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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转眼便到了上元节,若说上元节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吃元宵和赏花灯了。

        宁艳殊根据原主记忆得知,这里最常做的元宵馅是豆沙、白糖、山楂、芝麻、枣泥、黄桂、红豆等。

        元宵是以馅为基础,大致过程是先是拌馅料,和匀后摊成大圆薄片,晾凉后再切成比鸡蛋略小的方块。然后把馅块放入笸箩中,倒上江米粉,“筛”起来了。随着馅料在互相撞击中变成球状,江米也沾到馅料表面形成了元宵。

        前世宁艳殊是南方人,南方人过元宵节习惯吃汤圆。汤圆的口感和元宵不同。汤圆的含水量比元宵多,所以汤圆吃起来,很软,很滑,很糯。所以突然换了口味,宁艳殊颇有些不习惯。

        这里的交通不发达,南方北方更谈不上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了。

        顶了天的,便是家中有人在南方为官,每年会送一些南方的土产回来让家人尝尝鲜。

        所以当董嬷嬷和明心听宁艳殊一再提及南方汤圆的美味时,脸上都是半信半疑的。

        闲着没什么事,宁艳殊便打算给他们露一手。

        若说汤圆中,她最为喜欢的,是芝麻、花生馅、巧克力馅、核桃仁的也不错,还有各种水果味儿的,集香软糯于一身,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巧克力馅的是没法做了,其他的馅倒还能琢磨一二。

        元宵节前一天晚上,宁艳殊便让董嬷嬷将糯米给浸泡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让大强用石磨将之磨成米浆。米浆全都装进洗干净的白色布袋里,打好结,将之压在石磨下,过滤掉水分。

        其实,如果放在现代,不用那么麻烦,用糯米粉加水和成面团,再揉捏入各种馅料便成。在这里虽然也有将糯米磨成粉的,但终究比不得在现代用辗米机辗得精细。

        只是因为他们住得偏僻,海棠春院中也只得一方石磨,并无那种将米辗磨得细细的那种由大小石磨组成的复合磨。只能选择上面那种方法。

        接着,便是准备各种各样的馅儿。宁艳珠就准备弄三种馅儿,芝麻花生馅、枣泥馅、还有核桃仁馅。

        到下午,宁艳殊的汤圆已经做好了。院子里其他三人吃了都赞不绝口,这倒不是恭维话,他们小姐这汤圆做得确实好,吃起来又香又软又有弹性,口感十分不错。

        若非董嬷嬷见她动作确实有些生疏,像新手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以前是做过汤圆的呢。董嬷嬷转眼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她伺候的,不说对她十足十的了解,却也能知道八分了。眼前之人分明是她从小奶大的四小姐没错,许是从哪些杂书上看到这汤圆的做法了吧,她暗暗想着。

        就在小院子里的人沉浸在欢乐中之时,徐平来了,“四小姐,有你的信。”

        “信?”宁艳殊目露疑惑,她还真想不到有谁会给她写信。

        她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艳殊表妹亲启的字样,唤她表妹而她又认识的,是徐楚盛还是徐楚钰?

        打开信一看,竟然是徐楚钰的?而且通篇信看下来,只是一封普通的问候信。

        将信看了两遍,宁艳殊都没看出来是什么名堂。

        徐平眼观鼻鼻观心地立于一旁,闻着一室的食物香味而面不改色。

        “小姐。”明心扯了扯宁艳殊的衣袖。

        嗯?宁艳殊看向明心,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对徐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徐管事,今年我们还做了一些南方的汤圆,你一会拿些回去尝尝鲜吧。”

        “这怎么好意思?”徐平推辞。

        “这有什么,我们住在这里,平时没少麻烦徐管事,你都没说啥。再说,这不过是一些小吃食,我们也做了不少,不用那么客气。”宁艳殊不以为意,她不是小气的人,对看得顺眼的人一向都挺大方的。再者,住在这里,他们确实没少麻烦人家,好在徐平夫妇也不是那种势利的奴才,住在这里,很舒心。

        “那奴才就却之不恭了,也让孩子们和婆娘尝尝这新鲜吃食,奴才在此谢过小姐赏。”

        “客气了。”

        “四小姐可要回信?”徐平提醒。

        “嗯。徐管事稍等一会,我且去回信。”

        不管宁艳殊如何疑惑,根据礼尚往来,她还是给徐楚钰回了一封信,内容和他的来信差不多。写完后将信交给了宁安,让他转交给徐楚钰,想了想,又让明心将各种馅的汤圆都拣了一些,用竹子编制的龛装好连信一起送过去。

        那边,徐楚钰早就派贴身小厮留意信件了,那小厮收到信,第一时间交到了徐楚钰手上,“三少爷,有信到。”

        “哪里来的信?”徐楚钰满怀期待地问。

        “表四小姐差人送来的,连同这封信,还送了一盒龛的元宵过来。”说到后面,小厮的声音有些迟疑,那是元宵吧?是吧?

