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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翩翩佳公子


川中早春,草长莺飞时节

        濛濛细雨,轻薄如雾,散漫如埃。

        一位翩翩公子,一袭白衣,腰中一把短剑,撑着一把油纸伞,骑一头小毛驴,缓缓步出剑阁古道。

        但凡一个老江湖都能看出这位公子是女扮男装,因为没有一个男人有那么美丽的眼睛,大大的眼睛仿似一泓秋水,明亮澄澈,尤其笑起来,便如一弯新月。

        这是她第三次离家,前两次毫无例外的都是被抓了回去,因为是私自离家出走。这次不用再担心有人抓她回去,这次可是得到了老祖宗的许可。老祖宗是家族的最高统治者,她们的家族有个显赫的名字——唐门。

        川中唐门,近百年江湖中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唐门暗器、用毒更是独步天下,人人闻而色变。十年前,被誉为武林四大公子之首的唐啸更是将唐门声望推向顶峰,即便唐啸死后,这一形势也未曾改变多少。

        唐糖便是老祖宗最钟爱的孙女,唐啸的胞妹,自小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唐糖是她为闯荡江湖特意取的名号。

        离家的唐糖宛如飞离牢笼的鸟儿,在家中最使她快乐的地方只是局限在唐家周围的那一方小小天地,偶有出门游玩也是一大堆的家人围绕护卫,生怕她出了闪失,虽说每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但是这样的日子在唐糖看来却是无聊至极。

        哪一个少男少女不想踏遍千山万水,最后又有哪一个不是归于平凡?

        少年岂识愁滋味!

        唐糖才十七岁,当然也不例外

        一路游山玩水之余,行侠仗义是唐糖的另一大爱好,哪怕是因此遇到危险她也未曾惧怕过,并不是因为她武功太好,而是她的轻功实在太佳,跑的比较快,打不过就跑,这一点都不丢人。

        唐糖的武艺很杂,各门各派都有一些,多是根据自己喜好所练,都是浅尝辄止,修习最多的却是得自唐啸遗留下的半部剑经和相应的内功心法,这与喜好无关,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那是她七岁时唐啸为她而著,可惜并未完成,那也是唐啸一生所修习的武功精华,这半部剑经任一武林中人看到都会奉若至宝,没有人会不动心,唐糖偏偏不喜欢。一来她不喜欢书中那深奥的文字,每次读起来都会头疼,再者每次看到剑经都会睹物思人,伤心往往多于喜悦。她的轻功可是青城派清虚道长的看家功夫,名为“青萍之末”,当年清虚道长主动寻往唐家特意传授与唐糖,只为报答唐啸的恩惠。

        唐糖曾仔细数过这次离家后所做的侠义之事,没想到竟有十八件之多,她将每一件事都工共整整的记在一个小本本上。例如某月某日,仗义搭救被采花贼追赶的两个姑娘,将那自称捕头的采花贼打得满地找牙,直到那采花贼苦苦求饶、发誓赌咒再也不敢作恶才罢休,事毕还留下她的独有暗器,一只精钢所制、小巧精致的飞燕,那是她最得意的独门暗器。

        当然唐糖不会知道,事后那个自称捕头的采花贼竟敢拿着那只飞燕跑到唐家去告状,最终还是唐家派人抓了那两个男扮女装的采花贼了账。

        以这种行侠仗义的速度想不成名都难。

        短短几个月时间,唐糖便在江湖上有了响亮的名号,江湖上都知道有一位被称为“盲眼怪侠”的富贵公子,人热心而俊美,头脑却很是糊涂。当然,这个名号人们只敢在背后称呼,毕竟唐糖是会打人的!

