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从江城到尹市的距离

匆匆忙忙地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很晚的事情了。苏以信黑着脸站在院子里等着她，一见她进来，立刻板着脸道：“去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苏以素不由得又有些心虚，悄悄地张望他一眼，才道：“不就是在江城嘛，又不是没和你说过，还要问。和同学回学校玩了，玩得尽情了忘了时间就回来晚了点。”

        苏以信淡淡地瞥她一眼，对她这个蹩脚的借口一脸不屑。

        眼看又有一场口舌之战要爆发，沈秀兰就在这时走了出来，“素素，你回来啦？饿了吧？去洗洗手就可以开饭了。”

        “好！”苏以素悄悄松了口气，一溜烟就跑进了屋里。阿妈真的是我的救星啊！

        苏以信无语地望了苏以素的身影一眼，转头对沈秀兰道：“妈，你这样会纵惯她的。”

        沈秀兰笑笑，“现在不纵她，等我以后老了走不动了才纵么？而且，有你这样的哥哥管着，我担心什么？”说着也转身走回了客厅。

        剩下的苏以信顿时凌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又不是苏以素她老爹！

        吃过晚饭后，有人在院子外面敲门。

        “这个时候谁会来？”苏以信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出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和苏域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乍一看有些熟悉，但他霎时间想不起来，不禁皱着眉疑惑道：“您是？”

        那个中年人一见到苏以信，却是立刻咧嘴笑了，“你是阿信吧？这才几年没见。你就长这么大了。哎，时间催人老啊，你看舅舅我都长满了白发了。”

        “沐……沐舅舅？是你！”一听到这个名字，苏以信顿时高兴地叫了起来。“舅舅  ，好多年没见了！”

        “对呀，听说你现在也在尹市读书，我前一段时间也到了尹市，就是一直都没能见到你，现在终于在家里见到啦。哎。你妈在家吗？”

        “在呢，”苏以信稍稍退了几步，空出地方来，“舅舅，进来坐吧，在门口聊天多不好！”

        “好好好……”沈沐一边朗声应着，一边走进了院子里，大声道：“秀兰，我收到老苏的命令，就直接过来帮你们啦。哎。这年头，大舅子难当啊。”

        沈秀兰闻声而出，当她看到眼前多年未见的哥哥时，刹那间不禁潸然泪下，嘶哑道：“哥……”

        沈沐轻轻拍了拍沈秀兰的肩膀，感慨道：“没想到我还会回到江城里来。时过境迁啊。古榕镇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哎？这个是素素？”看到站在沈秀兰身后的有些拘谨的苏以素，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呢，”沈秀兰轻轻笑了笑，回头对身后的苏以素道：“素素，怎么见了舅舅就不会喊人了？以前你小时候不是挺黏着舅舅的吗？”

        苏以素怯生生地从沈秀兰身后走出来，小声地喊了一句，“舅舅。”

        沈沐不禁又是一阵爽朗大笑，“当年的小姑娘长大了，知道害怕生人了。哎，老了啊。”

        沈秀兰轻轻拉着他往里走。“孩子都这么大了，能有谁不老？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刚刚听到你说老苏？”

        “你们不是要搬家了吗？老苏有事走不开，  又放心不下你们。就死磨着叫我回来帮忙了。正好我也刚好回到尹市，就被他派回来了。”

        和苏以信默默站在一旁的苏以素一听到搬家这事儿，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出声道：“我们就要搬走了么？”

        沈沐回过头看她，不解道：“素素，你还不想搬走吗？听说你们的家当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我还以为再随便收拾收拾就可以走了呢。

        苏以信望了有些愣住的苏以素一眼，接腔道：“舅舅，你不用管她，她一向都这样的。就是明天就要走我们也可以，反正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今晚再整理一下也没什么问题了。”

        苏以素终于默默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沈沐看出来苏以素似乎有什么心事，但终于还是默默地不做宣扬，只对着苏以信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用这么急，你们觉得可以了再出发吧，我还可以留好几天。”

        沈秀兰却也察觉到了苏以素的异样，径直问道：“素素，你怎么了？不想搬走吗？哎，也是，毕竟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感情还是有的，如果……”

        苏以素连忙抬起头来，打断沈秀兰的话道：“我没什么啦，只是，我以为会等开学了以后再搬，所以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

        苏以信撇了撇嘴，“等你开学了以后再搬，你就直接到连城去了，哪里还会到尹市来。在尹市住一段时间再去学校不更好，好歹还可以适应一下尹市的环境，不然到时你常年待在连市，到死都融不进尹市怎么办。”

        苏以素温顺地点点头，“知道了。我又没说不可以。”

