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狭路相逢，走为上策

“小凌！”齐昀拿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冲了过来，皱眉看着上官凌问，“刚刚好像听到你喊救命，怎么回事？”

        上官凌轻咳了两声，正了正神色说：“什么喊救命？阿昀你听错了！不过你离开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点事情。”

        齐昀表示他真的听到了，不过看样子上官凌是不打算承认了。齐昀也不戳破，看着上官凌神色认真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去把果子给我洗洗，我先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你说。”上官凌一脸傲娇地说。

        好脾气的齐昀到水边去把果子洗干净，拿过来递给上官凌，上官凌拿着一个咬了一口，香甜的汁液在口腔之中弥漫开来，他有些奇怪地说：“这么好吃的果子，都成熟了，为什么没有人采呢？”

        “可能这边的人不爱吃吧。”齐昀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再次问上官凌，“现在你可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事情很简单，刚刚你不在，有个高手突然跳出来要找我麻烦，我一掌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跳海逃生了。”上官凌嘿嘿一笑说。

        齐昀接了一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不算什么高手。”

        上官凌瞪了齐昀一眼：“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齐昀呵呵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会是什么样的人盯上你？这是不是代表仙萝岛也并不太平？”

        上官凌若有所思：“阿昀我跟你说实话啊，那个人真的像个很厉害的高手，他好像不是被我打败逃走的，那个样子，像是中了毒，一动用内力突然毒发了一样。”

        “这样……”齐昀皱眉，“那会是什么人？”

        “我们才刚来，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什么人？这边的大人物我们都没见过。”上官凌说，“不过小九师妹或许知道，但她这会儿又不在。”

        “嗯，回头跟两位前辈商议一下，我们是不是去找他们，还是一直留在这里等着。”齐昀神色认真地说。

        “这个等回去再说。”上官凌已经吃完了一个果子，觉得味道很好，开始啃第二个，还问齐昀为什么不吃，齐昀说他不饿，都给上官凌留着，上官凌表示还是兄弟靠谱。

        等上官凌把齐昀给他采的四个果子吃完，两人依旧坐在海边的大石头上，上官凌伸手搂住了齐昀，嘿嘿一笑说：“阿昀，等回去了我要跟我爹和我大伯说我今天打败了一个高手，你到时候给我作证。”

        “小凌，没必要吧？”齐昀表示上官恪和上官悯又不是真的嫌弃上官凌，他们身边这些朋友也只是跟上官凌闹着玩儿的，上官凌自己心里最清楚，少点套路，多点真诚不好吗？

        “有必要！”上官凌起身，把齐昀拉了起来，“我之前被小九师妹坑了那么多次，被萧星寒折磨了那么久，实力已经有提升了，得让我爹和我大伯知道！”

        齐昀正想说他们还是应该说实话，结果就看到上官凌突然神色一僵，躬身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怎么了？”齐昀皱眉问。

        上官凌推开齐昀，就朝着城门口的方向狂奔而去，齐昀追了上去，进城之后就看到上官凌的身影消失在一个茅厕门口……

        齐昀转头，身后就是那棵他给上官凌采果子吃的树，他还专门挑了树上熟得最好的四颗……

        “大叔，这是什么果子啊？”齐昀拉了个老头问道。

        老头愣了一下：“你是从哪儿来的？这个都不知道！”

        “还请大叔告知一二。”齐昀客气地说。

        “这果子看着好看，吃着好吃，但是吃一口就会拉肚子，吃两个以上，能把一个壮汉拉得想死哪！”老头话落就走了，还好心叮嘱齐昀千万不要尝试。

        齐昀想到上官凌吃掉的四个果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跟随穆妍的，也都被要求学了不少关于医术和药物的东西，虽然医术都算不上高明，但基础的知识是有的，那果子齐昀采的时候就确定没有毒，不然也不会拿给上官凌吃，可是没想到那东西是纯天然的强力泻药……