        当天降大雪的时候,唐糖已到达了桃花渡。

        桃花渡,顾名思义,因桃花江而得名,桃花江畔遍植桃花,不远处还有座桃花山,再往前走五十里有一座集镇便是桃源镇。

        天色已晚,唐糖没有赶上镇上投宿,就近找到桃花山下的一座破庙落脚。她一直认为只有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才能遇到高人,闯荡江湖必然要有奇遇才有意思,虽然她还从没遇到过。

        唐糖一生还没有见过如此寒酸的庙宇,没有大门,只见断壁残垣,一间大殿,殿外一株大桃树,桃树下一张石桌,几张石凳,旁边架着一口大锅。大殿倒甚是宽阔,却没有殿门且四壁透风,殿内竟然真的有一尊佛像,殿角铺着一堆干茅草。

        唐糖叹了口气,道:“佛祖保佑,不要有野兽就好”

        突然背后一个声音道:“这里当然不会有野兽,因为有人住”

        唐糖一惊,回头发现竟真有一个像人的东西,那东西不知何时就站在了她的背后,怕她不信似的还晃了晃头,正冲着她嘻嘻的笑,一张脸几乎碰到她的脸。

        唐糖自认为见多识广,却还是“刷”的抽出了短剑,向后纵出三丈有余,大喝道:“别过来,你是人是鬼?”。

        那人看着她手中的锋利短剑,怔了一下,随即吓得退后一步道:“我是人,你别拿刀子吓我,我胆子小。”

        唐糖定了定神,现在她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所谓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却是满面灰尘,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满脸的胡子,宛若毛人一般,两道浓眉如剑,两只眼睛却暗淡无光,筋骨突出的大手满是泥污。大雪纷飞的时节,这人仍穿着一身单衣,那也许可能叫做衣服,更确切的说是一片破布披在身上,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前露着肚皮后露着背。一条麻绳系在腰间,下面挂着两片长短不一的破布,似是裤管儿,穿着一双破草鞋,露着几个黑黑的脚趾头。

        唐糖见过贫苦的人,但没见过这么贫苦的人,不禁生出一丝怜悯。

        唐糖暗道:“闯荡江湖这么久,胆子却还是这么小!这人明明是个不习武的莽人而已,只不过穷成这样,大雪天如此装束,当真可怜。”唐糖一边感叹一边收起短剑。

        那毛人笑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唐糖“嗯”一声

        那毛人走入大殿,边整理茅草边道:“你也吓到我了!平时我只能见到我的小徒儿,他傻傻的、黑黑的,就像个活鬼似的!哎呀,没想到这么多年我竟然能受得了他!你不用怕,我是人。”

        能说话,话还很多,没头没尾,那肯定不是鬼,更不是野兽了。

        唐糖听完毛人这番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人还能有徒弟?这是大奇事,乞丐还能师徒传承,难道是丐帮?细想却又不可能,丐帮弟子毕竟是江湖人,规矩不少,乞丐身份只是一种掩饰,此人确是真穷,更不像江湖中人。

        唐糖奇道:“阁下会武功?”

        毛人嘿嘿笑道:“不但会,还很高,在这庙里就数我武功最高”

        这可看走了眼,唐糖又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此人一番,那毛人为了让唐糖看的清楚,还原地转了两个圈,唐糖还是没有看出此人有任何武功功底,难道这次遇到了奇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唐糖顺口问道:“敢问阁下,这庙里还有何人?”

        那毛人道:“就我一人,我徒弟是附近村里人氏,只有学武时才过来,平时这里只有我一人”

        唐糖哼了声,这人尽说废话,就他一个人当然是他武功最高!又四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这是何处?这是你家?”

        那毛人嘻嘻一笑,道:“你看我是和尚吗?”

        唐糖道:“不是,似乎还不如和尚!”

        毛人已钻入殿角的那堆茅草,这就是毛人的床了。

        毛人叹了口气,道:“这里原先还真有几个和尚。此处是桃花庵,你尽可住此处,这不是我家,我只是住的比较久而已,那一年我流落至此前来借住,方丈看我可怜便善心大发接纳了我,但我住进来没几个月他们就搬走了,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原先此处还有几间僧房,我看着没用便拆掉做了木柴。哎,一开始我这人要面子,又不是和尚,终究舍不下面子去化缘,大师们搬走之后,我只能自力更生去化缘,那些大师可真是一群好人!”

