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毁灭

铁忠开着车在马路上疾驰，马路的两边到处都是慌乱的路人，他们冲进商店里，将里面的食物掠夺一空，玻璃碎得到处都是，店主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铁忠从那家店门口驶过，强烈的气流卷起了一地废纸，如同哀丧时飞舞的纸钱。

        “是军队的人！”店里还在互相争夺食物的人突然看见铁忠的车驶过，指着他大叫道，顿时那个范围内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铁忠看到那些人面色不善心中警惕，脚下油门一踩到底，军车的发动机便发出更大的轰鸣向前驶去。

        登时又有人喊：“那个当兵的狗要跑了！大家快把他拦下来！”

        这一声叫出来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铁忠暗道不妙，出门的时候太紧迫没有来得及把车前的军牌拆下来，现在只能祈祷那些人没有枪械。

        咚地一声，一块巨石被扔到铁忠车前的盖板上，铁忠大吃一惊，连忙扭转方向盘，只是车开得太快要闪避已经迟了，那巨石哗啦撞进车里，溅了铁忠一脸碎玻璃渣子，划出丝丝血痕，他来不及抬手挡自己的脸，只是马上接住了那块石头不让它掉到副驾驶位上。

        “哇！——”一声清亮的啼哭声响起。

        铁忠心头一慌连忙去看副驾驶位，只见座位上摆了个还不足周岁的婴儿，碎玻璃碴掉在他脸上的时候刺痛了他，所以才哇哇大哭起来。

        “宝贝不哭啊……”铁忠双手掌控着方向盘根本来不及去看婴儿的情况，只能温柔地出言安慰，但是车的后方又是一震，他从后视镜里看去，居然发现一块巨大的钢筋材料砸在车上，居然砸破了车顶篷，直接可以看到马路后面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冲来。

        铁忠想再次踩住油门一股作气开走车，突然听到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然后车猛地往下一沉。

        车胎被扎破了！铁忠心中一凉，他往车窗外看，发现一个又黑又脏的女人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铁忠来不及骂那个女人，只马上想去抱那个婴儿，但是他脑后车门随之也被砸破，大量的碎玻璃灌进铁忠的领口里，铁忠手还没碰到那个婴儿，一只手就从车窗外伸进来抓住他的头发把他往车外拉。

        铁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被从车里拉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衣服里的玻璃碴割得他生疼。

        “你们……”铁忠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被人一钢管抽在脸上，顿时那半张脸都肿起来，甚至连视线都模糊了，所幸铁忠的身体素质还好，没有当场晕过去。他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都是一些普通的平民百姓，只是现在变得有些狂暴。

        想到把他们变成这样的原因，铁忠只能苦笑。

        立刻就有人骂：“*的居然还笑，大伙快打死这个狗东西！”于是人们更加快速地围上来。

        铁忠暴喝：“谁敢上来？！”

        此言威慑力十足，铁忠一身军装多年在部队里摸爬滚打，此时面色一狠，加上半边流血的脸，竟是生生吓住了一圈暴民。

        铁忠还没缓得一口气，又听见有人叫：“他已经被我们围住了，大家不用怕！”

        顿时人群恢复过来，继续团团包围了铁忠，铁忠面色沉重，一只手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却不经意一般向身后摸去，手指触碰到腰后那块又冷又重的事物。

        此时车里的婴儿又啼哭了起来，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一静，铁忠眼中顿时有些慌乱。

        “车上还有个婴儿！”靠近车的一个人看了车里的情况后大声叫道，人群登时炸锅，那人便从车上把婴儿抱下来。

        婴儿犹自哭个不停，白白胖胖的小手正在空中乱抓着什么，好像在渴求一个能让他感觉到温暖的怀抱，铁忠见婴儿被抱在别人手里，慌忙叫道：“把孩子还给我！”

