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英雄的终焉

英雄和勇者的事迹让人敬佩和向往，当他们凯旋而归手持利剑昂首阔步的走入等待他们胜利消息许久的人群中时，等待他们的是荣耀，是赞美，或者……一切。

        在他们的时代里，他们如同绝对的存在，他们的一言千人响应，他们的一语万人倾听，他们伸手翻云收手覆雨，任何违抗他们意志的人都将受到众人的唾弃。

        然而当战争结束或时代变迁时，那些曾经的英雄们，此时过得又怎么样呢？

        “让我们热烈欢迎英雄阿伦尼尔！”

        新建成的勇者学院庄重宏伟，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上，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大声介绍道。

        “各位好！”

        温柔而有力的声音从幕后传来，一名穿着闪亮盔甲的年轻英俊男子映入了台下学生的眼帘，他就是进入名人堂的英雄之一阿伦尼尔，微笑着走上舞台之后，他先向众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坐在了主持人身旁的贵宾席上。

        哗——

        台下响起的掌声并不算太热烈，或许是觉得有些尴尬，主持人立刻示意魔法师模拟掌声——

        “不用了，就这样就好。”

        没等主持人做出手势，尼尔立刻不动声色的轻声说道，主持人愣了一下，用有些歉意的目光向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请这个人来，他有过什么贡献吗？”

        在原本就并不热烈的掌声中，一个有些刺耳的声音不高不低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中，坐在舞台上的学院导师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但学生之中却开始隐隐响起了嬉笑声。

        “刚才是谁说了这句话？站出来！”

        嬉笑的声音让校长坐不住了，他有些愠怒的站起了身，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厅。

        “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人毫不畏惧的站了出来。

        “你知道阿伦尼尔吗？”

        校长的声音有些冰冷。

        “知道，在十年之前，他战胜了魔王塞格琳德，因为高超的剑技被称为‘利刃主宰’，也凭此进入了名人堂。”

        “既然你知道他是谁，那为什么……”

        “在十年前他确实是最顶级的英雄，可是现在的他不就只是个混日子的英雄而已吗？”

        这名学生毫不客气的如此说道。

        “混日子的英雄？你知不知道……”

        “在这十年里他有任何的建树吗？当年的阿伦尼尔本来不是依靠个人力量战胜了塞格琳德，不能把所有的荣耀全部给他一个人，再说，就算当时没有阿伦尼尔，他的冒险队伍中其他人的实力未必不是塞格琳德的对手，他不过是旧世代英雄里……非常强大的一位，很抱歉尊敬的阿伦尼尔阁下，我为我之前的无礼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我……原谅你。”

        尼尔不会看不出，这名看不起他的学生的无神的眼神明显就是被人用精神控制后的结果，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他已经从那个当年的单纯勇者变成了世故的大人。

        接下来的典礼进行的很顺利，尼尔根据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接着用他的圣剑为新建成的学院进行了剪彩，最后参加学院的晚宴，在尼尔停止接取冒险者公会的任务后，这是他接受最多的“任务”。

        夜里。

        吱呀——

        “我回来了。”

        “您回来……又是一身酒味，您晚上喝了多少？”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的少女穿着普通的女仆服，虽然她看起来很高兴见到尼尔回家，不过在闻到扑面而来的酒味后，她不由得捏住鼻子皱了皱眉。

        “还好，几瓶葡萄酒而已。”

        “几瓶葡萄酒还少么？醒酒药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快去洗个澡……”

        “你觉得我像是喝醉了吗？”

        看着尼尔似笑非笑的表情，少女不由得愣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之后，她轻轻牵住了尼尔的手，扶着他走到了桌前坐下：“今天又怎么了？”

        “没什么，又被年轻人看不起了而已。”

        直到这个时候，尼尔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几缕苦涩的笑容，他拿起少女递给他的水杯晃了晃，像是喝酒一般一饮而尽。

        “是吗……”

        听见尼尔的回答，女仆美丽而温柔的脸上终于不可掩饰的露出了关心和难过的神情来，虽说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不过今天的尼尔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对了，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接过任务了？”

