婆》，她在给这些三年级的小朋友读故事书。“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有外婆和奶奶，可是安迪没有，这让他很伤心。。。。”

        小朋友们都听得很认真，李现白也听得很认真。

        李现白不记得自己的外婆了，她所能记得的最初的记忆，都是跟师姐有关的，她最早的记忆停留在师姐带她进师门的那一天，那是她有多大呢，李现白想不起来了。

        念书的老师声音在一个声线没有变过，到底是假人，做不得真。

        只是她越听越觉得熟悉，恍然间，李现白想起来了，她是看过这本书的，《苹果树上的外婆》也是师姐给她买的，真奇怪，她怎么会忘记呢。

        还有好多好多的书，都是师姐买给她的，师姐很忙，没时间陪她的时候会给岁数很小的她买很多很多的书。

        真奇怪，她怎么会忘记？

        下课的时候，李现白还有点意犹未尽，她听得津津有味。

        到时候她也可以给林殊推荐书了。

        只不过都是儿童文学，她想。

        她走出教室，三年级的小女孩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天空，是假的。

        念书的老师，也是假的。

        面前抱着她的剑的小朋友也是假的。

        但她的剑是真的。

        “你抱着的是我的剑。”李现白跟面前这个胖胖的小男孩说。

        “谷雨大人说了，这里不能有别的剑。”小男孩很倨傲地说，他在拿鼻孔跟李现白说话。

        “你不当我女朋友的话，我就把这把剑交给谷雨大人。”胖胖的小男孩这么说。

        他觉得李现白真好看，所以要李现白当他的女朋友。

        “我的师姐说过一句话。”李现白说。师姐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

        “说过什么？”抱着剑的小男孩问。

        李现白终于想起了师姐那张总是笑得神采奕奕的脸。

        但是那天，师姐没有笑，师姐站在那群人面前，李现白被她护在身后，她看不见师姐的表情。

        师姐说：“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

        李现白扬手，剑飞回到她身边，一只小手握不住剑，她伸出手抱住剑。

        她把小男孩打晕。

        李现白的脸上总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的心就像一滩死水，不会起波澜。

        但在林殊看来，那不是死水，是一颗被冻住的小树苗。

        如果有人愿意耗尽自己所有的热情去温暖那棵小树苗，那一定能看见小树苗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此时此刻，林殊气喘吁吁地跑上楼，他找了很久，就还剩这一层楼没有找了。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抱着剑的缩小版李现白的背影。

        “李现白！”他惊喜地喊。

        李现白回头，黑黑的眸子望着他。

        林殊觉得小树苗只是被冻住了，需要挑选光质，控制温度，决定二氧化碳和氧气的比例，用最好的无机盐，认真地融化掉那层冰，让小树安心地成长。

        但是现在，冰融化了。

        有烈火在灼烧她，黑色的火焰燃烧着那棵小树苗，飘出黑色的烟。

        那是痛苦的叹息。

        林殊快哭出来了，他问：“李现白，你怎么了？”

        李现白张嘴想要说话，又停下。

        她想起来了一些以前的事，但还不是全部，雨霖铃带她来到这里，不是偶然。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苏醒之旅。

        她不能把林殊牵扯进来。

        瓷娃娃一样的小萝莉微笑起来，像小天使一样。她说：“我会保护好你。”

        不能再失去了，不然，她就一无所有了。

        某某拍卖会现场。

        “中国画的颜料有两种性质，使用起来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其一种是植物质的，如花青、滕黄、胭脂、牡丹红等，性能是透明、质细，但年久会褪色；另一种是矿物质的，如朱砂、朱漂、头青至三青、头绿至三绿、赭石、石黄、□□等，性能是不透明，有覆盖力，年久不褪色。”

        “而这幅《湘江赶夜图》，妙就妙在———。”拍卖的主持人夸张地拖长声调。

        林琦本来就觉得李现白这么容易就斩断一条缘分线很是蹊跷，她派人调查了李现白，却一直查不到资助她的人，调查的进度停滞不前。

        只不过，在交给她韩菲菲的资料上，林琦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拍卖会的最高阁，坐着一个穿着月白中山装的男人，他专注地看着那幅画，没等拍卖师说完，就拨了个一千万。

        钱是不值钱的纸，他随意地撒。

        拍卖会的人都清楚，他是特地来拍《湘江赶夜图》的。

        林琦三步并两步走上最高阁，她没心没肺地笑，高声对主持人说：“一千万零一元。”眼睛却望着坐在最高阁的男人。

        男人看向她，他长了张矜贵的脸，睫毛应该很长，能兜住雪的那种。

        古人都说独孤信侧帽风流，可他却绝不会侧帽，风情不适合他，风雅只配做他的陪衬，风流只能供人遐想，他是天生就应该一身风骨端坐在高处的存在。

        林琦模仿主持人夸张的声线：“可它妙就妙在——。”

        林琦弯下腰，她明明在笑，可眼神却没有笑意：“这可是谢、家、阿、循画的。”

        “你说我说的对吗？鹤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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