        桃花庵,很好听的寺名,只是里面没有住着桃花仙。

        这毛人流落到这步田地却还要和尚化缘供奉他吃喝,怪不得和尚要搬家,唐糖突然有种要发疯的感觉,不想再理他,也懒得再问他的姓名,反正明天就要赶路,明天一定要尽早赶路。看着佛前的供桌还算干净,掸了掸,便跳上供桌和衣而卧,希望今晚快快过去。

        有时候你不想问,却阻止不了别人想说,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对牛弹琴,而是牛不断对你弹琴。

        那毛人扬了扬眉毛,笑嘻嘻的道:“我可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阿星。你是谁?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唐糖只觉得头疼,没好气的道:“我叫唐糖,阁下只是个要饭的,别学人家做哲学家!”随后便捂住了耳朵。

        阿星一笑,不以为意,道:“你这名字真好,够甜!我突然饿了。另外,我不是要饭的,我是化缘”

        唐糖脸上一红,随即便是满心恼怒,努力忍住不去搭理他。阿星自觉无趣,便开始自言自语,从自己的高高祖开始讲起家世,喋喋不休,宛如念经一般,唐糖则死命的捂住耳朵。

        当阿星念叨到自己祖父这一辈时,唐糖早已经听得头晕脑胀。

        突然庵外传来阵阵马车声,隆隆声响至庵前而止,夹杂着马声嘶鸣不断,这必是江湖人物,而且人数不少。唐糖猛地一惊而起,握住手边的短剑,侧耳倾听。阿星恍若不闻,仍旧在认认真真念叨着他的家世。

        只听一个大汉粗声道:“这年头真他娘的晦气,有家不能归,若让我再见到那个小畜生,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另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大哥暂且息怒,莫要被那小畜生气坏身体,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兄弟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大不了由大哥带领咱们再创家业就是,养好伤再去报仇不晚!到时让他知道咱们沙家四虎的手段。”

        其他又有两个声音一起附和道:“大哥息怒,四弟说的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躲过这一次,咱还是四条好汉!”

        那粗声汉子继续骂骂咧咧,其他几人则是一路开导。

        唐糖一听大喜,暗道一声:“真巧,沙家四虎他们怎么也来此?买卖又来了。”想罢,握着剑走出大殿,昂然立于阶上。

        五辆大车正停于庵前,几个家仆在从车上搬运东西,四个汉子大步向大殿走来。带头的汉子身材胖大,头大如斗,浓眉阔口,威猛异常,却是鼻青脸肿,右臂也被紧紧包扎;另有两个汉子身材矮胖,圆头圆脸,仿佛两个大皮球般,也是一身的伤痕。这三个汉子每个人背后都拖着一把硕大兵器,为首的汉子拿的是一把七尺长的鬼头大刀;另两人,一人拖着一只车轮般大小的紫金锤,一人拖的是一条碗口粗的镔铁大棍,这三种兵器显是份量极重,江湖中使如此兵器的人不多。第四个汉子却是瘦高挑,腰中挎着剑,手中轻摇一把折扇,带着一股文秀之气,与那三个汉子相比宛若神仙中人,只是左眼上一片淤青,颇有些伤了风雅。

        这四个汉子便是沙家四虎了。四虎为同胞兄弟,世居沙家庄,胖大的汉子便是沙大虎,使大锤的是沙二虎,使碗口粗大棍的是沙三虎,瘦高挑的则是沙四虎,使剑,最擅长的却是暗器,据说没有活人见过他的暗器。

        四人本来籍籍无名,却自三年前偶于塞外义助镇北镖局击退“塞外双煞”后而声名鹊起,沙家四虎自塞外返回沙家庄后便开设了沙家镖局。在开业之时,北域圣武皇朝之镇国将军百里长风送来了一份贺礼,这震惊了整个江湖,人人皆知百里长风为北域豪杰但性情高傲、自视极高,向来不喜与人交接,这沙家四虎竟然有如此面子,实在是匪夷所思。每每有人问起此事,沙大虎却只是敷衍一番,坚称与长风兄弟只是泛泛之交。沙大虎越是客气,人们传的越是玄而又玄,有人说沙家四虎与百里长风以武论交,四兄弟曾于北域神武峰约战百里长风,不分胜负;更有人传双方大战了一天一夜,最后四兄弟以一招险胜。沙家四虎凭借如此声名,这几年生意做得风声水起,家业颇丰。变故则发生在一个月前的夜黑风高之夜。