        “这狗杂种是你的吧。”抱着婴儿的是个男人，他从身边的人手里夺了一把刀来，寒锐的刀锋比在婴儿的脸上，高声道，“大家说，这个小畜生和这个老畜生被我们抓到了，现在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人们群情激愤，俱是齐声叫着打死他们。

        婴儿哭得便加凄厉，铁忠已经看到他的脸上被刀锋割出一道血痕来。

        “不要伤害他！”铁忠感到心里阵阵绞痛，他还没说完后背就突然被人踹了一脚，立刻扑倒在地，周围的人便发出一阵哄笑。

        男人半蹲下来，用刀尖抬起铁忠的脸，冷笑道：“自己烂命一条还有空担心孩子，装什么慈父呢？”

        铁忠愤怒地盯着他，似是想将这个人的面孔深刻进自己的脑海。

        “这孩子不是我的。”铁忠冷静地说，“我是在路边捡到他，看他可怜所以才把他抱上车，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他是无辜的。”

        铁忠这话一说出来，四周激动的人便都微微平复了一点，犹其是几个女人，听到铁忠说孩子不是他的便露出不忍的神情。

        “算了，咱们有什么事情直接跟这个狗官算，别为难那孩子了。”其中一个女人道。

        其余的女人也纷纷附和，男人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于是又纷纷闭上了嘴。

        男人道：“真不是你的孩子？”铁忠忙不迭地点头，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十分诚恳。

        “原来是这样。”男人恍然大悟，随即话锋一转，道，“可是你说的也不一定能信啊，不如我们做个实验吧。”

        铁忠还在想着男人是打算做什么实验，却看见男人手起刀落就把婴儿的一边耳朵割下来。

        铁忠：“！”

        “你这个畜生！”铁忠破口大骂地向男人扑去，却立刻被身后的一群人押住。

        婴儿放声大哭，那哭声让铁忠心如刀绞，他抬起头来看着男人，双眼通红如同困兽一般。

        男人脸上扬起得意的微笑：“看来这个孩子的确是你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承认？”

        婴儿的哭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铁忠放眼望去，只看见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他们在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燃烧着疯狂的仇恨。

        “你是这里所有人的头领？”铁忠看了一眼这架势，终于明白过来。

        男人：“没错。”

        铁忠说：“现在你们要做的不是叛乱，而是马上找到自己的家人，和他们过完这最后的时间……”

        啪地一耳光，铁忠刚毅的脸上被抽出五个指头印来，男人愤怒地骂道：“我们这些人回家等死，你们这些狗官就可以安然上飞船逃走了？！”

        铁忠还没来得及再说话，脑后便受到了重重一击，登时眼前一黑，重新趴回地上，他转过头去看，只见是个男孩正拿着块砖头站在他身后，那块红砖上还在滴着血。

        铁忠抬手摸了摸脑后，触手一片温热，拿回眼前时手掌腥红一片。

        “打死他！”

        “打得好！”

        周围的人像点燃了引线一般顿时爆炸，纷纷朝铁忠拳脚交加，铁忠只好双手抱头埋下去，蜷缩着身体，苦苦忍受这一切，等人群出完气，铁忠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已经模糊了。

        男人抬起手来示意停下，众人便止住了手，他走上前一脚把铁忠踢翻过来，道：“死了没？”

        铁忠被打的时候护着头，所以脸部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男人拍了拍铁忠的脸，又一口痰水吐在他脸上。

        铁忠睁开了茫然的双眼，瞳孔倒印着天空中两个明亮的天体。

        “我问你话。”男人道，“政府的那群狗把飞船建在哪了？”

        铁忠没有说话，他只静静地看着天上，仿佛那里的景色十分吸引他似的。

        因为天上有两个“月亮”。

        其中一个月亮要大得多，看上去足足有公车轮胎那么大，它拖着长长的尾焰在天空中划过；另一个就显得正常许多了，也正是以前的月亮，此时因为新天体的加入，强大的相互引力作用下迫使它转动了近乎三十度角，现出坑坑洼洼的背面，如同癞蛤蟆破卵之后的背一般。

