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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生无可恋

        望山跑死马。

        关于毅力的考验,就是这种让人连猜的兴趣都没有的考题:走去昆仑,不允许搭乘任何交通工具。

        横穿数个省,其中还包含这数条河流和难以行走的山林,由于不乏有到达昆仑附近再使用信物进行试炼,试图以此避免考验的人,这部分人多半会以另一种方式经历一次毅力的试验,而对于正走上这条路的人来说,这条路上不仅仅是被感知上延长而已。

        但对于任秋岷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路还是那么长,只是视觉被蒙蔽,看不见茶铺和指路牌罢了。

        说明白一点的话,就是在一条高速公路上拆掉了所有代表距离的标示,然后将本来是五公里的路牌换到了十公里的位置,在这样的环境下让人不允许坐车,只能用双腿的力量前进,而疲惫会让大脑混沌,思维混乱,无法清醒的认识目前的情况,在发现自己拼命行走的路程连预计的一半都无法达到时,连续不断的打击就足以令人放弃。

        毅力的考验在一开始就有着其余的成分。

        对于距离的错误判断,得不到充分的补给,焦虑感与焦躁感会牵引理智,最终会怀疑自身行走的道路是否正确。

        质疑自身的人会被首先淘汰。

        任秋岷可以肯定,仅仅因为这条路,误认为自己走错路而下决心回返,或者想太多以为自己在兜圈子的人不在少数。

        只要城镇和道路还在,她就能到达目的地,她根据路上没有被隐蔽的车轨和人烟留下的残余物判断着自己的距离。

        夜晚的星空与树叶的丰茂与否都能成为她勘测方向的条件。

        但这么久仍然找不到入口……任秋岷皱起眉,她对于修仙的态度也是可有可无,纯粹是打发时间的用脚走了几个月,然而她天生就是那种不管做什么都必须要做到最好的性格,现在让她放弃什么的……

        那她脚上的水泡谁来赔!

        距离肯定是这一代没错,既然视觉已经失去了作用那就放弃视觉,而听觉这一路上也没听到什么,几乎可以确定是有阵法那样的阻断物了。

        任秋岷索性撕下衣角蒙上眼睛,再伸手捂住耳朵,她喜欢听到这种声音,血液流动的声音仿佛岩浆奔流,微妙的让人感动。

        “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那株被她当做发簪之后就极少说话一直在生闷气的桃花枝少见的开了口,“冷静、理性,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认识到事情的真相,还有几乎到了狂妄的自信和正常书生绝对不会有的野外知识,而且,你似乎对一些阴暗的勾当很是了解。”

        这个昆仑的造物几乎是以审视的眼光来看着任秋岷,这个人与昆仑最新入山的真传非常相似,虽然形式不一样,最根本的东西却是一样的。

        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它就是直觉性的认为,这两个人是同类。

        那位大人比这个人更温和一点,纪承书就像她的那把包括她自己在内谁都看不见的剑一样,任何人都无法从她的外表下看到潜藏的锋锐,但即使如此,也不会有人误将利刃错认为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不,那个人的话,她手上不论是什么,都可以成为武器吧。

        任秋岷与纪承书很相似,不然她们也不会走到一起,但她们最大的区别是,纪承书能够适应各种战场,而任秋岷……她虽然缺乏动力,但在决定了一定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可谓是不折手段。

        “这和你没关系吧。”任秋岷身体一僵,略有些不自然的喝道,之后她伸手扯掉自己眼前布条,停下脚步,呈现在她眼前的再也不是那一成不变的景色,而是一个完整的村落。

        错落有序的房屋整齐排列,老人坐在门口打着扇子,孩子们在树下的阴凉处跑来跑去,女人们聚在一起做着各种各样的活儿,而男人们,则是在田间挥汗如雨。

        世外桃源。

        她从十月走到开春,自然明白这些人们的行动是对的上季节的,也就是说,这是真实存在的地方,而并非什么幻境。

        只不过咋看起来,这里太普通了,普通到了不祥的感觉。

        这些人的行动太正常,也太自然,就好像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样,由男人、女人、小孩、老人为划分,任秋岷完全没见到一起帮活的孩子和老人,也没有见到下地种田的一家子。

        按理来说,一间村庄,哪怕是再小的村庄,既然有了私有制,就势必会有财富上的不均衡,有极端的幸福就有极端的不幸。

        而这个村子,给她的第一感觉便是:平衡。

        每个人都在做他“应该做的事。”

        这里没有剥削下不得不一家三口上阵苦耕的受难者,也没有明显高出一截美轮美奂的建筑,没有回乡养老的辞官人,没有横行霸道的地主儿子。

        这世上应有的善与恶,这里都被抹去了。

        这座村子不对劲,很不对劲,但即使明白这一点,任秋岷也无法回头了,现在村民们都绝对看到了她,她再回头完全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自己看出来了什么异样,那不是明哲保身,是找死。

        任秋岷没有停步,也没有深吸一口气做出准备,那些看起来会令自己心安的动作最后只能告诉别人你的异样。

        桃花枝哼了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说:“看来这是你通往昆仑的路上最后的关卡了,你打算怎么完成它?”