        一个月前的三更时分,路经沙家庄的唐糖进入沙家镖局借钱,恰巧遇见沙大虎为了纳妾对他老婆又是磕头,又是威吓,一会儿赌咒发誓一会儿又是痛哭流涕,他老婆是个没主见的妇人,只是一味哭啼骂沙大虎没良心,两人一直唠唠叨叨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唐糖实在看不下去沙大虎的丑态,她最厌恶的便是负心之人,便偷偷向沙大虎背后发了一只飞燕镖,没想到沙大虎应声而倒,这可让唐糖大吃一惊。唐糖本以为沙大虎可以轻易躲过,她已做好了一击不中即立刻逃跑的准备,毕竟沙家四虎在江湖上名声不小,哪想到竟是如此不堪。

        之后便是沙大虎挨了一顿暴打,唐糖盛怒之下迁怒于其他三虎,又将那三虎暴打一顿,并逼迫沙大虎将小妾送还家,又立下重誓。事后沙大虎不忍将小妾送出家门,却又生怕唐糖再来寻事,便连夜收拾行装携家带口弃家避祸,今日正好赶到桃花庵暂歇一晚,却是冤家路窄。

        四虎正自谈的喜笑颜开,猛然抬头见到唐糖笑吟吟的于殿前望着自己,四人顿时呆立当地,面如死灰。

        沙大虎声音颤抖,道:“是你····小···小···”

        唐糖一笑道:“小什么?”

        沙大虎用力吞了口吐沫,硬生生的将快要出口的小畜生三字咽下,道:“小··小公子,别来无恙”

        唐糖道:“我很好,你们可好?”

        四虎一齐大声道:“我们不好!”

        沙大虎走上前道:“小··小··公子,你休要欺人太甚!我们沙家四虎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角色,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们已经背景离乡躲避于你,你却还是不依不饶,又于此处截杀我等,我等与你又无不共戴天之仇,何苦如此相逼?”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的不可谓不慷慨激昂,但总觉差了点味道。

        唐糖不去搭他的茬,更不看他,眼望着天,道:“沙大虎,你答应我的事办了没有?”

        沙大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低低的声音道:“办了,但是····”

        唐糖眉毛挑了起来,道:“还有但是,那就是没办喽,你可亲口答应过我的,如果办不到会如何?”言毕冷冷哼了两声。

        那沙大虎低头想了想,猛地一顿足,似下定了决心,大声道:“你吩咐的事,我办不到,我那小妾死活不肯离开,她本就无家可归,我总不能把她生生赶走,任她流落在外,那我还是人吗?既然避又避不了,那就要杀要剐都随你了,反正你要求的我做不到。”

        唐糖淡淡的道:“你的理由总是很多,你老婆于你穷困潦倒时可对你不离不弃,到现在你却又嫌弃她而纳妾,这种事没人逼你你却做的到!”

        沙大虎愤愤地道:“你要求的反正我做不到!我们的家事不用你管,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你何苦如此相逼?”

        唐糖冷冷道:“我不听你狡辩废话,你曾向我保证过送那位姑娘归家,与你老婆一人白头偕老,若做不到····哼···你就要命丧我的剑下,你可是亲口答应,立下的誓言是要应的,现在该你应誓了!”

        沙大虎已经有些冒汗,强作镇定道:“你···你···拿剑指着我立···立下的··誓··誓言,这非我所愿,算··算··算不得数的!你··你就饶了我吧”

        这最后一句求饶的话说的当真丧气之极,唐糖强忍着没笑出来,暗骂沙大虎脸皮如此之厚,哪有一丝江湖人的气概,恐怕除了那位毛人阿星无人能及。

        唐糖定了定神,正色道:“饶不得你,你自尽吧!莫让我动手”

        沙大虎咬了咬牙,心知此事不能善了,只是打又打不过,但是要自尽确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犹豫了半天,不由的恶狠狠的道:“既然你要逼虎伤人,那可怪不得我们兄弟了!兄弟们,一起上!”说罢便大步向后一退。

        其他三虎也大喊道:“好啊,大哥,一起上!”每个人也是向后退了一大步,这样一来沙大虎仍旧站在最前面。

        沙大虎冷汗已经下来了。不甘心似的又大喊了一遍,同样的情况也就又重复了一遍,沙大虎已经急得快哭了。

        唐糖承认这是自己闯荡江湖以来见得最诡异的场景,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就都使出来罢!”

