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做衣

凤仪苑。

        青橙犹豫很久，终还是把心里的怀疑说了出来：“姑娘，奴婢去给四老爷送扇套时，见到沈三爷的小厮，觉得他身形极举止像一个人。”

        “像谁？”莫少璃伏在榻边紫檀嵌螺钿高几上，随意翻着面前的《诗韵》看，心里依旧在猜测琢磨着沈策的来意。

        “像当初咱们船上救的那两个戴面具的人里面的小厮，声音也有些像。”青橙说道。

        “阿泽？”莫少璃合上手里的书问道，“你可有听见沈策唤他什么名字？”

        青橙摇了摇头道：“没有，那小厮一直在藏书阁外，沈三爷和四老爷在里面，并没有叫他侍候。”

        “这样……”莫少璃拿起书陷入沉思。

        因为莫少珊和莫少琪被禁足，莫少松要参加近在眼前的乡试。

        莫少松十二岁考中秀才时，莫老太爷和莫大老爷皆喜不自胜，都觉得后继有人，吴氏更觉终生有靠。哪知次年莫四老爷尚了惠安，莫少松失去继续科考的资格。时隔十一年，他再次能够参加科考，莫老太太和吴氏激动之余把全部精神放在了他身上，暂时也没有心思去找莫少璃的麻烦。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莫府各房异样和谐平静。

        莫少璃因此得了几日清静，闲下心来后便打发雪鸢去找墨言打探秦嬷嬷的消息。

        “秦嬷嬷伤到了脾肺，怕是要养好久才能起床，别的墨言不肯告诉奴婢。”雪鸢气愤的说道，“她们真的太过分了！”

        居然对秦嬷嬷下了如此重手！

        莫少璃心里又给莫老太太和吴氏记了一笔。

        “去厨房。”她想了想，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姑娘是要做吃食给四老爷么？”雪鸢忙跟了上去。

        这几个月来莫少璃每次下厨做什么好吃的，总不会少了丫鬟们的一份，这几个月来雪鸢捎带着享了不少口福。

        莫少璃没有说话。

        到厨房后，她精心做了糖蒸酥酪，亲自端着送到莫四老爷的外书房。

        可是缠磨了莫四老爷半天，莫四老爷也没有同意她去见秦嬷嬷。

        “爹爹也太固执了！”莫少璃鼓着嘴离开外书房，回到凤仪苑耐下性子等秦嬷嬷好转。

        乡试张榜后，喜报传到莫府，莫少松考中第一百四十七名。

        莫老太太喜极而泣，吴氏陪着莫老太太抹完眼泪后，腰背又比以前挺直了几分。

        借着莫少松中举的东风提前被放出的莫少琪也越发的趾高气扬，趁着吴氏心情好，借机要求多做两套衣裳。

        吴氏自然满口答应，当天便叫了针线娘来，给府里的姑娘们量身做秋装。

        莫少琪莫少珊各四套；莫少琬前些时定嫁妆时做了两套，这次两套；莫少琼莫少珍各两套；莫少璃……没有。

        雪鸢气道：“……去年做冬装时，说姑娘昏迷着，不用做；今年做春装时，说姑娘要去湖州，来不及做；夏天姑娘不在家，没有做；如今连理由都不给了，直接不给做！摆明就是欺负姑娘！不就是中了举么？中不中得了进士还不知道呢，就已经这么欺负人！我们四老爷还是探花呢……”

        听她越说越不吝，紫萱忙捂住她的嘴：“小姑奶奶！可少说两句罢！这话要是传到老太太大太太耳中去可还得了，若明年中了倒还罢了，若真的没中，到时你有几条命？”

        雪鸢哼了一声：“考不考的中是他的能耐，难不成我真的能咒了他了？那我便多说几句好了！”

        紫萱气得掐了她两下：“死蹄子！你要作死也罢了，别连累姑娘！”

        莫少璃看得直笑，对雪鸢道：“成日里跟女张飞似的！不就是几套衣服么？我现今在孝中也穿不了许多，那在乎那几套衣裳？若你觉得不爽快，咱们就去库房挑料子，大家都做上几套就是！”