        不远处就是大海，因为新天体强大的引力与移动速度，海水发生了强烈的潮汐反应，有力的海浪拍打在岸边的石礁上如同闷雷作响。

        很快，“新”月亮便拖着长长的尾巴走了，铁忠知道，它将在再围绕地球五圈之后与地球撞击，到时所有的生物都会灭绝。

        远处突然发生微微的震动，地面的砂石也在颤抖，有人惊叫：“地震了？”

        男人的神情也有些惊慌失措，铁忠听到这个声音，仿佛得知了结局似的，全身无力地瘫倒下去，一脸释然。

        男人逼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铁忠嘲弄地看着他：“飞船起飞了。”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铁忠，他抬起头来，发现十几道火箭正冲天而起，火红的尾焰夹杂着巨大的浓烟，几乎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黑色。

        人群中发出绝望的哭泣声。

        “不……”男人喃喃道，“不可能……还有你这个狗官没有上飞船。”

        男人揪着铁忠的衣领，指着他肩上的两杠两星近乎崩溃地吼道：“你是军队里的中校高官，他们不可能丢下你不管就走了！”

        铁忠心中一片淡然：“那又怎样，人可以等，但是那颗小行星是不会等的，你们已经死定了,包括我。”

        男人面孔狰狞，再次把刀对装了怀中的婴儿：“你骗人！肯定还有其他的火箭没有起飞！”

        婴儿一直不停地哭泣，铁忠心中焦急却深知现在不可轻举妄动，只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家和家人在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时光，与其在这里跟我虚耗时间……”

        “你闭嘴！”男人吼道，“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我现在杀了你，也算过过瘾好了！”

        铁忠：“！”

        当即有人说：“你杀了他，那我们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见铁忠右手飞快地摸到身后，一颗手雷便骨碌碌从衣摆里滚了出来，嘶嘶地冒出一楼青烟。

        “啊！！！”人群登时炸锅，所有的人都恐惧地四散开去，男人也害怕地倒退一步，铁忠突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凌厉的神色，他瞬间从地上跃起直扑到男人的面前，男人注意力全在那颗手雷上，等到想要对铁忠的动作做出回应已经迟了！

        铁忠犹如猎豹般迅猛地一拳闷在男人的肚子上，另一只手向男人的胳臂捉去，男人痛叫一声，婴儿从他怀里掉下来，铁忠便抬起大腿稳稳接住，又一拳把男人打倒在地，将婴儿从腿上紧紧地抱进怀里。

        婴儿已经被割掉了一只耳朵，那片已经血肉模糊，哇哇的哭声听在铁忠耳朵里只觉得心头在滴血，他怨毒地看着地上的男人，男人惧怕地不停往后缩退：“你……那手雷怎么没有炸？”

        铁忠漠然地向前踩了一小步：“哦，那个是假的。”

        铁忠双眼遍布血丝，他看着地上的男人，又从腰后抽出一把军刺。

        “别杀我！”男人顿时失去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哭求道，“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铁忠大吼一声，凶猛地举起军刺就要将男人的脑袋扎个对穿，他刺到一半，只听砰地枪响，自己的胸口前应声冒出一个血窟窿。

        铁忠：“……”

        铁忠想转过身去看是谁，枪声便第二次响起，这回血窟窿从心脏部位破开，如注的鲜血泊泊流出，铁忠眼前一黑，抱着婴儿跪倒在地。

        婴儿大哭不止，铁忠努力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脸，似乎想要安慰他，然而铁忠刚一开口，腥甜的血液便直接从食道里涌出来，染红了自己胸口。

        那男人得了机会便再次夺走了婴儿，铁忠已经没有力气去反抗，他后背突然挨了一脚，整个人再次趴倒在地，脑袋也被一只脚踩进深深的泥土中。

        一个冰凉的硬物抵在了自己后脑勺上，枪声响起时，铁忠似乎听到婴儿在大声哭喊着两个字。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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