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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血浓于水


  小宝到家时,家里人早已经回来。陈岚拿着笤帚,依着厨房门向大门口张望,见他一蹦一跳的跑进院,怒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今天小宝一点也不怕他妈,因为后面有好些人给他撑腰。他宛如得胜将军,挺着胸嬉笑:“打架来的。”

  陈岚是头一次听见儿子敢把打架挂在嘴上,惊讶地问:“跟谁打架?”

  “一群带红袖章的人。”

  这下把全家人都吸引了过来,小宝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经过述说一遍。这小家伙表达能力不错,该夸张的夸张,该缩小的缩小,让人听的胆战心惊,如同身临其境。好半晌彭胜利才回过味来,追问道:“那些带红袖章的是什么人?”

  小宝摇摇头,脆声道:“不知道。”

  彭胜利又对陈岚说:“你去问问爱珍,看到底是什么人?”陈岚应声放下笤帚。

  赵奶奶拍着孙子屁股说:“走,洗澡去。”

  小宝“哎哟”一声。

  “我又没用力。”彭胜利扒开孙子裤子一看,心疼的不得了,骂道:“这些W八蛋,连小孩子都打,真是无法无天。”

  “不是打的,是被他们推在地上蹭的。”小宝挺要面子,以免有损自己英雄形象。

  “那还不是一样。”援朝撸着袖子说:“下次记得找叔,看我不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去。”

  彭胜利对他直瞪眼:“去,去,一边凉快去,也不看看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援朝笑道:“妈,我过过嘴瘾还不行吗。”

  兴国拾起地上的书包,问:“身上还伤到哪没?”

  “他们哪伤得到我,我和何秀打伤他们好几个人。”小宝还挺会吹牛皮,殊不知是人家见他们小没敢真打。

  兴国觉得书包挺沉,翻开一看,从里面拿出半块砖头来,在手上掂了掂,又问:“小宝,你把砖头搁在书包里做什么?”

  小宝挠着头嬉笑:“那是我的秘密武器,忘记扔了。”

  赵兴国把砖头堆在菜地围上,对儿子说:“以后出这事不能光靠打架来解决,乐于助人的精神是很好,但要分清对错。如果大家抓坏人,你见他势单力薄跑去帮,那就是给坏人帮忙,是做坏事。分不清对错就去叫人,叫民警叔叔。练武不是为了打架,知道不?”

  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赵虎头摸着下巴说:“这事恐怕不简单,昨天拿来二丫头申请表,今天就有人来抓许家媳妇。”

  陈岚从门外跑进来说:“是丛中笑指挥部的人。”

  “这还不明白,是郑令炎家的丫头在后面主使,她和郭大嗓子家的老大都是在保育院长大,郭大嗓子的大儿子是省丛中笑的头。”彭胜利心疼孙子,面色不豫地对赵虎头下命令:“你给郑令炎打电话,叫他女儿收敛点。把我孙子都打了,跟他直说,再敢闹我对她不客气。”

  “你咋呼个啥呀,小宝又没伤到哪。不过这电话还真的要打,那帮人吃了亏肯定不会干休。事一闹大,怕是要出人命。”虎头返身回屋。

  王援朝无所事事,又见吃饭尚早,便溜出来找大勇。他俩虽然相隔几岁,但关系很铁。当然找大勇真正目的是想找位搭挡一起去制止丛中笑的人,这些人吃了亏绝对会三不了四不休的寻机报复。

  两人一碰面,援朝刚起个头,大勇就悄声跟他说:“这事有点蹊跷,我看见地上牌子写着破鞋两个字。当然,我相信许婶,所以跟我爸妈都没说。”

  “你相信她就好,千万别张扬。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话就变了味,假的也变成真的,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援朝虚虚实实的胡扯一番后说:“许婶也是为了帮爱珍回城才遭无妄之灾。”

  一说牵扯到爱珍,大勇立即把胸一拍:“你说吧,怎么做?”

  “擒贼先擒王,咱们把他们的窝端掉。”

  “好!”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定好行动时间。

  “小勇,叫援朝出来吃饭。”铁柱把饭菜摆好,站在堂屋门坎处大喊。

  但只有李大勇从房里出来,梳着他的边分头说:“他已经回去了。”

  “这家伙走也不打声招呼,你怎么没留他?”

