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夫人来访

004　沈夫人来访

        十多日过去了，天气愈来愈冷，院子里那湖水都泛起了秋霜，远远看倒像是一块冰凉的翡翠。外面风大，老夫人吩咐了沈锦意在房中休息。沈锦意调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倒是好了起来，每天请安伴着老夫人说说话，下午就和顾文鸢一起练练簪花小楷，或者借着园子里的景色画几幅水墨画。这日，请安回来，沈锦意回了房间，莲心说天凉了，就生了个暖炉放在锦意常坐的榻旁。沈锦意低头绣着一幅寒梅图。荷蕊添了新茶放在沈锦意旁边，蹲在地上细细看沈锦意绣好的半边。“小姐的手艺越发好了，莲心你来看。”荷蕊朝莲心招招手。莲心刚生好暖炉，净了手，听见荷蕊喊她轻声走过来，仔细瞧了瞧那绢布上的寒梅，笑着说：“小姐手艺好，又不是这一日两日才知道。”沈锦意听她两个说话，也不多言，就静静绣着剩下的半幅。荷蕊和莲心和在低声说着这绣品如何。见顾夫人身边的碧玉过来了，两人连忙站起来，迎上去。碧玉走到沈锦意旁边行了礼这才说：“小姐，您家的沈夫人过来了，夫人命我来请您过去，夫人已经吩咐人去请老太太了。”碧玉说完敛首站在一旁。

        沈锦意抬头听碧玉说完，露出一丝笑容，说：“我知道了，倒是劳烦你了。”心底却是冷冷的凉意，自己被推下水这么多天才来探望，是面子功夫也不愿意做了吗？不管她们来干什么，都不会让她们阴谋得逞的。

        “奴婢不敢，夫人请您快些过去呢。”碧玉一脸惶恐。“嗯。”沈锦意点点头，伸出手，莲心连忙上前扶着她站起来，“荷蕊，请碧玉过去喝茶。”

        “小姐，奴婢不敢。”碧玉的头垂的更低了。荷蕊却笑着上前挽着碧玉走了。

        “莲心，你把前几日老夫人赏我的那件攒丝文玉披肩拿来。”沈锦意吩咐道。莲心过去去了披肩，沈锦意走到梳妆台前，开了梳妆盒，取了只赤金碧玉簪子插在发上。莲心帮沈锦意披好披肩，扶着沈锦意出了房门。正好荷蕊伴着碧玉从荷蕊的房中出来，见了沈锦意都躬首跟在沈锦意的身后去了顾府大厅。沈锦意向前走着，心中想到前世就是这次沈夫人接自己回了顾府，想着自己就要见到仇人，心头愈发冰凉。沈锦意提着下沉的心思，稳稳地向厅中走去。

        不多时，沈锦意来到厅中，向上一望见老夫人坐在主位上，顾夫人陪坐在一旁。沈夫人坐在老夫人右手的客座上，竟然还有沈锦茹。沈锦意握着藏在袖中，刚刚压下去的恨意又犯上心头。莲心扶着沈锦意只觉得她周身冰凉，心下奇怪却不敢多说什么。沈锦意略微低了头挡住眼中的恨色，缓缓步入大厅，行礼喊道：“锦意见过外祖母，舅母，大夫人。”老夫人抬眼看见沈锦意进来，见她周身打扮心下欣慰，本来对沈夫人周氏的不快之心也去了三分，心下想：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这周身打扮既增了我们顾府的脸，也没让沈家难看，柔声道：“见过大夫人去吧。”沈锦意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周氏就走到沈锦意跟前拉着锦意的手说：“这出挑的越发水灵了，跟嫣儿妹妹倒是更相像了。”沈锦意不动声色端着胳膊，脸上含着笑，一副娇俏模样。老夫人听见周氏提起顾嫣心下一寒，却不露声色，开口说：“我见锦茹倒是生的好。”周氏放开沈锦意，含笑道：“老夫人说笑了，锦茹不过是略长两岁，脸面身子都长开了罢了。”说着也就坐下了。顾夫人拉着沈锦意坐在自己旁边。老夫人只是笑着不接周氏的话。周氏倒又站了起来说：“这次过来时来给老夫人赔罪的。”