        众丫鬟见姑娘并不十分在意，想想也觉得没什么，屋里气氛顿时松快起来。

        在雪鸢的撺掇下，紫萱带着她和青橙绿珠果真去开了库房搬出衣料，高高兴兴的选料子，定款式，热热闹闹的动起手来。

        下午，三房秋华院大丫鬟金莺来给莫少璃送薛氏做的凉州面点果仁小酥饼，正好赶上紫萱给莫少璃裁衣服，她在旁边紧夸了几句，说笑了一会儿，告辞离开。

        过了几日。

        莫少璃坐在东次间榻上低头给一件白色细棉立领中衣收边，前世她住进梨香苑后，终日不是给莫老太太抄经，便是给府里做针线。到后来几年，不仅莫老太太的衣服都归她做，连吴氏黄氏小卢氏，甚至莫少琪们的衣服都会送到她手里，因此练了一手好女红。

        虽然在船上她假装认真的跟着紫萱学了好一阵子针线，却也不能一下子就展现出真实水平，只能挑简单的循序渐进，免得引人怀疑。

        绿珠走进来轻声禀道：“姑娘，二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莫少璃放下手里的衣服，站起身来正要迎出去。

        莫少琬已经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妹妹在做什么？”

        莫少璃笑着拿起中衣给她看：“闲来无事正在学着做这个，做得不好，二姐姐看了可不要笑我。”

        莫少琬接过衣服细细看着：“针脚细密，走线也直，妹妹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心里感叹，府里人人都说七妹妹骄纵刁钻，又笨又懒，既不喜读书写字，也不擅女红烹饪。可是她看到的七妹妹却根本不是她们说的那样，不但性子乖巧安静，字写得好，针线也做得如此好，听丫鬟说七妹妹还经常下厨亲手给四叔做点心吃食。

        果真人言不可尽信！

        自此，莫少琬心里对莫少璃又有了更大改观，越发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妹妹。

        莫少璃知道她尽管已经努力将衣服做得拙劣，有些因为长期做针线而形成的走线习惯却终无法掩饰，话题便也不在针线上多停留，谦虚了几句请莫少琬入座喝茶。

        “天热日长，我和娘闲着无事给妹妹做了两件衣服，妹妹可不要嫌弃。”莫少琬从身后的玉莺手里拿过一个小巧的玉色绸皮包袱，递给莫少璃笑道。

        莫少璃接过打开看时，见里面整齐的叠放着一套月色锻衣裙和一件天青色的比甲，用料讲究，做工精细，颜色清雅素净，只在边角绣有几朵小花，正适合在孝中的她穿，应该是二姐姐和三伯母听说吴氏没给她做秋装，特意做给她的吧？

        莫少璃吸了吸鼻子，笑道：“二姐姐，你有时间不给自己绣嫁妆嫁衣，给公婆做见面鞋袜，倒给我做这些。回头二姐夫恼了你，你可不要找我撒气！”

        莫少琬被她说得脸红起来，伸手去捏她的小脸：“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怪话？”

        莫少璃连忙躲开：“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莫少琬正要起身去按住她呵痒。

        雪鸢进来道：“姑娘，四少爷来了？”

        莫少璃还未及开口，莫少琬先奇道：“咦！他怎么也来了，倒赶得巧！”

        莫少桦正托着东西走进来，听见她的话笑道：“姐姐也在这里？倒真是巧！”

        他说着把手里托着物事放在桌上：“七妹妹，看看这个！我上次见妹妹这里有根雕的小壶，想着妹妹喜欢这些，刚才散学回来遇到路边有人叫卖这个，就买了来。”

        莫少璃向桌上看去，见是个浅棕色根雕深盆，口如面盆般大小，虽然刀法粗犷，却尽得天然之趣，古朴雅致。

        “四哥哥，谢谢你，我喜欢！”莫少璃走过去拿起木盆，左看右看。

        莫少琬点着莫少桦道：“你可来得真不是时候！我还没有和七妹妹说上几句话呢，便被你抢了风头！”

        莫少璃闻言，抱着木盆蹭到莫少琬身上：“二姐姐送的衣服我也喜欢！”

        莫少桦看着她们呵呵的笑着。

        看着天色已晚，莫少璃留下莫少琬姐弟在凤仪苑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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