        她进村之后,有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不闻不问的低头做自己的事了。

        任秋岷松了口气,这些人的目标不是自己,她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就在她将打算告诉了桃花枝之后,桃花枝笑得更厉害了:“这个……你想得不错,但我是考官,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

        任秋岷毫不意外,想也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容易通过的考题,大概会出现什么让她不得不加入的意外状况,她平静的回应道:“我想也是,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我有什么选择吗?”

        “你还真是……”桃花枝瘪了瘪嘴,如果它有嘴的话,“现在考题都没出来,你就想从我这里套出来答案了吗,我只能告诉你,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看、去确认,再用脑子思考,你就能得出来你能做的选择了。”

        它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任秋岷却从中听出了她所需要的,用她穿越前的网游术语来说,便是:任务待触发。

        没办法,由于不确定任务的触发条件到底是时间还是任务亦或者地点,她只好借着任务触发前的时间把这个村子大致摸了一遍,又去找了一户人家,出示了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带着的,现在派上了用场的……在她看起来就像是高考准考证一样的东西,好在昆仑的方向和现在的京城方向一样,她也没被盘问,还被那家的人拉着赞扬了一番。

        顺带一提,她选的这一户人家是她故意准备的,距离中心最远,旁边就是林子,跑路方便,而且上面盖着茅草——这是她在这座贫富差距几乎没有的村子里面找到的唯一一间茅草顶了,当时她的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

        在考题出现前任秋岷没办法到处乱走,她在这里暂住时找的借口是上京赶考时走到这里之后天色太晚,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现在一夜过去,就算她好意思在这里赖个一天两天的,但之后呢?

        她可是来进京赶考的,一直呆在这里傻子都知道会出问题。

        天公又根本不作美,她想找个下大雨不好赶路的借口都不成,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只好先让自己受点什么短期内会影响行动的小伤了。

        她从小到大遭受过无数痛苦,也利用过无数痛苦,对自己下手这种事多了,也不存在了障碍。

        但在这里……直接自己下手绝对会被人看出来,她有这种预感,这座村子到底是什么她已经有了定论,若真的只是普通的村子那到还真的没什么,关键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她想的那样,她这一手不止是会给自己弄上点伤,更是会被人看出来,最后抹掉脖子。

        好在……考题已经快要来了。

        这是任秋岷出去爬出打算摔断腿的时候意外得知的消息,托这个消息的福,她不仅不需要摔断腿,更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留在这了。

        任秋岷本打算去找一棵树爬上去,再不慎落下,她的分寸很好,能肯定自己只会扭到左脚,连理由她都找好了,小时候经常做这种事,一时童心未泯什么的。

        她走到那颗树所在的小山坡上时,惊讶的发现那里已经有了人。

        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与少年,少女的身影被层层叠叠的枝桠遮挡,她扶着身旁的树干,一双穿着绣花鞋的洁白脚丫前后摇晃,显露出来的一抹笑容着实令人惊艳。

        少年站在她下面不远处,长身玉立,一双眼仿佛湖光浮动,秋水微荡,其中情谊令佳人迷醉其中。

        任秋岷没有离去,这个距离上,哪怕是被对方占据了眼中所有,他们也绝对不会没有看到她,再走开的话……虽然也能用不好意思打扰了混过去,但她已经错过了闺阁女子见到这种场景之后最佳的脸红时期,任秋岷可是一路面无表情扫视过去的,要是再毫无征兆的脸红,这更可疑了。

        她只好将错就错,把自己塑造成略有尴尬,但碍于风度极力维持仪态的类型。

        不过……她抬眼看看这两个对视到天长地久的人,觉得自己可以大可以不用那么麻烦,她悄悄走到树后,捡起一小把树枝掰断,清脆的声响惊扰到了这对小情侣,少女一阵心惊胆战就想要跳下树,却不慎一个后仰,头朝下栽落。

        这一下要是摔实在了,就算不死也残。

        任秋岷赌对了,他们两个的关系这个村子的人还不知道,或者说,不能让人知道。

        她找地方摔断腿自然不能让人看见,恐怕这两位也一样,否则他们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嘛,虽然闺阁女子这样和男子私会有损清誉,不过想来,他们在乎的不会是这个。

        因为这可是一个,正在大战之后沉眠的王朝啊,对于女子的清誉在人口的压力下,哪里有这么多看重?

        任秋岷看着她摔下,后退两步,伸手接住她,强大的冲击力将她的左手瞬间拉得脱臼。

        她也是在赌,如果她接不住,有很大的可能会被那位小哥抹脖子,而不是他在查看了少女的平安无事后,几乎是以一种就连任秋岷都能看得出来的姿态放松,少女拉了拉他的袖子,令他从极深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少年看到身旁一只手臂明显不自然垂落的救命恩人,诚惶诚恐的感谢。

        任秋岷几乎是在以审视的眼光看他,然后缓缓的扬起嘴角,就像对于自己救了那个少女感到由衷欣慰,又像被少年的爱意所打动感染,她笑了。

        笑他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狠,存稿箱都不让放了,本来是1W+大章,我只好拆开_(:з」∠)_

        谢谢阅读,早知道就不写那么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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