        “沈夫人这话从何说起？”老夫人不怒而威。周氏忍着心下的不快，赔笑着说：“前几日锦茹邀了锦意去上香，上完香他们姐妹两个就说去后面的灵隐湖赏赏秋，哪能知道锦茹竟然不小心掉下水，锦意想去救锦茹，哪只也掉了下去。还好这几个丫头忠心，拼了命把主子救上来。”老夫人听到这，面色已经微寒。周氏接着说道：“本应早些过来给老夫人请罪，只是锦茹经了水，病了这大半个月，这一好，我就带着她过来了。”周氏给沈锦茹使了个眼色。沈锦茹连忙站起来，说道：“老夫人，都是锦茹不小心，还盼老夫人不要怪罪，锦茹以后若还和妹妹一同出去，一定万分小心。”老夫人明明心下不喜，却不得不压下心头不快，说：“罢了，锦茹又不是故意，以后小心些就是了。坐吧。”周氏坐下，沈锦意却还站着想着沈锦意说：“妹妹身子已经好了么？”说着还咳嗽了两声。荷蕊跟在沈锦意身后见沈锦茹这番作态，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莲心见此连忙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荷蕊偷偷瞅了沈锦茹一眼，这才恢复神色。沈锦意看见沈锦茹那张脸早恨不得生剥了她的皮，脸上却是一副温婉的笑容，声色柔和地说：“妹妹已经大好了，倒是劳烦大夫人和姐姐担心了，锦意心中实在不安，方才听见姐姐又咳嗽了两声，是还没完全好么？”沈锦意侧身喝茶却对荷蕊使了个眼色，荷蕊会意趁众人不备从偏厅退了出来。

        “我也已经大好了，只是今日出来，又招了些风，不妨事的。”沈锦茹微笑着坐下。周氏却开口说：“锦意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母亲么？你亲生母亲当年把你托付给我，我自是想把像亲生女儿那般看待，只是我再疼你也不如老夫人疼你，所以才把送到老夫人身边，你是怪我这些年疏忽了你吗？”沈锦意心下冷笑却站起来回道：“锦意不敢。”老夫人早已不满却碍着面子，不好说话。顾夫人忙替沈锦意解围说：“沈夫人多虑了，锦意只是还小，不懂得你的苦心，更何况这么多年不再你身边，一时半会喊不了母亲却也怪不着她。”

        “多谢顾夫人多年来帮我照顾锦意，我心下实在不知如何感激，前几日有人送了我家老爷几颗夜明珠。我今天带过来送给老夫人和顾夫人一全我们沈家的感激之心。”周氏一挥手，一个丫头出去捧了个托盘上来。顾夫人连忙道：“沈夫人这是客气了，不说锦意是嫣儿的女儿，那是老夫人的外孙女，是我的侄女，我们照顾她也是应该的，这些东西，我们万万不敢收。”

        “锦意本是沈家的女儿，多年来蒙顾府照料，已是多有打扰，这点东西不足以表达沈家的歉疚。我知道，老夫人和都是见多识广，这几颗夜明珠恐怕还入不了老夫人的眼，只是这是我们一片心意，还望顾夫人代老夫人收下才好。”周氏微侧了身子，对堂上的老夫人说。老夫人见她话说到这个地步，不好推辞，微微露出笑意。顾夫人听了周氏方才那番话，本已心中有些生气，见老夫人示了意，就笑着说：“那就谢过沈夫人了。”抬手让碧玉接过了托盘。周氏见顾夫人接过了夜明珠，心下略微松口气，对沈锦意却是更加厌恶了，继续对着老夫人说：“按辈分，我还要唤您一声舅母，只是嫣儿去了，好像我和舅母也生分了。”周氏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老夫人说：“都这么大年纪了，要那么多亲戚做什么。”周氏一听心下更怒，脸上的笑却不减半分，“老夫人自然是疼爱我们，不想让我们为了孝顺您而多费了心，故也不愿听我喊着一声舅母，只是这血缘至亲却是改不了的。”老夫人微眯着眼，冷眼瞧了瞧周氏，没答一声。

        “老夫人，今儿我来，先是给您赔罪，却还有一事，不得不说。”周氏不顾老夫人的脸色，继续说道。

        “不知沈夫人有什么事？”老夫人冷冷出声。

        “锦意过了年就十三了，再过两年就及笄之年，虽说我们感念顾家帮沈家照顾锦意，只是锦意终究是沈家的姑娘，这年纪大了，总是要有人上门提亲，再住在顾家怕会耽误了。”周氏说完，心下却想，等你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蹄子。