        沙大虎道:“你莫张狂,上次我们手中没有兵器,且我又中了你的暗算在先,心有顾忌,故而才被你占了便宜,你当我们真的怕了你么?”

        转头苦着脸向沙四虎道:“老四,难道非要等咱们丧了命你才出手?把你那些臭规矩扔了罢,拿出你的真本事灭了这小子!”

        听这口气,似乎这沙家四虎还留有杀招,且看他们手中的兵器江湖少见,确是吓人。唐糖也不由心中一凛,毕竟江湖上能与百里长风战成平手的人还不多,那百里长风之名望绝不在当年四大公子之下。

        唐糖在唐门时便听过百里长风之名。当时在中原之外尚有多方势力,豪杰辈出,南有南海天外天,东有东海仙岛,西则有西域诸城,北部则是北域。百里长风世居北域,那北域还在塞外之北千里之外,远离中原,百里长风便是北域圣武皇朝的镇国大将,江湖上号称银枪太岁,成名已久,却是极少踏足中原。

        唐糖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沙四虎叹了口气,悠悠的道:“无奈啊,一入江湖真是身不由己!本不想出手,却·····唉,活着多好”

        叹息中有一丝无奈,又有一丝悲天悯人的情怀,仿似在感叹这江湖的风波无情。

        沙四虎淡淡地道:“小公子,难道这恩怨真的无解?你便放我们去罢,本无深仇大怨,难道非要你死我活方可?”

        唐糖只见沙四虎衣带飘飘,手中折扇轻摇,若非眼上一片淤青,还真以为此人乃是神仙中人,且说话极其温和,充满诚意,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自信,一时也不禁心中打鼓。双方确非深仇,对方又已求饶,难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但听沙四虎的语气仿似一切尽在掌握,不禁也激起了好强之心,闯荡江湖不就是要会会各方高人么?以自己的轻功,逃跑想必还不难。

        唐糖打定了主意,口气却不觉也软了下来,道:“我自闯荡江湖以来便听闻贤昆仲之威名,未料一见之下竟远不如闻名,阁下若有本事,不妨使出,在下也想开开眼界”

        沙四虎又叹了口气,道:“虚名,皆是虚名,这虚名真是害世人不浅。公子若要一意相逼,那我们就不妨做个君子之斗”

        唐糖奇道:“君子之斗怎讲?”

        沙四虎道:“你我比武点到为止,我若败,我们四兄弟任你处置;你若败,须从此退去,就此罢休,你看如何?”

        这生意做的。唐糖点点头道:“可以,阁下请出剑!”

        唐糖拔出手中的短剑,一片霜华射人双眸。她有些紧张,却又有些兴奋,这是第一次正式比武,这才是自己所要的江湖,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这才是江湖!

        沙四虎悠悠的道:“阁下武功甚高,不能以寻常待之,对阁下我要使用暗器,这种暗器颇为歹毒,到今日为止我也只用过两次而已,对方皆已死于此暗器之下。阁下请多留意!”言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掷于雪地之上,又道:“这是解药,若阁下中毒,只需及时服下解药即可,料不会伤及性命。”

        这番话竟令唐糖莫名感动,此人行事竟如此磊落,当真少见,不禁深怪自己逼人太甚,心内隐隐有些悔意。

        沙四虎退后数步,又令其他三虎退了数丈,向唐糖正色道:“唐公子请退后,以此距离你避不过我的暗器。”

        唐糖奇道:“哦?”难道真有如此厉害?此人当真君子,看他意思决不愿伤人。

        沙四虎又向唐糖身后道:“那位兄弟,你不懂武功,又与此事无干,请你避入大殿,莫伤了你!”原来阿星不知何时已站在唐糖身后不远处。未等沙四虎说完,阿星便飞也似的奔入大殿,却又难掩好奇,躲在大殿内不断探头观瞧。

        唐糖两只眼睛盯住沙四虎的双手,不敢大意。对方的暗器必然厉害之极,自己虽出身暗器世家,但是世上的暗器何止千百种,唐家又岂能囊括世间的所有暗器?唐糖逐渐后退,既然对方这么说,她便乐的这样做,毕竟距离越近的暗器给人躲避的时间越短。

        沙四虎看唐糖已退出数丈的距离,随即转身,双膝缓缓的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唐糖心中纳闷,这是何种功夫?