        听了前面的话,徐楚钰眼前一亮,忙不迭地打开,见到那心心念念的字时,骚动不已的心终是满足了,小厮后面的话根本就没怎么入耳。

        时下的欧体,用笔刚劲峻拔,笔画方润整齐,结体开朗爽健。而宁艳殊的字,虽与之相似,但细看之下,其字婉雅秀逸,有种外柔内刚之美。初时,他私以为乃宁艳殊为女子之故,但她的字中,确实有一丝沉厚安详之韵,自成一格,不明显,但的确存在。如果不是他师从——,嗯,也看不出来。

        可是,他不知宁艳殊这字究竟是师承何人。从宁楹殊口中得知教过她们姐妹的夫子,那些人中确实没有一个像是能教出她这等学生的。难道他这表妹确实有那么高的天资,自创一体?可她的年纪,太不像了。越想越迷惑,徐楚钰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将信摩挲了一翻,方提笔写了一封信,写好后,连带刚才宁艳殊送来的信一起塞到了同一封信里,只待稍晚寄出。

        弄好这些,他才注意到贴身小厮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三少爷,你自个儿看吧。”

        汤圆?徐楚钰眉头微挑,认出了龛中之物。想不到在庄子上住的四表妹还能吃上这些?难不成是自个儿做的?想不到四表妹身边还有熟悉南方吃食的人。

        “去,先各层拿两个煮一碗给少爷我尝尝。”

        *******

        “阿钰,你手里提着啥?”徐老太太杨氏问道。

        老人眼尖,徐楚钰一出现,提在手中的盒龛就被注意到了。

        “南方的汤圆,和咱们这边的元宵差不多。”徐楚钰进屋后寻了个位子坐下,将盒龛放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起来。

        “谁给的?”徐老太太疑惑了,什么人会把吃食托给她这孙子?

        “你们外孙女孝敬你们的。”

        两老对视一眼,“是艳殊?”

        徐楚钰给了两老一个肯定的眼神。

        “竟然是那个孩子。”两老挺意外的,“这孩子有心了。”

        “这玩意儿味道还是不错的,陈妈,你拿去煮来给祖父祖母尝尝。记得这玩意儿要用水煮,千万别蒸和煎啊。”

        “好的三少爷,陈妈知道了。”

        汤圆煮出来后,两老倒是赏脸,每样馅儿的汤圆都进了两个。把陈妈高兴得喜不自禁,心里对宁艳殊这个表四小姐也充满了好感。要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随着年纪越大,胃口就越不好,非正餐时候能进那么多汤圆,很不常见,这都是表四小姐的功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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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相府

        “相爷,朝花院的魏夫人去了。”相府的大总管穆福感到很悲催,他觉得他管着相府的后院,能让他短寿十年,真心的。

        其实,他们相爷不重色,后院的姨娘也不多,一直就维持着三头两个的数目。以相府如今的权势来说,这点数目真的是一点也不多。远的不说,就说右相盛世清,他家的姨娘侍妾粗粗一算,便有十来个。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家爷确实不看重这些。

        可从他家主子的后院住进第一个女人开始,这些年不断有人死去。

        你说吧,那些姨娘纳回来,除了服侍相爷外,相府又不虐待她们,所提要求呢,只要不过分,通常都会得到满足,而且纳回来的姨娘也都是心甘情愿的,可她们还是时不时地去一个。十几年来,数目确实让人很吃惊了。

        最近几年,虽然碍于相府的权势,明面上无人敢议论,但背后,不少人说相爷命硬,克妻,虽权势滔天,但命中注定无妻。凡是嫁给他们爷的女人,都不得善终。

        如今听到相府纳妾,家世好点的姑娘都忙不迭地拒绝,她们惜命得很。

        说起这个,穆福就生气。要知道,其实他家相爷落得这个克妻的名声多半还是皇室的功劳。

        你说你们当皇上当太后的喜欢做媒是吧,但麻烦你们也谨慎点给挑好点的啊,竟乱点鸳鸯,老把那些柔弱的女人塞给他们爷。那些柔弱的女人不是药罐子就是走一步喘三下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自然是活不长啦。可恶的是,那些女人死就死了吧,竟然还害得他们大人落下了克妻的名声,真是可恶至极!

        想他们相爷,是多么丰神俊郎的人,实在不该承受这种无妻可配的苦楚。

        穆福知道,其实他们相爷的命格不是这样的。早年,妙一大师曾说过,他们相爷的命格厚重,唯有如同凤命这般贵重命格的女子可配。若所聘之人非此命格,轻则折寿,重则丧命。

        这批言,当时知道的人不多。而穆福恰好是其中之一。

        当年老皇帝还在,他们家爷可没有如今势大。

        当初他听到时,差点没把他老人家吓死,心里满满都是担忧。凤命命格,那不是配皇上的吗?

        后来不出所料,当年爷衷情的那一位,果然在合八字时被发现是天生的凤命。

        当时妙一禅师批命之语,只有极少数人得知,后来不知为何,竟传开了。迫于当时言论,这亲事,自然是不成了。如若不然,敢娶凤命女子,那是亦/裸/裸的不臣之心啊。

        其实还有个女人能不被他家相爷克到,那人就是住在京郊别院的那个疯女人,那人跟了他家相爷有十年了吧,一直性命无忧,想来是极少数没被他家爷克到的一个。可惜,相爷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

        “又没了?”正在处理公务的程雅道眉头一皱,这都第几个了,“好好安葬罢。”

        对于侍候过他的女人不断逝去一事,其实他也颇为无奈。

        只要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最长活不过三年,最短的只是定了亲尚未过门就香消玉殒了。

        他的侍妾也是天底下最不爱争权压利的了吧,因为但凡只是略抬了份位,必是霉运连连祸事不断,有时甚至会丢掉性命。久而久之,他后院的女人便对升份位一事从敬而远之到惧怕不已。她们安分,在物质方面他亦不曾亏待过她们。

        幸而,他后院的女人也不多,都是他当年势弱之时上峰同僚送的,还有就是老皇上赐下的,经过这些年,尚在的并不多了。好像还有三个还是两个?他有些不记得了。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厚待其家人。”他记得这个魏氏是个挺安分沉默的人。

        “爷,要不要抬些新人入府?”穆福问。

        “随你。”说完这句,他又沉下心思批阅公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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