        “锦意过了年才十三，却是不急，我是她外祖母怎么也不能耽误了她，若是有人到沈家提亲，你看好了，命人过来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帮锦意长长眼，也算对得起我那早去的女儿。”老夫人知道周氏打的是什么算盘，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老夫人，这怕是不好吧？”周氏犹豫着说道。老夫人接口说：“我知道，你也是担心锦意，她是我外孙女，我肯定也要操这份心。就这样吧，锦意就在这住着，等将来定了人家再回沈家去。”沈锦意低着头在心中冷笑，沈锦茹就再让你好过两年，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心思，我现在回去，过了年你嫁与太子，我这个嫡女恐怕被你压制的只是一个侍妾吧。老夫人见沈锦意低着头，面色苍白，知她也不愿意回去，就又说：“锦意多年在我身边习惯了，若她现在回去，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倒是不好受，你全了这一片孝心，让锦意再在我膝下服侍几年。”

        “是。”周氏不甘心却没办法地说道。

        “怎么？妹妹不愿意回家吗？”沈锦茹见老夫人拒绝，便向沈锦意问道，声音带着威胁和不屑。周氏一心想带沈锦意回去好给沈锦茹做陪衬，便没有阻止沈锦茹说话。老夫人见沈锦茹如此嚣张，一点不懂规矩，心下更气却不能和小辈计较，冷冷地瞅了周氏一眼。沈锦意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说：“姐姐怎么这么说呢？外祖母想多留我几年尽孝，这也是身为晚辈的本分，就像姐姐承欢大夫人膝下，应该懂得妹妹这份心意。”沈锦茹被呛了回来，又见沈锦意面如娇花，色如秋月，颜色隐隐在自己之上，不由得更气，面上却藏得很好：“是姐姐说错了话，还望妹妹不要计较。”心中恨恨地想终有一日你会落到我的手里，那时候再看你还会不会这么得意。

        “多谢姐姐谅解。”沈锦意依旧笑着，眼神刀一样的剜过沈锦茹。沈锦茹一愣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周氏见女儿忍了下来，只得笑着说：“锦茹不懂规矩，老夫人不要怪罪。我们来了半日，就不再打扰了。”说着就站了起来。

        “嗯。”老夫人点点头，示意顾夫人送客。顾夫人站起来命碧玉送着周氏和沈锦茹出去。沈锦意在侧着身相送。沈锦茹回头瞅了沈锦意一眼，沈锦意倒是不在意，仍是满脸含笑。

        老夫人见她们都走了，招手叫锦意过去。沈锦意斜骞着坐在老夫人膝前。老夫人瞧着沈锦意的脸分明是见到了嫣儿，眼里满是伤心。沈锦意知道老夫人是为刚才不能向周氏为落水一事帮她讨回公道难过，急忙笑着说：“外祖母疼惜我，才不与大夫人为难，若是今日为这一点小事向大夫人发难，那我以后回了周家，哪还有平淡日子可过。外祖母一心维护我，锦意却还让您担心，实在是不孝。”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老夫人一听，更是伤心，拉着沈锦意的手，“你和你母亲一个样子从来都是那么懂事。”顾夫人上前劝解道：“锦意向来都会为母亲着想，也能体会母亲这一片苦心，母亲就不用再伤心了，咱们不是又多留了锦意两年吗？”老夫人想想也是，还好能多庇护锦意两年，略微放了心。顾夫人又说：“这枚簪子就锦意能戴，倒衬得锦意气质更好了。”“舅母取笑我呢。”锦意垂首，耳垂都红了。

        “我瞧着那沈锦茹就讨厌。”顾文鸢走了进来，“倒是姐姐每回都好脾气的对她，明知上次是她故意推你下水。”

        “鸢儿。”顾夫人连忙拉住她，“怎么这么没遮拦。”

        “鸢儿是直脾气，你也不用怪她。”老夫人起身道。

        “妹妹，我心中有数，只不过这话以后不可再说了。”沈锦意含着笑。

        “你可要多向你姐姐学学，说话要多注意分寸。”顾夫人佯嗔道。“知道啦。祖母，母亲，你们拉着姐姐在这说了半天的话，我可要带姐姐玩去了。”顾文鸢拉过沈锦意。顾夫人本来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倒是挥手让她们去了。顾文鸢拉着沈锦意就要走。沈锦意行了礼才跟顾文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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