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不能与不为

要不是傅行止的这一下，宋思弦怕是要扑了个空，以头抢地。

就算不头破血流，也注定衣着狼狈。

宋思弦刚才的谢，很是真挚。

不过她起身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电光火石之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盗玲儿响叮当……

傅大人这反应，显然武功很高，深不可测啊。

“想不到大人居然功夫如此俊。”宋思弦顺口逢迎句。

一旁搀扶她的魏文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不会功夫的。”

傅行止点头：“我只会轻功。”

魏文英笑道：“傅哥哥小时候学武功，根本扎不住马步，扎一会不是头疼就是中暑……”

“然后他美其名曰，孙子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说服了佩姨，于是只学了轻功……”

“小时候跟丞相府三公子打架，他丢下了我，转头自己就跑没影了……”

显然，魏文英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娓娓道来，她显然对傅行止极为熟悉。

宋思弦抬头瞥了一眼傅行止。

他显然没想到魏文英会抖落他小时候的事情，脸红到了脖子根。

宋思弦倒是听得忍俊不禁，想不到端正威仪的傅大人也有脚底抹油的一天……

可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忽地怔住。

她忽然想到他们初次见面，她为了躲避李恒的追踪，跳下马车掌掴了他……

若是他反应如此快，为何当初的那巴掌没避开？

宋思弦随即又了然：他是没想到京城天子脚下，他治下的百姓会真的敢公然扇他！

虎啊，自己是真虎啊。

她又再次想到那次他送她回家，在巷子里被一群人围殴，打得鼻青脸肿……

她那时还误会是沈云州动的手。

若是他轻功如此好，当时分明可以丢下她逃跑，独善其身。

为什么……

宋思弦转头看向傅行止，傅行止的眼神躲闪。

宋思弦心里涌入一股暖流，感动，感激，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刚想移开目光，傅行止本已飘忽的眼神却还是看向了她。

宋思弦嘴巴动了动，问道：“那次出行，大人、大人您明明……”

明明可以自己跑。

一旁的魏文英听不懂，一头雾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宋思弦没明说，但是傅行止却好似瞬间就明白宋思弦问的是什么。

“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这句话出自孟子，表示一件事情不是不能做或不想做，只是实在不能做。

君子有所取舍。

佳人在侧，他不会丢下她独自逃跑，置她于危险之地。

傅行止说完，径自往前走去。

魏文英回神：“傅哥哥，等等我——”说着也追了上去。

姚远一直在魏文英身后，护着她，见状也不悦地扫了一眼宋思弦，随即跟了上去。

独留宋思弦一人在原地怅然。

她不怕别人对她坏，就怕旁人对她好。

属于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倔驴。

分明拒绝傅行止她十分干脆果敢，可此时她后知后觉想到以往被自己忽视了的点滴……

为自己的迟钝懊恼，也不由得为傅大人心疼。

她深呼两口气，将这些情绪压下，看着不远处的一行人，正准备跟上去。

脚腕忽然一疼，低头一看，巷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脏兮兮的一只手拿着破了口的碗，碗里零星有几枚铜钱。

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宋思弦的脚踝，说是握其实不准成。

更像是紧箍咒一般，死死箍住。

“小姐，行行好吧……”沙哑的声音响起。

若是往常宋思弦，显然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甚至临走之时还顺手将铜钱给顺走……

可此时宋思弦心软，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在了他的碗中。

那人低着头，头发前盖，看不清面目。

宋思弦扫了他的身型一眼，本想掉头就走，终归是没忍住：“你头发浓密，骨型健壮，显然正值壮年，有手有脚的，做点正经事。”

地上的身子显然僵住，握着她脚踝的手却没松。

宋思弦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一时没想起来。

“思弦——”恰好不远处的魏文英召唤她。

“哎，来了。”宋思弦应道。

脚踝上的手忽然用力地捏了她一下，接着缓缓松开了手。

宋思弦没做多想，赶忙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才终于想到刚才一幕为何似曾相识。

李恒！

当初她在当铺门口也是遇到了衣衫褴褛的化名元宝的李恒。

不过当时他的求救，自己秉承着路边也男人不能随便捡。

见死不救。

后来还是槐花胡同的凝香出了银子，她才收钱看病……

她站定脚步，缓缓转身——

暗市沿街有许多店铺，早点摊居多，虽是一大早，周围却熙熙攘攘。

人多嘈杂。

似乎想不到宋思弦会突然回头，原本趴在地上的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站起了身。

毛躁的头发披散下来，盖住了他的面孔。

他的身型却是格外的高大。

但见他抬手朝着宋思弦比划了一个手势，再有几个人从他身前经过。

等人过去的时候，也没了他的踪迹。

原本刚才不过是宋思弦随意地一想，可此时她直觉作祟。

感觉刚才的那人，好像真的是李恒。

沈云州似乎一直想要抓他，他后来不是离京了么？

怎么又回来了？

宋思弦想到自己练火药的时候，不小心炸出来的棺材。

走了两步的脚步定住。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这招叫灯下黑。

都以为李恒会离开京城，迁走京郊的宝藏，可想不到他居然胆子这么大。

真的还敢在京城落脚。

之前事情多且杂乱，沈云州也一直忙，她忘了将炸出来棺材的事情跟沈云州说。

宋思弦此时无比想念沈云州。

恨不能他立刻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低头正想着，听到了脚步声，她甫一抬头。

却是真的看到了沈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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