        “好啦，”沈秀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那我们明天就开始整理剩下的行李吧，争取早点搬过去。哥，你吃过饭没？我给你热热去。”

        沈沐连连摆手，“不用了，秀兰，我在江城有应酬，吃了才回来的，现在还撑着呢。”

        “那哥，我给你整理房间去。”沈秀兰边说着边站起来，又招呼苏以信兄妹和舅舅聊聊条，自己便往身后空着的卧室走去。

        苏以素依然有些拘谨，她望了苏以信一眼，犹豫了一下，对沈沐说道：“舅舅，我忽然想起我今天傍晚回来还没打电话给同学保平安呢，我先上去了哈。”

        “嗯，去吧。我和阿信商讨一下具体搬家的事情。”

        苏以素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轻轻上了楼。

        终于还是要到尹市去么？归宿？无力地躺在榻上。苏以素忽然有些愁郁。那个繁华的城市，会像万家烟火的江城一样宽宏地接纳她么？可是为什么，总隐隐约约地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呢？

        拿出手机。苏以素想给江风辰打个电话，告诉他她很快就要搬到尹市里去了。可是手指刚刚按了几个键又停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个个删掉了刚刚按下的那几个数字。

        窗外的月光温柔似水，苏以素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布满星辰的夜空，恍若隔世。辰，原谅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在尹市遇见你。我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用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

        生活终究不是不是电影啊，不会有人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该出场。或许我会我不小心提早了那么几分钟，或许这一提早，就是万劫不复。比起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故事，自己亲眼所见的更来得撕心裂肺。也许，那一天，当我站在尹市的街头，静静地望着你和安一然笑着从我眼前越走越远，就该明白。一切都已成定局，只是，我是不是可以选择遗忘？

        好了伤疤忘了痛，这是世人最习惯也最心甘情愿犯的错，而我，比任何人都俗不可耐。那么。就请原谅我有着如那么多人一样的通病吧。

        急匆匆地和江箬聆、林苒约出来见了个面以后，苏以素就要出发去尹市了。而林苒，也即将和她妈妈搬回安城。原来到最后，守着她们最美好最宝贵的时光和记忆的那个人，只有江箬聆。

        说好的地久天长地老天荒呢？终究是谁都抵不过一句注定。三个人都努力地抑制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拼了命地笑。

        “没事，等以后我们毕业了，就一起投资开个小店，天天腻在一起。”

        “这话我一定要记下来。”苏以素悄悄抹了抹眼泪道。

        江箬聆有些不放心她，“你平时坐短途车就那么累。出发前一定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知道啦，你好啰嗦。”

        “又嫌弃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丫的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甩开我们！”

        浓浓地愁绪就在这样淡淡的玩笑中被刻意冲散。人家说，成熟不是心变老，而是泪水在眼里打转却还保持着微笑。仿佛经历了一个高考以后。所有人都坚强起来了。这时好事，不是吗？

        不管走在哪里，朋友都在心中。

        到达尹市的时候，刚好是华灯初上。苏域在出口站里等他们。

        苏以素望着车站杏色匆匆地人群，蓦然想起那时清明时节，她也曾像他们那样，神色茫然，脚步匆匆地从车站里离开，再匆匆地回到车站，踏上新的一轮奔波。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苏以素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以后就要在这里定居了，户口也不再属于江城了。可是，江风辰，为什么我越靠近了，反而越不安？

        “秀兰，阿信，素素，”苏域依然俊朗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我们一家团聚了。来，上车，我带你们去看我们的新家。”

        苏以信回头扯了扯木木的苏以素，苏以素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大舅子呢？他没一起来？”

        “哦，他说他在江城临时有应酬，送我们上了车就回去了。”

        “可惜了，还怎么跟他好好喝一杯呢。”

        “以后会有机会的。”沈秀兰淡淡地笑道。

        “素素，怎么你不说话？”

        听到阿爸问自己，苏以素一个激灵，连忙答道：“有些晕车，缓一会就好了。”

        “哎，那我们快走吧，回到家好好休息一会。”

        家？苏以素忽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字眼。两个城市，八个多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之间的距离，又岂能是长度可以衡量的。还有人心啊。尹市，江城，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究竟要从哪里开始接受呢？是这里的人，还是这里的风景，抑或是，这里的语言，习俗。

        刚开始几天，苏域一直张罗着要带他们逛逛尹市，苏以素一直蔫蔫的，推脱说水土不服不愿意出门。最后就由死一心带着沈秀兰四处逛了。

        整整一个月，苏以素都躲在家里没有出门。她不愿意，尹市这么大，可是有时候，两个人的世界可以很小很小不是么？江风辰，如果在尹市的街头遇见你，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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