  “他就是怕你留他吃饭才不打招呼。”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进来吃饭。”罗凤娇在堂屋里直催促。

  儿子的回来,让李家大院平添许多喜庆,一家人齐乐融融有说有笑。吃着吃着,铁柱突然搁下筷子叹道:“要是你奶奶没住院多好,她不在就像少了主心骨。”

  罗凤娇说:“你担心什么呀,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

  大勇吃饭快,打个饱嗝说:“我去看看奶奶。”

  铁柱连忙嘱咐:“穿上军装去。”

  等孩子一出门,铁柱抿口酒直感叹:“不知不觉儿子都长大了,我还觉得自己正年轻。”

  “那是你依靠妈依靠惯了。”罗凤娇抢过老公的酒一饮而尽:“所以说,在妈跟前的孩子永远长不大。”

  “想喝酒怎么不自己倒去?你也是依靠老公依靠惯的小媳妇。”

  铁柱又往杯中倒满酒,还没等他端杯,凤娇就先端起来抿一口,看见铁柱在那干瞪眼,娇笑道:“别那么小器,不就一杯酒吗。来,来,我喂你喝。”

  铁柱吸上一口后才心满意足地去挟菜。

  罗凤娇忽然问:“是你大还是金娣姐大?”

  “差不多吧,我也不清楚。发旺哥比我大,我叫她姐是因为发旺。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件事我很奇怪,你见过你妈流过泪没有?”

  铁柱摇摇头:“没见过,就是我爸死的时候也没看她流过泪。那时我虽然小,但依稀记得,我妈那双眼睛通红通红,跟要流血似的。”

  “是啊,自从我嫁给你,从来没见过妈流泪。可是昨天在医院里,妈竟然抓着金娣姐的手哭起来。”

  “不会吧,是不是那时妈神智不清醒认错了人?”

  “清楚的很,当时赵婶和我就在旁边,妈嘴里还直说金娣姐受苦了。我当时很诧异,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会不会妈在爸死后又找了个相好的?”

  李铁柱顿时瞪起牛眼:“你瞎掰什么,怎么可能!”

  “我也认为不可能,可妈为什么见到金娣要流泪?平常又对金娣家格外好,不管出什么事都护着他们。只有一种可能,金娣姐和妈之间肯定有关系。当初妈生病时我们都认为是伟人逝世对她的打击太大,可能有这方面原因,但在这之前她就开始闷闷不乐。我后来一想,是金娣爸来我们家后妈才开始变的心思重重。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

  铁柱前前后后一想,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愿意承认他妈妈和金娣爸有关系:“那是因为金娣爸和我妈是一个村的,人上年纪就会想老家,等她出院我送她回老家看看。”

  “想老家也不会拉着金娣哭啊,”罗凤娇不依不饶道:“凭我直觉,你爸去世后妈有相好的,就是金娣姐她爸,只是你年纪小不大记得。金娣姐很可能是妈的亲闺女,要不然我们回头去问问大哥,他可能知道些。不然那天去买东西他还买一大篮子,对金娣爸也是毕恭毕敬。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问题还不小。”

  作为一名宣传部门的小干部,罗凤娇善于从细节中发现问题,觉得自己越说越有理,越说越认为自己判断很正确,以至于几乎认定这的确是真的。

  铁柱却越听越心烦,叫道:“别说了,跟真的有这么回事似的。你也不想想,我爸走的时候我都十二了。金娣就算比我小,也不至于少我十二岁吧。这要传出去妈脸上哪有光,咱们脸上也没光啊,别人还不都在背后指指戳戳。”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看来是我想岔了。”一盆冷水顿把凤娇的联想之火灭的干干净净,但她仍然反驳道:“只要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又有什么可以指指戳戳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拖一大群孩子,日子该有多难!找个伴过日子天经地义。谁敢说什么,我扯断他舌头。”

  铁柱没办法反驳老婆的话,他只是房产局的一个小科长,没有罗凤娇的宣传功底,只好闷着头喝酒。

  “你也不想想,妈有多孤独啊。”罗凤娇叹道:“那天夜里看见妈爬上凳子去摸爸的遗像,我做媳妇的都心酸想哭。”

  铁柱闷声道:“她不是还有我们,以后多陪陪她就是。”

  “这哪能一样,”罗凤娇抢过杯子又喝一口:“所谓老来伴,老来伴,这老来要个伴干什么?不就是冬天暖暖脚,夏天扇扇风,说些体己话。相濡以沫,与子携老。唉……我是可怜妈啊,倒还真希望她有个伴。”

  “妈想要个伴我也不反对,管他别人在后面怎么说,只要妈觉得舒服就行。不过她得在我眼底下才行,不然我哪知道她在外头是不是受苦受累。”

  “这就对啦,”罗凤娇笑道:“凡事我们多替妈想想,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绝对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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