        齐昀默默地回了城主府，回忆了一下看过的那些药方，定了一种，寻了药材过来，给上官凌熬了一碗止泻的药。

        不见上官凌回来，齐昀带着药又回去，在上官凌扶着墙从茅厕里面出来的时候，给他灌了下去。

        最后上官凌全身无力，双腿发软，是被齐昀给背回仙萝城城主府的。

        “这是怎么了？”上官恪和上官悯急匆匆地赶来，看到上官凌半死不活的样子，神色都很是担忧。

        “就是吃了仙萝岛的一种果子，拉肚子很严重，我已经给他吃了药，应该没大碍了。”齐昀对上官恪和上官悯说。

        上官恪无语地看着脸色发青的上官凌说：“凌儿啊，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乱吃东西呢？”

        上官凌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眼睛再睁开，给了上官恪和上官悯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哪还有心思在二老面前说他打败了一个高手的“光荣事迹”。

        齐昀跟上官恪和上官悯说实话，说上官凌在城外海岸边遇到了一个高手，那人似乎中了毒，跳海逃生了，身份不明。

        上官悯皱眉：“这……看来仙萝岛有人混进来了。只是那个人是谁，老夫倒是猜不到，因为我们也只去过拜月城，接触过韦家的人，对其他几个家族了解有限。如果小九在这儿就好了。”

        “小九不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两个总不能连个仙萝岛都看不住。”上官恪神色严肃地说，“齐昀啊，你好好照顾凌儿，我们带人出去搜查，那个小子如果真是中毒自己跳海的话，附近又没有别的岛让他上岸，有可能他又回了仙萝岛！”

        齐昀神色一凝：“好，两位前辈去忙，我会照顾好小凌的。”

        上官恪和上官悯很快就走了，上官凌声音虚弱，缓缓地说：“阿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其实我不饿……我就是……想让你……给我采……果子吃……”

        齐昀无奈又好笑，叹了一口气说：“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看来我熬的药还是有效果的，我再给你熬一碗。”

        “阿昀你真好……”上官凌真的好想哭，这一天过的，简直是醉了……

        傍晚时分，上官恪和上官悯回府，再次过来看望上官凌，上官凌已经睡着了。喝了齐昀的药他就不拉肚子了，但在喝到药之前他已经扛不住了，这会儿身体很虚弱，齐昀还让人准备了瘦肉粥，等上官凌醒了给他喝一点。

        “怎么样？”齐昀问。

        上官恪摇头：“岛上都找遍了，没有找到你们说的那个人。”上官恪说。

        “那人如果真是中了毒，未必还有命在。”齐昀对上官恪和上官悯说，“两位前辈不必紧张，先去休息吧，等小凌好了，我们再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做。”

        齐昀话落，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床帐里面传了出来：“那个人……是这边的……”

        齐昀过去拉开床幔，上官凌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喝了两次药之后，已经在好转了，他转头看着他们说：“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说他看到了我和阿昀从天元大陆过来，他说他有一些问题要问我，还要让我给他引路，带他去天元大陆。”

        上官悯神色一沉：“看来是这边有人已经发现了仙萝岛的这条路，并且打算暗中去神兵城！”

        齐昀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在这儿守着，还让这边的高手跑到神兵城去兴风作浪，那可不行。”

        当夜上官凌在休息，齐昀又跟着上官恪和上官悯出去搜查了一番，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能暂时作罢了。

        却说祁宁远，坠海之后的确没有往远处去，而是游到了仙萝岛另外一处偏僻的海岸边上了岸，又避开守卫的视线进了城，这会儿就在仙萝城之中藏着。

        祁宁远藏身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民宅，中间上官恪和上官悯带人过来搜查的时候他小心地避开了，并没有被发现。

        这会儿祁宁远行动如常，只是不敢动用内力，从海里上来之后用了一点轻功，就感觉丹田之中微微有些刺痛。而假如真正动武，会有什么后果，他已经体验过了。

        祁宁远这会儿衣服都还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盘膝坐在一个脏兮兮的破房子里面，身旁还有老鼠和蟑螂爬过去，但一向有些洁癖的他此时却没有心思管这些了。

        祁宁远当时跳海，是因为他只有那一种选择，如果他不跑，后果必然是被上官凌给抓住，到时候就麻烦大了。

        而从跳海那一刻，一直到现在，祁宁远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

        祁宁远回想了一下，自从他在莲雾城被穆妍坑惨，重伤逃走之后，一直到今天，他是第一次用武功。因为他出发的时候伤还没有完全好，在过来的路上一直在养伤，带了一个随从给他驾船，但到了仙萝岛上岸之后，祁宁远就让那个随从离开了，因为觉得带着是个累赘。

