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云乡的雪（下）

到了旅馆安顿好后，苏以素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沈北丘要出去打雪仗。

        苏以信却打了个哈欠，“苏以素，你不是一坐车就累的么？怎么这次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还这么生龙活虎的？吃了兴奋剂了你？”

        苏以素白他一眼，“对雪的向往深深地压制住了坐车的那一丁点劳顿的不适……”

        苏以信忍不住嗤之以鼻，“一丁点、劳顿！”

        沈北丘笑笑，“以素，来都来了，还差这么一会么？先休息一会吧。”

        “我不！”

        苏以信又打了个哈欠，“要去你们俩去，我可不拿生命奉陪，我要休息去了。”

        苏以素啐他一口，“没出息！”

        “对！你最有出息了！”苏以信瞪她一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等一下，我有些话要跟沈北丘说。”

        “额？”苏以素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

        苏以信一边拉着沈北丘往外走一边回头应道：“男人之间的交流关你什么事！”

        苏以素一个白眼过去，“我还不乐意听呢！”

        走廊外，苏以信回头丈量着和房间的距离，又走了几步远才停下来。

        沈北丘诧异地望着他，“苏以信，你要跟我说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苏以信扬扬眉，“你当我真这么不知廉耻千里迢迢跑来当电灯泡啊？我跟来的目的只有两个，一嘛，是放心不下苏以素那厮一个人，二嘛，”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沈北丘，“是怕人家苏以素人都到跟前了你还退缩。”

        听到这话，沈北丘不禁怔了怔，明白苏以信话里的意思。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苏以信，你还真帮人帮到底，送人送到西啊……噢不。应该说，你这服务太一条龙了。”

        苏以信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认定你这个妹夫了。”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沈北丘不禁又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才自嘲地笑了一声，“这种感觉就好像，咱俩在商量着把以素给卖了，你是卖家。我是买家。”

        “如果能给她找个好归宿，这样卖出去我也不介意啊。”苏以素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沈北丘的肩膀，“兄弟，靠你了！”

        “额！任务好沉重！”

        “喂！！你们说完了没？两个大男人的，也学人家小女生絮絮叨叨。有完没完啊？”

        这时，苏以素不满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两人相视一笑，无奈地耸耸肩，终究还是默默地回去了。

        苏以信一边往回走一边嫌弃地说道：“苏以素，你就不能学得内敛一点？淑女一点？一整天大大咧咧的，看谁要你！”

        沈北丘却保持着微笑。眼底波澜不惊。

        这些年来，他也学会了勇敢一点，虽然还未能勇敢地表明心迹，至少，在面对苏以素的时候，他也能自然地谈笑了。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对不对？

        苏以素直接忽略了苏以信。冲着他身后的沈北丘甜甜一笑，“沈北丘，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沈北丘还没来得及出声，苏以信就不满地叫起来，“苏以素！你这棵墙头草！过河拆桥！”

        苏以素又白他一眼。“反正你不出去，理你何用？浪费我表情。”

        “哼。”

        沈北丘忍不住扶扶额，虽然从认识苏以信的那天起就知道了他们兄妹俩的交流方式，但是即使是过了这么久，都还是没能适应啊……

        “好啦，你们，以信，你快回去休息吧，以素有我照顾着呢，不会有事的。”

        把苏以素交到沈北丘手里，他当然放心啊。苏以信心里狡黠地嘀咕一声，嘴里却若无其事道：“好吧，那我就美美地睡上一觉去了。苏以素，祝你旅途愉快~”

        苏以素冷哼一声，又喜滋滋地拉着沈北丘就要走。

        沈北丘却提醒她，“以素，先戴好手套，围巾，帽子什么的，外面冷。”

        “噢……”苏以素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回房搜出那些玩意儿，一股脑穿戴好，“好啦！可以出发啦！”

        沈北丘却透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望了一眼室外，道：“看来还得带把伞，现在的雪下得太大了。”

        “沈北丘！你就不能一次说完！”苏以素郁闷地低吼一声又飞快地回了房间翻出一把伞来，“只有一把耶……没事，反正够大，我一起撑好了。”

        对于沈北丘，苏以素似乎从来都不避讳，在她心里，沈北丘就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亲密小伙伴啊。

        面对苏以素的不拘小节，沈北丘自然不会拒绝，心里反而有些喜悦，“那我们走吧。我先带你去参观参观我学校好不好？冬天的校园，也很美呢……学校里面还有一条很长的人工河，上面有小桥……”

        苏以素听得神魂颠倒，“快别说了，我们快走吧！”

        云乡美术学院位于云乡最繁华却也是最具有文化意蕴的地段，整条街道都洋溢着文艺而古雅的气息，苏以素慢慢走在街道上，不停地东张西望着，感叹道：“云乡就是云乡，这意境这氛围果然不是尹市那种利欲熏心的城市比得上的。”

