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人称

        骨科

        gb

        01

        再次看到小叔就是过年前。

        四个月，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刚刚好够你的大脑里模糊了他的模样。

        你为他开了门，却一时间没敢认。

        你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更瘦了些，过长的刘海被剪去不少，露出清秀的眉眼来。身上是一件老式的黑大衣，很衬他的身形。

        你有些拘谨地和他打了招呼。他对你笑了笑，将手里提的鸡蛋和油放在了玄关地上。

        “外面下雪了。”他弯腰换下了鞋子。

        你看着他睫毛上一瞬闪过的晶莹水珠，半晌才回过神来，重复着感叹道，“啊，外面下雪了。”

        像是魔法一般，你心中那点因为与对方再见面，而升起的尴尬，忽然就消弭于这句不经意的对话间了。

        02

        爸爸因为小叔带着东西来而有些生气，一边儿教训着他乱花钱，怎么把自家兄弟还当外人，一边儿又心疼地捏了捏他过于瘦削的肩膀。

        小叔又腼腆地陪着笑。

        你去厨房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出来苹果。你觉得有些遗憾。妈妈被你“明天一定要买苹果”央求得莫名其妙，最终在她烦不胜烦地应承里，你端出来了一盘橘子。

        黄澄澄的橘子，你把他塞进了小叔骨节分明的手里。

        刚刚从雪天里来，他的指尖，仍然冰凉。

        03

        你又窝在沙发的另一端，拿着一个橘子慢慢地剥，这次你有好好地听他讲话，只是那对话实在无聊。

        爸爸问他生活好不好，小叔说“好”。

        问他学习好不好，他也说，“好”。

        问他吃饭有没有好好吃，和宿舍人的关系如何，他就笑着，说，“都好。”

        你早看破了他报喜不报忧的本质，偏爸爸似是真的放了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你家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大学生，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上。

        你这个准大学生偷偷撇了撇嘴。那边小叔却先提了你的名字，说你是个好孩子，未来也一定前途光明坦荡。

        你心想这时候的他真是有了几分长辈架子，客套话一套一套的唬人，心底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高兴起来。

        你一高兴，一口炫了两个砂糖橘，酸得牙倒。

        04

        爸爸和小叔商量着今年怎么回老家去，你听着听着，忽然举起了手，说，“我也要去。”

        你很少去老家，那里对你来说勉强有个穷乡僻壤的印象。

        父亲不忙的年景里会抽出来几天自己回去，忙的话就只能汇了钱回去。

        你也只在懵懵懂懂的年纪里被带回去过，记忆力是矮矮的小房子，有些崎岖的路，和碧蓝的天……似乎还有粗糙干燥而枯瘦的手，抚过你的发顶，轻拍你的脊背，唱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我也要去!”你忽然下定了决心，又重复了一遍。

        爸爸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在为难还算娇生惯养的你回去了该如何解决食宿，又害怕你的一时兴起到了老家之后只会变成让人尴尬的抱怨，但良久，他还是叹了口气，答应了你。

        你看不懂他的神情，似是有些感慨，又似是有些慰藉，或许，还有些难过。

        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无措地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小叔。

        这回换成小叔往你手里塞了什么，你低头看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剥好了的橘子，连同上面白色的经络都剥了去，只剩下水润的果肉。

        你忽然有点脸热，慌不择路地往嘴里塞了一瓣儿，却是和前几个都不一样的，这个特别甜。

        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被酸的龇牙咧嘴的表情不知何时全落在了小叔眼底。而他，给你剥了他自己尝到的，最甜的一个。

        你看了看果盘，心想，要不明天还是买橘子

        05

        你在明天到底让妈妈买什么水果的选项里挣扎着，口中再恋恋不舍地细嚼慢咽也吃完了一个橘子。

        那边小叔却先起了身，拒绝了爸爸要留他吃饭的请求。

        你这才忽然找回了神，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要走？”你脱口而出地问道。

        小叔也愣住了，显然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半晌，才低了头，缓缓地开口道，“嗯，我回学校。”

        在爸爸和小叔都不解的眼神中，你终于明白，他原本就不是要住这里的，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忽略了这么个可能性。

        你想留住他。

        可这这个想法升起来的一瞬间就被你又按了回去。你有些莫名地的皱了眉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你想着，或许是为弥补上次的遗憾，因为他上次并不开心。可是也因为他上次并不开心，你没能张得开口。

        “我送你。”你有些闷闷不乐地道，也因此错过了因为你这句话瞬间红了脸的小叔。

        倒不是害羞，只是有些，被女孩子，还是自己的晚辈护送的尴尬和为难。

        他有心要拒绝，你却先趿拉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去换衣服了。

        你对自己认定了的事都相当坚定，爸爸也早习惯了放你出去到处乱跑，比起你来还是“人生地不熟”的弟弟更让他觉得担心，妈妈甚至还给你写了纸条让你捎调料回来——

        没有一个人和小叔站在同一个战线，他也只能乖乖地穿好了鞋子站在玄关等着你的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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