        在桌边沉默的坐了一会儿之后，尼尔再次问道。

        “……十年。”

        犹豫了片刻之后，女仆小声回答道。

        “十年吗……我确实当了十年的饭桶啊……”

        “请您不要这么说，您一直想去前线，是冒险者协会一直不让您去不是吗？”

        女仆又给尼尔倒了一杯水，作为陪伴在他身边最长的人，她对尼尔有着难以说明的感情。

        “让我去前线？他们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尼尔苦笑道。

        “我是名人堂的成员，我代表的是名人堂内所有的英雄，甚至是他们曾经取得的荣耀，如果我在战场上胜利了倒也罢了，如果我失败，舆论压力的会压垮名人堂，甚至是整个对英雄和冒险者的崇拜，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女仆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自己在和一个女仆说什么呢……有些激动的尼尔自嘲的笑了笑，倒不是他在意自己曾经取得的成就，如果冒险者协会同意，他随时可以奔赴前线，可是几乎所有曾经斩杀过魔王的勇者在凯旋之后，基本都在会选择转行。

        在登上最高荣耀的山巅之后，除了坚守山顶，就只有下山而已，而那些曾经的壮举也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最终尘封在书卷之中，而最可怕也可悲的是，就算他们再次取得成功，如果不是同样等级的山巅，等待他们的也只有嘲笑而已。

        “如果当年我知道进入名人堂会是这种结果，我情愿去做个普通的冒险者，至少不会被人当成花瓶看不起……”

        尼尔真的有点醉了，还穿着那套华而不实盔甲的他就这么趴在了桌上，如同梦呓般喃喃说道。

        “是吗……如果您有机会的话，您有想过重新开始吗？”

        “重新……开始？你是说从一个最低级冒险者开始做起吗？”

        尼尔勉强抬起了头，用已经有些迷糊的双眼看了看女仆之后，他像是玩笑般说道：“好像也不错……至少不用每天都这么无聊了……”

        噔噔噔——

        就在尼尔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突然传来，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女仆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尼尔，见他点头同意后，这才走去开了门。

        “您是……”

        “是您？”

        虽然睡眼朦胧，不过尼尔还是立刻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一名宫廷史官，他轻轻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站起身示意史官坐下。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的休息，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来问您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史官相当尊敬的向尼尔行了一礼。

        “这么晚来问问题？请问是什么问题？”

        尼尔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并不是什么大事，国王陛下要求我们重修史书，在关于十年前那场战争的记载上，我们发现了一些疏漏的地方，所以我想请教您，在十年之前，究竟是谁杀掉了魔王塞格琳德？”

        “谁？当然是我……您想知道的是，是谁最后刺出了最后一剑吗？”

        尼尔击败塞格琳德这件事妇孺皆知，否则他也不会进入名人堂，听见史官的问题后，尼尔还是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不错，因为当时围攻魔王城时是联军共同行动，虽然我知道您击败了她这一点没有错，但作为史官，我必须了解每个细节。”

        “……是杰罗尔。”

        回想了一会儿之后，尼尔非常肯定的回答道。

        “是杰罗尔陛下吗？”

        史官的脸上露出了略显惊讶却理应如此的表情。

        在十五年前，只有不过二十多岁的杰罗尔还是人类王子，不过十五年后，他已经登基成为国王。

        “没错，当时如果没有杰罗尔陛下为我断后，我不可能心无旁骛的和塞格琳德战斗，所以在击败她后，我把最后一剑的荣耀让给了他，不过陛下他一直没有说过这件事，您……”

        “这真是伟大的谦让！请您放心，既然国王陛下没有说，这件事情我也绝不会多说半个字，我想问的问题就是这么多，请您好好休息吧。”

        再次向尼尔行了一礼后，史官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甚至连女仆刚刚送上的茶都没喝一口。

        “那个人好奇怪……谁刺出最后一剑很重要吗？您就这么回答他的问题真的没关系吗？”

        把茶放在桌上后，女仆似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这就是史官，他们就是这么……呵……较真，我有点困了，晚安……”

        尼尔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勉强走到桌前，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然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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