        沈北丘笑笑，“就是太冷了受不住。”

        苏以素瞪他，“冷了有雪看！”

        沈北丘耸耸肩，不答话。

        由于放了寒假，学校里有些冷清，在大雪天的来袭之下，就更少有人出门了，偌大的校园除了他们居然再见不到第三个人影。

        空中的雪花簌簌地不断往下落，整个校园银装素裹，像是穿上一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绒，苏以素艰难地提着脚踩在雪地上慢挪而行，忍不住诧异道：“好冷清啊！”

        “这个时候一般都冷清的。”

        “咦？”苏以素这时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前方兴奋地抬头纹沈北丘，“那句是你刚才说的小桥吗？”

        沈北丘顺着苏以素所指的方向望去，桥边的柳树无力的低垂着，柳条上的雪花结晶闪着晶莹的光亮，“对。就是那里。”

        苏以素激动地抬脚就想跑，却被厚厚的雪层绊住了脚步——“嗷！”她低吟一声，一个不提防就摔倒在地上了。

        沈北丘连忙扔下伞蹲下去扶她，“小心点。这雪太厚了，别走得太快。”

        苏以素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郁闷道：“就是太激动了嘛……”

        沈北丘无奈地摇摇头。

        北风依旧呼啸着，大雪纷纷地下，只这么一会的时间，两人的身上就沾满了刚刚从空中飘下来的雪花，恐怕再多一会，两人就可以跟校园里的植物媲美了——被雪层裹得密密实实的。

        沈北丘连忙捡起刚才慌忙扔掉的伞，晃掉伞身的雪花，撑起来遮住两人。望着苏以素头顶还沾着些许雪花。他不由得伸手去替她拍下。

        “额……”

        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句话来，他顿时愣了一下。

        “怎么了？”感到沈北丘的一样，苏以素一边抖落着身上的雪，一边问道。

        “没什么……”沈北丘装作无事地笑笑，“我们走吧。”

        苏以素点点头。抬脚刚想走，却无意间瞥见沈北丘的头发上也还沾着几朵小小的雪花，乍一看却像是几撮白头发，她又望望头顶上的伞，忽然莫名地想起一句话来，“下雪的时候，我们不撑伞一直走。是否就能一起到白头？”

        她顿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见苏以素停下来，沈北丘不禁疑惑地望着她，“怎么不走了？”

        苏以素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噢。没事，走吧。”说着就低头闷闷地往前走，沈北丘只得快步跟上去。

        苏以素低着头，对心里刚才一晃而过的情愫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会忽然产生这种想法呢？

        她抬眸悄悄望了一眼专心走路的沈北丘。却终究看不出什么来。

        错觉吧。噢……不对，她皱着眉努力地想要想出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心境，却发现已经词穷。

        罢了罢了。

        反正，沈北丘只是朋友啊……而且……

        想到这里，苏以素不禁灵光一闪，蓦地抬头问道：“沈北丘，以前你说喜欢的那个呢？她在哪里？”

        沈北丘没想到苏以素呼忽然问这个问题，不禁愣了一下，许久才道：“她啊……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额……”苏以素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贸贸然地问人家的感情私事，好像也不对适合？那就不问了……

        于是她便专心地低头走着路，暗暗祈祷着沈北丘不要责怪她这么冒昧。

        同一把伞下，两人各怀心事地默默走向小桥，伞外的世界雪白的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凛冽的寒风中飞扬着，吹落在干枯的树枝上，也飘落在两人的脚下。

        待苏以信睡足了懒懒地伸个腰起来后，已经很多个小时过去了。

        沈北丘和苏以素恰好带着笑喜滋滋地回到旅馆。

        苏以素一回到就不客气地跑去敲苏以信的门。“大懒虫！起来啦！！”

        苏以信连忙开门，望着门外的两人，细细地盯了好久，而沈北丘却始终一副淡然的模样，他不由得郁闷起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玩了好久啦！雪人都堆了好几个啦！我还拍了好多照片呢！你看你来看！”苏以素兴冲冲地叫着就挤进了房内。

        门口只剩下苏以信和沈北丘两人

        苏以信以询问地目光望着沈北丘。

        沈北丘却无奈地摊摊手，“别望我，既然是旅程，就不要拿这些事困扰以素嘛。”

        苏以信一脸黑线地盯着他，“沈北丘，你真有出息！”

        “对，我就是懦弱。对于她，我永远都是懦弱的。”沈北丘无神地望向房内一脸欢喜的苏以素，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苏以信深深地叹了口气，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他一个局外人，又有资格说什么呢？

        下在云乡的雪，藏在云乡的情。

        知道的，不知道，都如雪花一样，飘飘扬扬，不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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