        而在那段时间，祁宁远喝过祁忠递给他的水，吃过祁宁歆给他做的饭菜，炖的药膳，临行之前，还跟祁宁安喝了酒。至于毒的来源，他接触过的那些食物，都有可能。

        祁忠跟了祁宁远很多年，祁宁远直觉祁忠不会害他。而祁宁远根本也没有想过他那个乖巧懂事的妹妹会对他下毒这种可能。他现在回想起他从落英城离开之前，祁宁安提着一壶酒过来找他的情景，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祁宁远那个时候伤还没有完全好，祁宁安一来就说，他们兄弟俩以往都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喝杯酒，这次祁宁远要出远门，那是他专门准备的平安酒，希望祁宁远能够一路顺风，早日平安归来。

        祁宁远当时还在想，虽然他的爷爷和爹都指望不上，但至少他还有懂事的弟弟妹妹，就算是为了祁宁安和祁宁歆，他也要翻身当家做主，再也不被人欺压。

        可是如今，祁宁远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犯傻了。祁宁歆是不可能背叛他，更不会害他，他相信这一点，但是祁宁安那个孪生弟弟，他真的了解吗？

        从小到大，祁宁远其实没有感受过多少父母之爱。祁墨并不在乎他，而他的母亲谌霏，对他总是很严厉，要求他样样都要做到最好。谌霏经常跟祁宁远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祁宁远不能强大起来，他们全家都没有活路……

        所以祁宁远是背负着母亲给的巨大压力，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命运长大的。谌霏其实很少陪他，他们母子之间也没有多少温情的回忆。在祁宁远的记忆之中，每到天黑，他就见不到谌霏了，因为谌霏几乎天天都会去陪伴祁宁安，那个她一直挂在嘴边，被她自己，被祁宁远，被整个祁家深深亏欠的祁宁安。

        可以说，除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之外，祁宁远并没有比见不得光的祁宁安过得好到哪里去。他得到的长辈关爱远不如祁宁安，长辈给他的更多是期望，是责任，是压力。

        就连谌霏病逝之前，还让其他人都出去，单独拉着祁宁远的手，要求祁宁远对她发毒誓，说他日后一定会用性命保护他的弟弟妹妹。

        祁宁远认了，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习惯了，他甚至在今天之前都不觉得谌霏对他不好，因为他自己也告诉自己，祁宁安确实是受了委屈，他要照顾祁宁安，要保护祁宁安，要弥补……

        可是在此刻，依旧在隐隐作痛的丹田，提醒着祁宁远，他究竟有多么愚蠢！他跟祁宁安几乎同时来到这个世界上，是祁沅和谌霏选择了让他出现在人前，把祁宁安藏起来，他又做错了什么？他有什么对不起祁宁安的？而祁宁安拥有了不弱于他的实力和他从未得到的安逸生活，谈何亏欠？

        祁宁安装得那么听话懂事，那么关心祁宁远这个兄长，现在祁宁远回忆起来，才猛然发觉，祁宁安曾经的笑容有多么虚假，可惜祁宁远一向精明，却始终没有发现，因为他总以为，他们是亲兄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是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现实给了祁宁远一记闷棍，那个他一直护着的孪生弟弟，一出手，就想置他于死地。

        祁宁安给祁宁远下的毒，只要祁宁远动用内力，就会立刻发作，这样就导致祁宁远在跟人对战的时候会面临极其危险的境地。就像今日，如果不是他选择跳海，他现在就算还有命在，也会失去自由。而祁宁远猜测，这种毒发作几次之后，他也就没命了。

        所以，现在祁宁远躲在这个破地方，不敢出去，因为他有一身傲人的实力却不敢用，出去随便碰上个高手都能拦住他。别说去神兵城，他现在想回落英城，都难如登天。

        夜深了，仙萝岛一片静寂。

        祁宁远面色沉沉地坐在那里，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做。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祁宁远神色一变，躲在了一个柜子后面，长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破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黑影走了进来，身量不高，微微有些胖，脚步很慢。