        只见那沙四虎跪在地上,口中不断地祝祷:“恩师在天有灵,弟子今日要再次使用您老人家所授的阴阳无极上天入地八荒搜魂神针,弟子被逼无奈,望恩师宽恕弟子!”然后不断地磕头。

        唐糖第一次遇见这种方式的比武,全程充满仪式感,庄严而肃穆。

        沙大虎已然急不可耐,大声道:“老四,都什么关头了,还在拜鬼?赶紧出手”

        沙四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唐公子,小心了”随即双手戴上了两只鹿皮手套,之后闭上了双眼。

        唐糖知道杀对方招将至。高手决斗,但凡闭上眼睛必是使自己宁心静气,将自身直觉感受发挥到极致,静心感受对手动向,此时之人对外物不闻不问,雷打不动,等到睁眼时必是雷霆万钧的一击。唐糖又见对方戴上手套便知此暗器必有剧毒,紧张所致双手竟然冒出冷汗,内息急速流转下,已将自身修为提到极致,紧盯住对方的双手。

        天地一时也沉寂下来,仿似能听到雪落之声。

        猛然间,沙四虎睁开双眼,一声大喝,双手暴张成爪,猛然向前探出,其他三虎一阵惊叹,大声赞道:“好厉害的暗器!”

        唐糖见沙四虎双手一动,短剑即已舞动,在身前划出一团剑光护住周身,同时身形飘转又纵出数丈,停住身形犹自喘息未定,急运内息发现并无异常,方才放下心来,然而紧张之下却已是额头冒出冷汗。更可怕的是她竟没有看到对方的暗器如何发出,她本出身唐门,对暗器之道颇为精通,然而沙四虎这暗器便如无影无息一般,毫无踪迹可寻,当真诡异之极。

        沙四虎将那地上瓷瓶捡起,掷与唐糖,急道:“小公子,你可无恙?你已然中了我的阴阳无极上天入地八荒搜魂神针!快快将此解药服下,晚了恐伤性命”

        唐糖见他说的急切而真诚,不禁半信半疑,又运了一遍内力,确无中毒迹象,却还是伸手自腰中摸出一颗百毒丸服下,却不去碰沙四虎的解药。这百毒丸乃是唐门灵药,善解百毒。

        沙四虎仍旧在催促唐糖服药,唐糖不禁心内生疑,道:“阁下暗器甚是厉害,我还想再领教一次!”

        沙四虎正色道:“小公子,这阴阳无极上天入地八荒搜魂神针岂是凡物,一次就能致人死命,又岂能轻用?你能坚持到现在,皆因你武功太高,若再过的片刻,毒气发作即无救矣,你还是快快服下我的解药罢!”

        忽听得阿星远远的道:“别听他瞎掰,他什么暗器都没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沙四虎急忙辩道:“小兄弟,你不懂武功,若非绝顶高手岂能见到我的神针?快快莫胡说罢!小公子快快服药,莫再耽搁!”

        唐糖冷笑道:“阁下还是快快使你的阴阳无极···什么神针保命吧!”

        沙四虎道:“是阴阳无极上天入地八荒搜魂神针!”

        唐糖道:“好,那就快快使你的···神针,你若不动手,我就要动手了”

        那沙四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次却没有闭上眼睛,随即一声大喝。其他三虎又是一阵赞叹:“好厉害的暗器!”随后却闻那三虎“咦”的一声,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呆呆的愣住,原来这次赞叹的早了一步,沙四虎的双手还没探出来。

        沙四虎苦着脸道:“三位兄长,你们····风紧,扯乎!”

        沙四虎眼见把戏无法继续,便迅疾招呼其他三虎逃跑,四只虎宛如疯了般向马车窜去。唐糖已经笑出声来,暗骂这四人不仅无耻而且奸狡异常。阿星也笑的弯了腰,捂着肚子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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