        祁宁远屏住了呼吸，听着脚步声停了下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小子，出来吧，别躲了。”

        祁宁远眼眸微闪，持剑现身。月光透过破了的窗子照进来，祁宁远看着面前不远处白胖的老者，冷声问：“你是谁？”

        “我？我不过是仙萝岛的一个糟老头子而已。”老者说，“只要你告诉老夫你是谁，老夫可以考虑为你解毒。”

        祁宁远眼眸微黯：“什么毒？我没有中毒！”

        “小子，别嘴硬了。从你三天前夜里在仙萝岛上岸，一直到今天，你做了什么，老夫都看到了。”老者声音淡淡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是谁？如果你不说，死。”

        祁宁远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最终还是开口说了三个字：“祁宁远。”

        “祁沅的孙子？都这么大了。”老者的感叹，让祁宁远有种怪怪的感觉，这个人认识他的爷爷祁沅，还能盯着他不被他发现，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前辈既然认识我爷爷，是否可以相助于我，我日后一定会报答的。”祁宁远客气地说。

        “我不认识你爷爷。”老者轻哼了一声，“你过来。”

        祁宁远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老者示意祁宁远伸手，给祁宁远把脉，片刻之后就松开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但是用在你身上，很毒。祁沅不是痴迷医术吗，你作为他的孙子，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解？”

        “晚辈不才，对于医理毒理只是知道皮毛。”祁宁远垂眸说。

        “等着。”老者话落就从祁宁远面前消失了人影。

        祁宁远下意识地想要去追，快走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夜空之中的月亮，微微握起了拳头。这个人是敌是友还不明朗，但他现在必须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给自己找一条活路，不能坐以待毙。

        大概两刻钟之后，一道黑影出现在视线中，是那个老者回来了。

        老者把一个药瓶扔给了祁宁远，祁宁远伸手接住，就听到老者说：“吃了。”

        祁宁远打开药瓶，闻到了一股苦味儿，片刻的犹豫过后，倒出里面的三颗药丸，吞了下去。

        下一刻，祁宁远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身子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破桌子，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但他试着运功，丹田之中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了。换言之，他的毒已经解了。

        祁宁远站定，深吸了一口气，躬身对那个老者行了个大礼：“这次多谢前辈相救之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晚辈日后定会报答！”

        “不用日后了，就现在吧。”老者开口说。

        祁宁远神色莫名，就听到老者说：“你打算去天元大陆，要做什么？算了，不用问也知道。我救了你，自然不会动你，只有一个条件，立刻离开仙萝岛，回你的落英城去！不要再动仙萝岛城主府中的任何一个人！”

        “前辈跟仙萝岛城主府那些人，似乎并不是一路人。”祁宁远缓缓地说。

        “老夫跟他们有没有关系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跟别的家族随便怎么斗，跟我也没关系。奉劝你一句，武功并不是万能的，你的综合实力根本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所以，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了，否则会祸及自身。”老者看着祁宁远冷声说。

        “如果我坚持要去天元大陆呢？前辈就那么自信，现在还能拦得住我吗？”祁宁远看着老者问。

        老者冷笑：“你可以试试！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活动手脚了，武功都快忘记了，不过刚刚来的路上捡了一把破柴刀，不介意跟你过过招。”

        祁宁远感觉面前的老者实力深不可测，而他又想到对他下毒手的弟弟祁宁安此时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拳头微微握了一下又松开，看着老者说：“好，晚辈受了前辈的恩惠，自然要答应前辈的条件。晚辈今夜就离开，前辈放心，我不会动仙萝岛城主府的那些人。”

        是夜，身体恢复的祁宁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仙萝岛，往回落英城的方向而去了。

        一道黑影站在岸边，看着祁宁远的船消失在夜色之中，他转身，看向了仙萝城，喃喃自语：“我那徒儿已经回了神兵城，不知再见，他还会不会认我这个师父……”

        五天之后，祁宁远远远地看到一艘船出现在视线中，迎面而来。

        船头站着的那道并不陌生的纤瘦身影，让祁宁远神色一变，暗骂了一句：“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这个坑死人的小花！”然后快速驾船调转了个方向，一溜烟儿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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